導讀:作者修木在美留學多年,對美國高等教育頗為關注。他撰文三篇,分别從招生标準、SAT測驗、課外活動三個角度着手,帶讀者一窺美國高等教育真實面目。本文為該系列第二篇。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修木】
高校入學考智力測驗
美國的大學招生沒有統一的考試,隻是大部分院校都會要求申請者提供一個“學術能力測驗”(Scholastic Aptitude Test,縮寫SAT)的成績。
測驗内容隻有數學與語文兩部分:數學像是智力遊戲,相對容易;語文有閱讀、填空、詞義辨析,總會碰到生詞,有些麻煩。
二者都不是中學課堂上教的内容,因為SAT号稱考的是學習能力,不是知識的掌握。天資高的學生随時就考都會有好成績,天資不夠不管怎麼準備,成績都不會有太大的提高。
設計第一套智力測驗給學童使用的法國心理學家Alfred Binet(資料圖/Slideshare)
SAT其實是從智力測驗演變而來的。考試在古代就有,智力測驗卻是現代才有,最早出現在1905年[1],法國巴黎教育部門委托心理學家設計,用來測試小學生。目的不是選出天才兒童,而是找出成績落後的學生在心智發展上的問題,以便進行特别輔導。“智力”本來隻是模糊概念,現在可以進行定量測定,讓人覺得很是神奇。
第一次大規模智力測驗由美國軍方舉辦。1917年美國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戰,從全國各地征兵兩百萬,來自南北各州,包括白人、黑人、新移民,有的目不識丁,有的連英文都講不利索,如何将新兵分流成為一道難題。熱心為國家出力的美國心理學協會出面幫忙,由一位哈佛教授組織設計智力測驗給軍人打分,留下的數據不但有測驗成績,還有受測者背景資料,等于是一次大規模社會調查。
專家組中有一位普林斯頓畢業的Carl Brigham,戰後回母校心理系任教,整理分析相關數據寫成一部題為《美國智力研究》的專著,出版于1923年,獲得不少好評。[2]1926年,他受大學理事會委托設計一套與智力測驗類似的題目,作為大學入學考試,SAT因此而生。
公校私校招生方法不同
美國的教育缺乏全國性規劃,按憲法規定教育屬于州政府的管轄範圍,聯邦政府權限不多,要到1980年才設立教育部,也隻是負責收集數據,協調國會發放教育補貼。
在高等教育方面,公立大學靠州政府提供經費,不收學費,開初以農業與機械為主要課程,講究實用,學生基本來自普通家庭、公立高中的畢業生。
私立大學靠收費、捐贈以及自身的基金來維持,教學講究博雅,讀拉丁文學與曆史,希臘哲學與悲劇,外加一些自然科學。學生大多來自私立中學,有拉丁文與希臘文的基礎,畢業後可以當律師醫生,進華爾街,成為社會名流與專業人士。因此私立大學名氣更大,但是學費昂貴,一般百姓子弟讀不起。
進入二十世紀,兩類大學在招生上遇到的挑戰不同。[3]
州立大學原則上對州内高中畢業生是來者不拒,但是各地高中水平參差不齊,不少學生基礎不夠,還得額外辦預科班給他們補課。解決辦法是由大學老師下到州内各地指導高中,訂下課程标準,建立認證制度,高中成績合格成為讀大學的基本條件。
一直到1960年代,申請州立大學通常隻需要交上高中成績單,并不需要任何入學考試。入學條件放得松,也是因為州立大學拿政府經費,不在乎學生的流失,入學之後功課不合格就刷掉,淘汰率甚至可以超過一半。
位于麻省的私立寄宿中學格羅頓學校。在二十世紀初,那裡的畢業生幾乎都能進哈佛耶魯。因為這種學校的課程銜接私立大學的課程,所以又通常稱為預科學校(Prep School).(資料圖/pa59ers.com)
私立大學卻不能如此運作,學費是其主要收入來源,付得起中學、大學私校學費的家長本來就不多,學生退學意味着失去一份不易填補的收入。
