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夫榮

失業一年的張軍，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好幾家公司争搶。

短短一年間，他曾經從事的矽料行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虧損求生，到賺得盆滿缽滿。

張軍所在的某多晶矽龍頭企業，在2019年曾因業績拖累而走到生死關頭，公司也因此裁員上千人。當時，矽料價格徘徊在60-70元／kg。價格走高時勉強接近成本，而價格走低時，每噸矽料要虧損幾千元甚至上萬元。

富有戲劇性的是，2021年矽料價格從年初的80元/kg，一路飙升到了200多元/kg，最盛時高達276元／kg，出現十餘年未有之繁榮。而等米下鍋，也成了下遊企業的常态。

這種瘋狂持續了一年，拐點終于出現。在剛剛過去的2021年12月下旬，矽料價格開始下跌。同時，根據矽料産業至少一年才能釋放新産能的擴産規律可以預測，一年後市場缺口将被填補，矽料價格高企的好日子，可能僅剩300天。

這也意味着，如果有企業選擇現在進入該領域，那麼以最快速度投産，也得一年左右才有産品投入市場，而彼時，矽料早已結束其黃金時期。

出場即巅峰。

然而就在産能過剩，危機四伏的預期下，讓人始料未及的是，不僅有企業拿着真金白銀來了，而且其身邊熙熙攘攘簇擁着諸多趕路者：合盛矽業、信義光能和信義玻璃、江蘇陽光集團等等紛紛投擲出以10萬噸起步的矽料擴産計劃。

為什麼？他們打算幹什麼？他們又有什麼抵禦産能過剩的法寶？2022年，矽料的供需走向如何，它的走向又将給整個行業帶來哪些影響？

是矽料太瘋狂還是市場已失靈？

對于2021年的矽料價格上漲，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矽業分會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呂錦标分析稱，2021年光伏用矽料供應量超過58萬噸，足夠近200吉瓦光伏組件用料，扣除各環節通量庫存，滿足全年160-170吉瓦的裝機需求。

但是光伏矽片到電池組件端大規模的擴産引發企業對矽料供應的焦慮，紛紛簽訂長單，鎖定未來三至五年的矽料供應量，多晶矽廠履行長單外，每月餘量有限的情況下，市場零星交易的矽料價格飙升，帶動矽料價格逐月攀升。

隻有200GW的市場容量，卻要擴産到400GW的産能，各主要企業從2020年四季度開始搶矽料訂單，鎖住了90%以上的矽料，一鎖三五年。新加入的五家矽片電池也是10GW起點，每月搶不到10%的零售矽料，這推高價格，同時也推高了鎖量但不鎖價的長單價格。

但是，組件價格高企，四季度搶裝沒有到來，下遊開工率下調傳導到矽片，造成矽片企業降價清庫存，零星矽料采購交易清淡。從12月開始，矽料價格在高位盤整後開始下跌。

上周，也就是2021年最後一周，多晶矽價格繼續下跌，市場成交最低價221元/kg，較今年制高點276元/kg降低近20%。

呂錦标告訴能見，“開年第一周價格已經企穩，下遊庫存不高，開工率恢複中，開始籌劃一季度的市場交貨。今年上半年多晶矽供需仍然平衡，矽料價格低點可能在2022年底。”

隆基、中環、晶科、無錫上機等都在根據矽片産能的釋放節奏協議鎖量。幾個大單在2022年之後會放大比重。有研究者估計五大主要多晶矽企業除零散銷售為主的東方希望和部分自用的保利協鑫，其他三家大戶已經簽出80-90%的矽料供應。這種供求關系也決定了，2022年矽料的整體價格不會出現大幅下降。

按照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價格暴漲意味着生産者将獲得巨額利潤，在市場這隻看不見的手的調控下，現有企業會采取擴張策略，從而提供更多産品，使暴漲态勢較快得到扭轉。

有業内人士稱，如果矽料漲到200元／kg，毛利率非常之高，這是巨額利潤。那麼問題來了，既然矽料這個行業如此賺錢，按理資金、企業應該瘋狂介入，直到行業平均利潤達到全社會行業平均水平，也就是說矽料價格應該會快速回到80元／kg，利潤回到30-40%的合理區間，這才符合市場規律。

然而，矽料價格卻暴漲一年多，并将在2022年依然相對平穩。市場怎麼不靈了？

其實，比起3個月就能完成生産周期的下遊組件産品，矽料擴産有其核心制約因素。

首先，矽料生産周期較長，最主要的制約因素是設備，這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

一般來說，矽料廠房的設備，包括零部件多達數千種。僅僅關鍵設備，從定貨到交貨就需要9-10個月的時間，不同客戶還會需要特殊訂制的設備。目前的供應商有近千家，大多為國内企業。

因此，經驗豐富的企業，至少需要一年左右才能完成從建廠房、購買安裝和調試設備的周期，經驗欠缺的企業甚至兩年都無法完成。

如東方希望是從行業外進軍多晶矽，一開始規劃了12萬噸，三年之後的2020年底，東方希望多晶矽才實現4萬噸産能。這是其上馬矽料多年後取得的成果。比起其設計産能，這個數字雖仍有差距，但卻走過了漫長的籌備期和摸索期。

