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最在意自己的身世,雖頂着伯府庶女的身份,可背地裡多少人說她是奸生子,如今被一言戳中痛處,哪裡還能不怒?
“你敢再說一遍!”塗了大紅蔻丹的指甲幾乎戳上沈嘉園的鼻梁。
沈嘉園欣賞三小姐的怒容,笑容更加燦爛了,眼神也更冷了。
“再說一百遍也是一樣!”
“小娼婦!你找死!”三小姐惱羞成怒,尖叫着朝沈嘉園沖過來。
月桂還在一旁,哪裡能眼看着沈嘉園吃虧?急忙奔上前來阻攔。
可三小姐身邊也帶着貼身服侍的大丫鬟柳兒和枝兒。
兩人合力拉扯着月桂,一個默不作聲在月桂胳膊上腰上使勁掐了好幾把,疼的月桂呼痛,一個幹脆啐罵道:“主子的事你個小賤人也敢插手,不要命了你!”
月桂被兩人攔的自顧不暇,又怕自家小姐對上那個破落戶吃虧,急的眼淚直流。
誰知下一刻發生的一幕,卻颠覆了所有人對沈嘉園的認知。
三小姐沖到面前,沈嘉園不躲不讓,竟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下按,用盡全力踹了她一腳,又趁其不備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将她推的倒退兩步跌坐在地。
三小姐頭發散亂,不可置信的捂着臉,坐在地上仰頭瞪着沈嘉園。
“你敢打我!”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沈嘉園病體未愈,累的氣喘籲籲,眼前陣陣發黑,心裡卻隻覺得爽快。
前世她與袁佩餘定親後,三小姐竟買通下人将她迷昏了帶出府,意圖要毀了她的貞潔,那一次若不是陸演恰好撞上,後果不堪設想。
三小姐如此毒辣,母親卻從中說和,說什麼大局為重,伯府的名聲要緊,她不聽,還被母親關了祠堂反省,逼她閉口不言。
而她的退讓,并未換得三小姐的良心發現,反而讓她更加變本加厲,在她婚後勾引袁佩餘,還去袁佩餘面前污蔑她與陸演有染。
回想前世,自己真是傻的冒煙!
伯府的名聲早就沒了,父兄都不在乎的事,要她一個女子操什麼心!三小姐害她從來不遺餘力,而她的母親,為了成全什麼賢名,隻知道委屈她。
沈嘉園雙眼赤紅,不等喘勻了氣又合身撲上,騎在三小姐身上掄圓了巴掌狠狠的抽下去。
三小姐哪裡想的到沈嘉園竟瘋了一般,想還手,卻因失了先機隻能被壓着打,疼的她大聲尖叫:“沈嘉園,你瘋了!快拉開她啊,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枝兒和柳兒急忙來拉沈嘉園,月桂卻不依不饒的攔着這兩人。
此時恰好沉香帶着小喜、小福兩個三等丫鬟擡着食盒回來。
剛到嬌蘭院門口就聽三小姐的叫罵,當即怒不可遏,領着人就沖了進去,趁着攙扶沈嘉園時暗自踩了三小姐好幾腳,又将柳兒和枝兒兩個都掀翻在地。
三小姐此時頭發散亂、臉頰紅腫,哭的妝容糊了滿臉。
沈嘉園脖子上也被三小姐的長指甲抓了兩道紅痕,但并未吃什麼大虧,隻是累的渾身發軟。
可她的話,卻擲地有聲:“一個奸生女,竟帶着人來抄嫡女的家,這是誰給你的膽子!我母親進門後隻生了我這麼一個嫡女,多年來操持家務,供養婆母妯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今日卻趁着我病中來擠兌我,想要了我的命?我看你是想将我母親也擠兌出去!你們扶我去見老太君,我倒要看看老太君如何說!”
說罷又低聲吩咐沉香:“快備轎。”
小姐終于想明白了!終于強硬起來了!
沉香、月桂、小喜和小福精神一震,紛紛點頭。
三小姐被氣的渾身顫抖,指着沈嘉園大罵:“不要臉的小賤人!你竟敢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裝病诋毀世子在先,我來探望你又被你折辱在後,你竟反咬一口!”
沈嘉園精神不濟,還要留着力氣去老太君面前講理,哪裡有功夫搭理她?隻随意将散亂的頭發用一根桃木簪挽起,迅速穿戴整齊,披了一件蜜合色的素緞棉鬥篷就出了門。
眼見沈嘉園走的匆忙,三小姐才回過味兒來,“這個賤蹄子莫不是要先去老太君那告狀吧!走,咱們也去找老太君和夫人評理去!我就不信沈嘉園還能将黑的說成白的!”