大學理事會主要由東北部的哈佛耶魯等等私立大學發起建立,協調招生标準,主持通用的入學考試,按照私立中學的課程考核學生語言、曆史、經典、數理化生的掌握程度,一方面篩去太差的學生,另一方面也避免私校之間惡性競争。
考試本身并不難,私立高中生一般都能通過,卻是對公立高中生設下一道阻攔。對比州立大學隻看高中成績的錄取辦法,由考試篩選的私立大學更有高人一等的感覺。順帶着,私立高中也被人稱為“預科學校”,給學生做過特别訓練,讓他們做好上大學的準備。[4]
智力測驗彰顯種族優越
出人預料的是,到1920年代大理會的考試竟然擋不住猶太學生的申請。他們大多是新移民子弟,家境隻能算小康,身上帶着土氣,在家裡還講着他們特有的意地緒語(德語之中的猶太方言),沒有完全融入美國社會。他們雖然從公立高中畢業,但是學習認真刻苦,不但沒有被入學考試難倒,還時常取得優異成績,足以申請資助低收入家庭的獎學金。
美國社會當時流行着種族優越理論,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被大衆傳媒庸俗化曲解,應用到人類社會之上。在世界範圍内工業化之後的歐洲橫行全球無敵手,足已顯示白種人是進化過程中産生的最優秀人種。在一國之内,富人是進化的成功者,而窮人則應該被淘汰。
在歐洲範圍内,北歐信新教的英國擁有全球性帝國,出現許多航海家、探險家、征服者,天生就是當貴族、統治者的材料。南歐地中海周邊是天主教地區,文藝複興時期有過輝煌,但是西班牙的海外帝國已經支離破碎,意大利進入現代也屬于落後地區,南歐人隻能墊底。在阿爾卑斯山脈周邊的東歐人,包括日耳曼人與斯拉夫人,則處于北歐人與南歐人之間。[5]
這種劃分在德國不受用,比如說希特勒就堅持日耳曼人完全不同于斯拉夫人,應當屬于優越的北歐人。在美國,卻得到社會上層的認同。他們多半是舊移民,北歐新教徒,屬于高貴之列。
但是随着十九世紀的工業化,幾百萬來自東歐、南歐的移民湧入美國,北歐新教徒感覺受到威脅。他們想着保護自己優越人種的純潔性,害怕北歐人與印地安人生下的後代是印地安人,與黑人生下的是黑人。與東歐、南歐人混在一起,前景實在讓他們憂心不已。[6]
猶太人有時被劃為南歐人,有時又被劃為東歐人,有時甚至被當作亞洲人,因為他們的祖先來自亞洲的巴勒斯坦,不論經過多少代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白人。以天資而論,猶太人怎麼可能比得過北歐新教徒?大理會的考試猶太學生成績優異,肯定隻是死記硬背,花大量時間複習準備而已。
抵達紐約的猶太人移民(資料圖/維基百科)
SAT的機關
這種想法正是在Brigham的《美國智力研究》中得到“科學”的論證。美軍智力測驗的結果有幾個明顯的趨勢,軍官高于士兵,白人高于黑人,舊移民高于新移民。将白人拿出來細分,北歐裔最高,東歐裔其次,南歐裔最低。猶太人的成績同樣偏低,并沒有顯示出特别的聰明。[7]
大理會看到這樣的結果如獲至寶。以前為了證明北歐人的優越,學者們隻能對體征進行測量,号稱北歐人的腦容量要大于南歐人或是非洲人。問題是監獄裡有不少大腦袋的罪犯,社會名流中也有不少小腦袋的百萬富翁。智力測驗卻是更為可靠的測量,為北歐人的優越提供科學的數據。
大理會邀請Brigham設計SAT,消除猶太學生科目考試成績的優勢是使用學能測驗的初衷。[8]最初使用SAT的是耶魯,考試結果令校方相當滿意,猶太學生的平均成績果然低于私立高中畢業的富家子弟。
對中文讀者來說,理解這一結果要首先理解學英文與學中文的不同。
學中文是先苦後甜,常用字有好幾百,每一個都有特定的意思與筆畫,記起來費勁費時。但是過了識字這一關,組詞卻不難,就算沒見過的詞,甚至沒見過的字,隻要看看偏旁部首,大緻能猜出其中的意思。小學畢業之後讀懂報紙小說沒什麼問題,隻是有的字不知道什麼讀法。
