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綠重重看得成,曲闌幽檻小紅英。
酴醿[tú mí]架上蜂兒鬧,楊柳行間燕子輕。
春婉娩[wǎn miǎn],客飄零,殘花淺酒片時清。一杯且買明朝事,送了斜陽月又生。
範成大素以詩名,與楊萬裡、陸遊、尤袤合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南宋四大家”),是中國古代田園詩的集大成者。但你有沒有想過,範成大的田園詩如果變成詞,會是什麼樣子。這首《鹧鸪天》就可看作是範成大的詩化之詞。特别是上阕,單獨出來就是一首田園七絕。
起句“嫩綠重重看得成”,又作“嫩綠重重看漸成”,“重重”謂綠葉層層疊疊,一日深過一日。春天就像一巨幅畫卷,綠是它的底色,而紅則是它的主色。所以,下句寫道:“曲闌幽檻小紅英”,小紅英的這一點紅,讓整幅畫立即鮮活起來。當然,作畫須講究層次,大背景上僅有單調的嫩綠還遠遠不夠,須将“一點紅”置于“曲闌幽檻”的小背景之下,方顯立體感。
三四句“酴醿架上蜂兒鬧,楊柳行間燕子輕”,是對畫面的豐富,為之增添了點綴色。相比前二句的“靜”,這裡着重刻畫“動”的一面。“酴醿”也作“荼蘼”,荼蘼花開,意味着春事的終結,但蜂兒卻顧不得這些,它們隻管擠擠鬧鬧,争着搶着來采蜜。與蜂兒對應的是燕子,它們也忙得不可開交,穿花掠柳,捕食喂雛。綠葉重重,蜂忙燕舞,春天正“婉娩”可愛,人卻“飄零”可憐,對比之下,傷情頓生。
“婉娩”,原指女子溫婉柔順的樣子,這裡形容春光明媚。明媚的春光,終究是暫時的,早晚都要消逝,可人卻長久地漂泊他鄉,多少都會有點惆怅吧。惆怅時,喝酒是最好的選擇。“一杯且買明朝事”,“明朝事”,明天的事,多半指那些無法預測、掌控,讓人心煩的事情。韋莊有詩曰“勸君今夜須沉醉,尊前莫話明朝事”,可見,明朝事是飲酒之忌。但範成大卻說“一杯且買明朝事”,姑且把明天的煩惱事買來,随酒一飲而盡罷。然而,“送了斜陽月又生”,斜陽西盡,明月東升之時,愁還是會新生的,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呢?總的來說,這首詞雖有傷春之愁、飄零之悲,但整體上給人的感覺還是清新明快、舒暢愉悅的。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說:“石湖詞(範成大号“石湖居士”)音節最婉轉,讀稼軒詞後讀石湖詞,令人心平氣和。”詩友們,讀完這首詞,在面對反常的氣候和“明朝事”時,你“心平氣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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