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課标語文課題組：楊麗霞

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曾先後被評為市模範教師、市骨幹教師。

主編：王濤

欄目主編：楊文慧 / 責編：左佐

審校：張婷 / 美編：張新雨

【編者寄語】

又見沈從文。又是青青綠綠的山水，又是遠離人境的煙火桃源。在這一河柔波裡，詩意在生長，如水草豐盈而招搖。

也不總是美的，也有殘酷，也有辛酸，也有不易，也有悲苦，這才是生活的全貌，生活本該如此。隻是沈從文筆下沒有呼天搶地，沒有痛哭嚎啕，冷靜的叙述，淡淡的筆調是他一貫的風格。盡管有悲的因子，但美的從來就是悲的，這閃爍的淚光更是美的動人心魄。

《辰州途中》推介給大家，希望你也如我，能從中讀出詩意和唯美來。

【披文入情】

辰州途中

記叙旅途所見，遊記散文。

①小船去（距離）辰州還約三十裡，兩岸山頭已較小，不再壁立拔峰，漸漸成為一堆堆黛色與淺綠相間的丘阜（小山崗），山勢既（已經）較平和，河水也溫和多了。（景物描寫，突出山形山色。山勢漸緩，水流漸穩。）兩岸人家越來越多，随處可以見到毛竹林。山頭已無雪，雖尚不出太陽，氣候幹冷，天空倒明明朗朗。（途中所見，人家、竹林、天空，扣題極緊。）小船順風張帆向上流走去時，似乎異常穩定。

第一部分：去往辰州途中沿途所見。景物描寫，體現出沈從文散文詩意、唯美的特點。

②但小船今天至少還得上三個灘與一個長長的急流。

③大約九點鐘時，小船到了第一個長灘腳下了，白浪從船旁跑過快如奔馬，在驚心眩目的情形中小船居然上了灘。（浪如奔馬，生動之極；語言簡省，情境畢現，寫出流之急灘之險。）小船上灘照例并不如何困難，大船可不同一點。灘頭上就有四隻大船斜卧在白浪中大石上，毫無出灘的可能。（“卧”字運用比拟的修辭手法，活畫出船舶擱淺、動彈不得的情狀，充分體現了沈從文語言的描畫功夫。）其中一隻貨船，大緻還是昨天才壞事的，隻見許多水手在石灘上搭了棚子住下，且攤曬了許多被水浸濕的貨物。正當我那隻小船上完第一灘時，卻見一隻大船，正擱淺在灘頭激流裡。隻見一個水手赤裸着全身向水中跳去，想在水中用肩背之力使船隻活動，可是人一下水後，就即刻為激流帶走了。在浪聲哮吼裡尚聽到岸上人沿岸追喊着，水中那一個大約也回答着一些遺囑之類，過一會兒，人便不見了。這個灘共有九段。這件事從船上人看來，可太平常了。（作者叙述雖然克制冷靜，但作品已烙上了沉重的底色，悲劇色彩和冷靜叙述形成強烈反差，令讀者唏噓震撼之餘，又陷入深深的思索。想來行船之人，命懸一線，其苦其辛，于此可見。所謂“不着一字，盡得風流”也！）

第二部分：水手遇難。

④小船上第二段時，河流已随山勢曲折，再不能張帆取風，我擔心到這小小船隻的安全問題，就向掌舵水手提議，增加一個臨時纖手，錢由我出。得到了他的同意，一個老頭子，牙齒已脫，白須滿腮，卻如古羅馬戰士那麼健，光着手腳跨蹲在河邊那個大青石上進生意（等待生意）來了。（肖像描寫，寥寥幾筆，形神兼備，寫出老頭子雖老卻健的體貌特征。）兩方面都大聲噻着而且辱罵着，一個要一千，一個卻隻出九百，相差那一百錢折合銀洋約一分一厘。那方面既堅持非一千文不出賣這點氣力，這一方面卻以為小船根本不必多出這筆錢給一個老頭子。（因為一分錢卻各不相讓，足見雙方都是貧苦之人，一分錢對于他們也是極為寶貴的。）我雖立即答應了不拘（不論）多少錢統由我出，船上三個水手，還是一面與那老頭子對罵，一面把船開到急流裡去了。見小船已開出後，老頭子方不再堅持那一分錢，卻趕忙從大石上一躍而下，自動把背後纖闆上的短繩，縛定了小船的竹纜。

生活教會了他們讨價還價，也教會了他們适時相讓，“趕忙”“自動”等情态詞語寫出老頭子的乖巧、識趣，這些都是下層人的狡黠和智慧。垂垂老矣，還需賣力掙命，生之不易無需多言而含蘊其中，這正是沈從文行文含蓄所在。

⑤待到小船業已完全上灘後，那老頭就趕到船邊來取錢，互相又是一陣辱罵。得了錢，坐在水邊大石上一五一十數着。我問他有多少年紀，他說七十七。那樣子，簡直是一個托爾斯泰！眉毛那麼長，鼻子那麼大，胡子那麼多，一切都同畫相上的托爾斯泰相去不遠。看他那數錢神氣，人快到八十了、對于生存還那麼努力執着，這人給我的印象真太深了。但這個人在他們弄船人看來，一個又老又狡猾的東西罷了。（在弄船人眼裡，老頭子“又老又狡猾”，說明他們對生活中的苦難、死亡已麻木無視，這既側面寫出他們悲苦的生活境遇，又對他們漠視生命給予委婉的批判。取錢、數錢等動作神态描寫逼真傳神，人物形象躍然眼前，老人生存的努力執着令人感喟。表現了作者對底層人民艱辛生活的同情，對他們頑強精神的贊佩！）

第三部分：生存努力執着的老頭。

⑥小船上盡長灘後，到了一個小小水村邊，有母雞生蛋的聲音，有人隔河喊人的聲音，兩山不高而翠色迷人。（在上文的艱辛、艱險之後呈現出一個煙火迷人的詩意境界，行文搖曳多姿，韻律感極強。）許多等待修理的小船，一字排開斜卧在岸上，有人在一隻船邊敲敲打打，我知道他們正用麻頭與桐油石灰嵌進船縫裡去。一個木筏上面還擱了一隻小船，在平潭中溜着。忽然村中有炮仗聲音，有唢呐聲音，且有鑼聲；原來村中人正接媳婦。鑼聲一起，修船的，放木筏的，劃船的，無不停止了工作，向鑼聲起處望去。——多美麗的一幅圖，一首詩！（醉人的自然景觀，迷人的鄉土風情，特定的地方民族生命形式，如一幅鄉土民俗的畫卷緩緩展開，美不勝收。）但除了一個從城市中因事擠出的人覺得驚訝，難道還有誰看到這些光景矍然神往?（結尾一個反問把人從令人神往的境界中拉回，生之酸辛又隐隐作痛，就這樣收筆吧，就這樣收筆吧！）

第四部分：如詩如畫的小小水村。

（原出自沈從文《湘行散記》，轉引自葉聖陶《文章例話》，标題為葉聖陶所加，略有删改）

作者：沈從文

【文章珠玑】

那樣子，簡直是一個托爾斯泰！眉毛那麼長，鼻子那麼大，胡子那麼多，一切都同畫像上的托爾斯泰相去不遠。看他那數錢神氣，人快到八十了、對于生存還那麼努力執着，這人給我的印象真太深了。

忽然村中有炮仗聲音，有唢呐聲音，且有鑼聲；原來村中人正接媳婦。鑼聲一起，修船的，放木筏的，劃船的，無不停止了工作，向鑼聲起處望去。——多麼美麗的一幅圖，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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