學英文卻是先甜後苦,26個字母隻要幼兒園學會字母歌就差不多了,把字母串成單詞讀音也不難,但是單詞是什麼意思卻不大明顯,畢竟每個字母都是隻有讀音沒有意義。一般人日常生活用到的單詞,也是幾百個就足以對付,但是讀書看報卻需要知道三、四千個單詞,一般中學生不翻詞典讀不懂《紐約時報》,詞彙量的積累是學英文的難處。
SAT設計的機關正是在詞彙量,試題中塞着日常生活碰不到的單詞。家境好的孩子文化生活豐富一些,平常有閱讀條件,考起來順手。家境普通的孩子,父母文化水準有限,平常不大接觸報刊,許多單詞根本沒碰過,猛地出現在考題中讓人摸不着頭腦。新移民猶太家庭中還時常講着意地緒語,更是處于劣勢。
Brigham逝世于1943年,生前對SAT做過進一步研究,連他都意識到SAT測量的并不是天資,而是學校的課程、家庭的背景,以及考生對英語的熟悉程度,局限性很大。[9]
耶魯内部同樣做過研究,對比學生的SAT與入學之後的功課成績,發現二者其實關聯不大。[10]想要知道大一、大二能不能學好,最好的指标還是高中的學業成績。問題是用高中成績衡量申請者,那豈不是與州立大學一樣了?以名校自倨的耶魯,挑選學生當然要有特别的辦法。
SAT号稱出自心理學的設計,能挑出天資高的學生進名校接受博雅教育,淘汰隻知道死讀書的清貧子弟,很有幾分不凡。反正内部研究的結果不必對外公開,那年頭連SAT的成績都不公開,考生都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隻有學校招生辦知道成績,卻含含糊糊說各項因素綜合考慮,讓人覺得名校使用的SAT有些神奇。
耶魯與普林斯頓用它來衡量入學申請,哈佛更是用它當作發放獎學金的考試。不管其實際效用如何,SAT已經與名牌挂在一起。
二戰後的擴張
二戰結束之後,美國進入教育大擴張時期,特别是高等教育走向大衆市場,對各類考試的需求大增。意識到這一趨勢的大理會,牽頭組織一個獨立部門,稱為教育考試服務中心(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縮寫:ETS)[11],管理一系列與SAT類似的考試。在本科之上有考研究生的GRE,本科之下有中學的考試,後來還有中國留學生熟悉的英語考試TOEFL。又聘請心理學與教育學專家,研究與考試相關的問題,組織研讨會,俨然是一個學術機構,為它的各類考試提供科學依據,而SAT與種族優越論的關系則為人所淡忘。
美國的教育沒有全國統籌,考試的需求由民間機構來滿足。ETS拿着戰前哈佛耶魯等名校已經使用的SAT,在戰後的考試市場上捷足先登,漸漸被其它高校采用,進一步擴大東部名校對高等教育的影響。要到1959年才碰到一位有力的競争者——由愛荷華大學一位教授設計的ACT(American College Testing,美國大學測驗),分科目考核英語、數學、科學與社科。[12]相應地,ETS也将大理會原本使用的科目考試改成多重選擇的形式,命名為SAT II,與ACT搶生意。
二者還有另一點不同:ACT定位為摸底考試,測出科目學習上的不足,以便補強;SAT卻定位為拔尖考試,測出學生的天資,跟學校教得好壞與學生的用功程度都沒關系。
從中學的角度來說,考教學内容的成績會被人當作指标,學生與家長難免以此判定一所學校的好壞。考天資的SAT不在課程之内,學校沒有壓力,學生也不必複習準備,倒是更受各方的歡迎。就連ACT考題的設計也注重讀表、看圖、時間的掌握,避免與高中教學内容直接相連,一來美國沒有統一的中學教學大綱,二來不願引發中學的抵觸。
紐約出現“新東方”
隻不過在猶太人聚集的紐約市,卻有人發現SAT其實是可以準備的。
此人名為Stanley Kaplan,生長在猶太新移民家庭,從小就是學霸,二十歲時以全年級第二的成績畢業于紐約城市學院。這所由市政府出錢興辦的公立大學,免收學費,其中猶太學生的比例可以占到80%,人稱“窮人的哈佛”。畢業後他申請了幾間醫學院,卻沒有一間錄取。那是在二戰前夕的1938年,醫學院、法學院與哈佛耶魯一樣,暗地裡對猶太人有名額限制。有志難酬的Kaplan幹脆在自家地下室開了一間補習社,教人做題,幫人複習考試,顧客主要是周邊的猶太孩子。[13]
