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守英(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黨委書記、院長)
今年以來,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多點散發、極端高溫幹旱、國際局勢推動化肥等農資産品漲價等一系列不利因素,各地積極主動作為,全國夏糧總産量2947.8億斤,比上年增加28.7億斤,為全年豐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讓全國農民又一次喜迎“中國農民豐收節”,各類農産品供給充裕,中國人的飯碗更加牢固地端在自己手中。
糧食安全是國家安全的基礎,農産品量足價穩是穩物價、保民生的堅實支撐。由于農産品價格彈性低,豐收之後往往會“谷賤傷農”。這是世界各國在發展農業中遇到的核心難題,關系着農民積極性及農業生産波動。因此,豐收之後更要讓農民“增收”。我國通過保護價收購等舉措,對農産品流通機制進行直接幹預,保護了農民利益。但是,這些直接幹預的辦法往往會導緻農業供給側調整滞後,導緻供需不匹配。為了進一步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引導農民根據市場需求合理安排生産,需要進一步增強價格信号的引導作用,構建更加高效的農業流通機制。為此,可以借助數字技術,以各類平台為載體,降低交易的信息成本,提高農産品流通效率,實現“豐産增收”。
信息成本曾經制約着我國的農産品交易。原有鄉土中國的基本特征是熟人社會,一方面,鄉下人流動性低,信息閉塞;另一方面,農産品主要基于一定血緣、地緣的人際關系進行小範圍交易,市場規模小,價值低,傳導到生産過程,農産品的生産規模必然小。這種市場和生産特征,容易導緻農産品交易量小。伴随改革開放進程,一些農民沖出傳統血緣和地緣範圍,離土出村,變成掙取非農收入的“農民工”。但是,農産品進入現代市場經濟的征途卻困難重重,表現在市場交易成本居高不下,交易規模難以擴大,市場價值難以實現,農産品生産的專業化和規模化也難以實現,農業經濟的生産和經營組織難以變革,農産品價值難以提高。
數字經濟打通了農産品供需雙方的“信息天塹”。近年來,農産品電商尤其是直播電商、内容電商等新模式、新業态蓬勃興起,擴寬了農産品的貿易範圍和客戶群體。在數字鄉村指數增長最快的100個縣裡,有91個來自西部地區。以快手平台為例,2022年前八個月,農産品帶貨數量最高的十個城市中,南甯、西安、成都三大西部城市帶貨快速增長。“直播 短視頻”模式快速提高了産品滲透率,南北方水果交易到了國内各個角落,打破了以往從中心城市向三四線城市産品擴散的模式,以信息流溝通了供給和需求。
打通“信息天塹”的關鍵在于,平台經濟消除了傳統農村社會與城市社會的信息阻隔,便利了遠在天邊的潛在買者與實在賣者之間的直接交流,賣家将産品提供給消費者,大大節約了交易費用。平台和直播也提高了交易的信任度,買家靠質量和誠信赢得客戶。客戶規模的擴大促進了産品和市場規模的擴大,形成了平台交易的網絡效應。
數字經濟推動了新型農産品流通機制的構建。政府和企業搭建起信息基礎設施,農民配上一台電腦,連接上網線,一樣樣“農産品”就可以跨越傳統鄉村範圍,遞到四面八方的買者手中,改變了傳統的流通機制。
為什麼沉睡了幾千年的鄉土文化能被數字經濟撼動?第一,平台擴大了産品流通半徑。傳統的鄉村社會的優質産品通過直播、網店等售賣形式走出傳統鄉村熟人社會,擴大了交易半徑、交易人群,從而形成有規模的交易。第二,數字經濟助力農業電商市場體系形成。平台讓農民們可以先開店,後生産,先找買家,再做賣家,通過方寸屏幕,根根網線,連接起海量市場,繁榮鄉村電商生态。第三,信息聯通推動産業體系的生長。網絡将鄉村以外的需求信息通過網店輸入鄉村,農戶們可以在自家庭院或宅基地上辦廠,以信息化對接市場,以“鍊”式組織生産。第四,數字經濟推動形成規範的服務體系。伴随網店和産業鍊的壯大,農産品電商服務體系不斷壯大,從而給鄉村提供會計财務、法律、注冊、知識産權保護、品牌商标辦理、企業體系認證等服務。
數字化平台将市場的舞台搭到了鄉村,通過低成本的新型流通機制,蓄勢待發的農民理性地對需求做出反應,需求創造生産,市場創造服務,通過鄉村振興保障農産品供給,讓“豐收節”更成為“增收節”。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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