其次，矽料是一個技術密集型産業，一個成熟的團隊需要多種專業人才。行業平穩發展的時候人才總量相對平衡，在行業需求爆發的時候便也成為供應短缺的制約因素。

再次，矽料是一個資金密集型産業，動辄數百億元的投資，限制了規模過小的玩家進入。

最後，進入這個領域的企業，必須具有一定的風險承受能力。和鋼廠煉鋼不能輕易熄火一樣，矽料的生産也輕易不能關停，即便虧損。關停一次，設備重新調試，熱量重新供應等方面的損失巨大。

四重因素，形成了矽料企業發展的四重壁壘。對于今年的矽料企業來說，這也是其獲取暴利的四重保障。

例如，新特能源2021年上半年實現營收77.51億元，同比增加130.17%；除稅前利潤為16.99億元，同比增加6805.50%；公司擁有人應占利潤為12.28億元，同比增加70565.25%。也就是說，這家公司的擁有人利潤增加705倍，公司稅前利潤增加68倍。

而對于行業外的企業來說，即便矽料價格一再猛攀高峰，矽料企業利潤翻番，它們也無法快速入場。

過剩之後的逆流邏輯

市場之手并沒有失靈，隻要假以時日，矽料的高價便會被再次平衡的供需拉平。

2021年全年國内矽料總供應量約48.7萬噸，進口11.6萬噸。呂錦标預測，2022年全年我國矽料産量約70萬噸，進口12萬噸。主要新增産能集中在下半年投産。

一萬噸矽料大概可以滿足3.5吉瓦的裝機，因此，2022年國内矽料産量基本能滿足業内預期220-230GW的裝機需求。而随着更多新增産能的釋放，一年後，矽料過剩，價格下行似乎成為必然。

然而，仍有企業選擇跑步入場，從矽料龍頭廠離開的張軍也成了這些企業争搶的對象。為什麼還有企業選擇在這個時候逆勢投産矽料？

光伏行業發展近三十年來，不同産業環節的産品都在動态變化中不斷趨于平衡，随着行業的成熟，動态變化的波動将越來越小。新入局的企業不可能不知道過剩可能很快就會發生，但過剩意味着下一輪需求的産生。新進企業對此保持樂觀。

此外，在雙碳目标之下，新能源新增裝機的預期清晰可見，光伏也成為一個預期良好的黃金賽道。這也是大批企業仍然在“散場”時選擇入場的原因。

去年12月12日，中國在氣候雄心峰會上提出，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費比重達到25%，風電、太陽能發電總裝機容量将達到12萬億千瓦。

對于矽料來說，一吉瓦組件需要2800噸多晶矽，即便按照12萬億千瓦這個偏保守的目标計算，未來10年還有2倍以上的增長空間。為實現雙碳目标，光伏的滲透率要從現有的3%發展到60%，數據背後則是20倍的市場空間。

面對過剩預期，和遠期巨大的蛋糕，新進企業将和已有的成熟企業同台競技。這個時候，企業發展靠什麼？成本。

如今，不同于10多年前受制于人的草莽時代，如今，全球矽料生産頭部企業中,多晶矽産量絕大部分來自中國，占比80%以上，已基本可滿足行業需求。

以協鑫和通威為首的矽料企業，各自帶着成熟的工藝、精細的管理和較低的成本角逐全球矽料市場。我國矽料環節形成2 3的競争格局，分别為協鑫、通威兩家巨頭公司和東方希望、新特、大全三家龍頭企業。

這些企業的多晶矽生産成本中，原料成本、能源成本、折舊成本是主要組成部分。

多晶矽的生産成本以5萬元/噸為基準。其中，多晶矽的生産原料是工業矽粉，大概2萬元/噸，占生産成本的40%。

能源成本也是重中之重。呂錦标稱，目前多晶矽生産可以做到45度電/公斤，按0.25元/度電計算，占到總成本的20%左右。也是因此，多晶矽企業更多開始選擇把工廠設在四川、雲南等水電價格便宜的地方，和新疆、内蒙等電價低廉的區域。

折舊成本大概為每萬噸産能7億元投資的強度。

而當行業出現過剩時，具有成本優勢的企業将最先拿到安全牌。

對于整個産業鍊來說，當矽料開始過剩，被壓抑地需求也将得以釋放。而産業鍊不同環節将展開新一輪的擴産潮和供需關系變化。不同企業之間則基于新的發展需求和話語權演變，上演另一番别開生面的精彩故事。

END

未來四十年，碳中和将讓中國經濟社會将迎來系統性變革，社會财富也将随之發生大規模轉移。我們将見證一個偉大的時代，見證一個變革的時代。在“順勢者昌，逆勢者亡”的曆史規律下，創業英雄将層出不窮；緊抓機遇、縱橫捭阖的企業也将借勢而進，成為産業翹楚；前瞻布局、運籌帷幄的國家也将乘勢而上，走向世界舞台中央。

那麼該如何理解這一系統性變革？由中國工程院院士、英國皇家工程院院士陳清泉，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戰略研究和國際合作中心首任主任李俊峰做序并推薦的《碳中和革命：未來40年中國經濟社會大變局》著作，以通俗易通的語言為讀者呈現出一幅波瀾壯闊的碳中和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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