1950年代的紐約城市學院,内中有許多清貧的猶太學生,号稱“窮人的哈佛”。學校雖然不太出名,其本科畢業生中卻先後有十三獲得諾貝爾獎。相形之下,耶魯也是十三位,普林斯頓隻有五位。[14](資料圖/維基百科)
二戰後考SAT的人多起來,有學生将試題帶來求他指導。SAT本身并不難,隻要熟悉題型,多記些單詞,掌握好時間的分配,比寫作文或是數理化要容易應付。唯一的問題是它的考卷回收,不讓學生帶出考場(要到1980年以後,ETS才公布SAT的舊考卷)。
這點障礙其實也難不倒有心人:Kaplan會在考前給補習社的學生留下分工布置,每人記住一道題目,考完之後他請大家一起吃比薩,席間将考題一一記錄下來,留給下一輪複習模拟之用。補習社的名氣漸漸傳開,成為“窮人的預科學校”,連ETS都聽說紐約有這麼一位補習大神。
ETS的心理專家們很自信,學生的天資不可能通過複習提高,如果某位考生兩次考試之間成績有很大改進,那一定有作弊的嫌疑。Kaplan的成功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他對補習生撒謊,要麼就是考前洩題了。隻是查來查去,除了請人吃比薩之外也找不到他什麼毛病。最後ETS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忽視他的存在。
進入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各大學、各行業的大門才真正對猶太人打開,加上經濟向好,生活水準提高,猶太學生這才享有進入各類學術機構的黃金機會。到1970年,先後有好幾千名猶太孩子曾在Kaplan的補習社複習備考,以後成為律師、醫生、博士。其中還出了一位名人Chuck Schumer,在補習社幫助下SAT考了滿分,得以進入哈佛,現在是參議院民主黨領袖。[15]
SAT成為美式高考
1968年加州大學宣布采用SAT,八所分校一年招收十萬新生,成為ETS最大的主顧。
加州的公共高等教育體系龐大,大學就分有兩個層次,分别是加州大學與加州州立大學。加州大學的定位是研究型大學,教授們不再願意承擔指導高中課程的教學任務,而讀大學的人越來越多,來者不拒也不現實。于是教育一般本科生的任務推給加州州立大學,加州大學隻接受高中生之中成績最好的1/8。設計一套考試來甄别學生,涉及考題、考場、監考、改卷好幾個環節,費時又費事。不如用SAT來得直接方便,更何況那還是哈佛耶魯使用的考試方法。[16]
進入1970年代,SAT漸漸成為每年上百萬美國高中生必須跨過的門坎。哈佛耶魯招生采用不對外公布的多元考核公式,要求SAT分數,但是高分卻并不保證錄取。公立大學更為注重成績,SAT是重要指标,高分的學生大多流入伯克利、密歇根或是威斯康辛。[17]
高等教育在美國普及之後進大學不難,但是名校的牌子變得更為重要。想進常春藤或是拔尖的州立大學,肯定得交上SAT分數。到此時,大家也都知道智力測驗是可以複習準備的,雖說它不在高中課程之内。一般來說,富裕、中上階層或教育程度高的父母,更願意花錢花精力讓孩子練習SAT,結果又是富學生比窮學生更有優勢。
加州大學重新審視SAT
要到三十年之後的2000年,加州大學才拿出電腦中的學生記錄,将SAT分數、高中成績、家庭背景等因素與大學成績進行分析對比。不出所料,來自父母上過大學與高收入家庭的學生SAT分數更高,大學成績也更好。但是将家庭背景因素校正之後,SAT分數與大學成績的關聯因子隻有0.02,反倒是高中與大學成績之間的關聯有0.28。[18]
其實耶魯内部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早就得出類似的結論,隻是作為私校它沒有公布相關數據的義務。但是公立的加州大學卻必須向公衆解釋,采用SAT的依據何在。