建安伯府承祖上蔭蔽,繼承了四進四出的大宅。
青色的小轎沿着青石磚鋪就的巷子直走,沉香和月桂随行在轎子左右,催着擡轎的粗使婆子快一些。
沈嘉園閉着眼,聽着轎子“吱嘎嘎”的聲響,靜下心來分析情況。
老太君是個跋扈專治的人,素來自視甚高,自诩書香門第嫡女出身,最瞧不上的便是奸生子。
是以今日她與三小姐的争辯,老太君對她再不喜歡,應該也不會放着嫡親的孫女不管,去偏心一個血緣都鬧不清的奸生子。
思及此,沈嘉園心裡有了一些底。
轎子轉了個彎到了老太君所居臨近垂花門的福東園正門,在門前停了下來。
沈嘉園便下了轎,由沉香和月桂扶着上了台階,過穿堂,繞過鯉魚戲蓮的影壁來到了福東園院中。
天井中幾棵松柏盆栽,雖為冬日的院落添了幾分綠意,可也顯得這院子過于剛硬冰冷。
廊下服侍的婢女見是沈嘉園來了,都很是意外,屈膝行禮道:“四姑娘來了。”
“四姑娘身子可大好了?”老太君身邊服侍的劉嬷嬷笑着道。
沈嘉園自然了解劉嬷嬷在老太君心裡的地位,客氣的笑道,“劉嬷嬷好,老太君這會子可方便嗎?我有些事想回老太君。”
“老太君正在與大夫人和二太太說話,才剛還關切您的身子呢,知道您大好了,老太君一準兒歡喜,奴婢這就給您傳話。”劉嬷嬷笑着,便去撩墨綠色喜上眉梢的夾竹暖簾。
誰知手剛伸出去,院門口就傳來一聲尖叫,“老太君!沈嘉園要殺我,你快救我啊!”
這一聲石破天驚,震的落在松柏盆景上的鳥雀驚飛,劉嬷嬷也手一滑,驚愕的回頭看去。
頭發散亂、衣衫不整、臉頰紅腫的三小姐沖了進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太君,您救救我!”
沈嘉園微微蹙眉。
門簾一挑,老太君和大夫人龐氏,二太太李氏先後走了出來。
再見到龐氏的這一刻,沈嘉園心裡極為複雜。面前的母親比八年後的年輕了很多,可那端莊如同木雕的臉上,也一樣的冰冷,看到她也隻不過是掃了一眼,就像看院子裡的盆景松柏一樣毫無感情。
二太太李氏看到院子裡的狀況就機靈的退後了幾步,長房又鬧起來,她可不想被波及。
“這是做什麼!”老太君孫氏已是六十出頭年紀,中等身高,消瘦身材,花白頭發梳成圓髻以兩根金累絲鳳頭钗固定,身上墨綠色福壽不斷紋褙子上金線繡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老太君,沈嘉園打我,還要殺了我!”三小姐尖叫。
老太君聽的皺眉,怒斥大夫人:“龐氏,你是怎麼教女兒的!你看看三丫頭鬧成什麼樣!這是咱們伯府小姐該有的規矩嗎!”
龐氏面色漲紅,連忙規矩的行禮:“老太君息怒,是媳婦管教不得當,回頭定好生教導她。”随即又轉過身怒斥道:“夢兒!你做什麼!”
三小姐見老太君和嫡母隻訓斥自己,仿佛看不到她的狼狽模樣,委屈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沈嘉園趁機道:“求老太君和母親做主,給我三尺白绫,讓我一死了之吧。”
她病體未愈,這時已是瘦的風吹就倒的模樣,因為瘦,一雙杏眼就顯得格外的大,加之她慘白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嘴唇,那模樣看的就叫人心疼。
龐氏蹙眉看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三姐今日來我院子裡大吵大鬧,不但辱罵老太君,還辱罵母親。我氣不過與她争辯,她就下令讓丫鬟動手砸我的院子,還打了我的丫鬟,我與三姐撕扯起來。三姐卻罵我是破落戶,跟我那個莽夫外公一個德行,還說我不就是仗着母親用嫁妝養着全家人嗎,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好歹是父親的嫡女,卻被她欺負至此,真真是無顔再活下去了!”
“夫人,老太君,你們明鑒啊!我并未說過這些,這都是她胡扯的!”三小姐大叫。
龐氏擰眉看向了老太君,“老太君,您怎麼看?”
“我怎麼看?這會子你還好意思來問我!?”
龐氏誠惶誠恐的低頭:“是,媳婦魯鈍。求老太君息怒。”
老太君哼了一聲。
她早就因那句“嫁妝養着全家人”又羞又惱。
這個時候,她越是吃了龐氏的嫁妝,就越不能偏心龐氏的女兒,否則外人看了去,還不說她吃人嘴短才幫襯龐氏?
“龐氏,你教導出的好女兒,竟如此不講禮教,大吼大叫,身為嫡母,卻偏心自己所出的女兒,不知一視同仁管教庶女,你的婦德哪去了?”
龐氏撲通就跪下了:“老太君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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