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的标志性建築,Sather Gate.(資料圖/維基百科)
此時的加州大學校長Richard Atkinson恰巧是一位對教育頗有研究的心理學家,親自參與相關的研究分析,發表論述。[19]顯然,SAT的學能測驗根本無法評估學習能力,預計大學成績的最好指标還是高中成績單,雖說高中與大學成績之間的關聯因子也就隻有0.28。
進入大學之後,學生面臨生活環境與學習模式的巨大改變,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孩子也沒有完全定型,并沒有某項成績或是某種公式能準确預計學生的前途。現實來說,高中成績還是最好的指标。它确保學生有紮實的知識基礎,獎勵學習認真的孩子,考核學校課堂上教過的内容,而不是課外的輔導練習。
入學考核應該與高中課程緊密聯系起來,讓高中生在課堂學習中競争,而不是在課外活動與補習上拼家庭背景。使用高中成績的麻煩則在于分數由學校老師掌握,在大家都想擠入名校的當下,為了不讓自己的學生吃虧,老師難以把握評分标準。
大學在現代社會擔當着機會分配的重要角色,相關的讨論費時費力,難免牽扯到階層的沖突、種族的平衡、政治的角力。吵到2020年[20],加州大學終于決定全面放棄SAT、ACT等民間機構舉辦的考試,準備花五年時間自己搞一套入學試。不過,考慮到問題的争議性,入學試很有可能辦不起來。果然如此,加州大學準備以高中成績來衡量申請。
對SAT來說,這是沉重的打擊,不但失去最大的客戶,而且難免會有其它學校跟進加州大學的做法,美國高校的招生方法又要經曆一次曆史性的轉變。不過對公立大學來說,以高中成績論高低其實是一戰前的舊辦法。
一個世紀下來,美國的高等教育早已改天換地,但是美式高考卻又要繞回原點。
參考資料:
[1]N. Lemann, The Big Test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1999) pp.17-18
[2]Lemann, pp.29-30
[3]J. A. Soares, The Power of Privilege: Yale and America's Elite Colleges (Stanford, C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 15-16
[4]Soares, p.19
[5]J. Karabel, The Chosen: The Hidden History of Admission and Exclusion at Harvard, Yale, and Princeton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2005) pp.80-81
[6]Karabel, pp.81-83
[7] Lemann, pp.29-30
[8]Soares, pp.22-24
[9]Lemann, pp.33-34
[10]Soares, pp.25-29
[11]Lemann, pp.62-66
[12]Lemann, pp.94-95
[13]Lemann, pp.110-114
[14] S. Hsu J. Wai, These 25 schools are responsible for the greatest advances in science. Quartz, Sept. 10,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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