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漠北親征葛爾丹之際,宮裡正發生巨變。
孝莊卧病在床,并在張廷玉啟程給康熙運送糧草向她辭行時,她嚴令張廷玉不準将她患病的消息告知孫子康熙,隻能說“老祖宗硬朗着呢,隻要他惦記着老祖宗,他就能打勝戰”,幾乎硬朗了一輩子的孝莊這次終于挺不過來了。
自知時間不多的孝莊從病榻上起來,穿上她最喜歡的衣服,戴上她家鄉蒙古族的頭飾,并遣走身邊所有的人、關掉所有的門。當世界終于安靜了,她終于可以一個人了,孝莊自言“六七十年了,真夠累的,可是我呀,我真是無怨無悔呀,該做的我都做了,我是該走了”,說完,在一聲聲的敲打聲響起又戛然而止後,孝莊手上的串珠突然掉落,她盤坐在地上,與世長辭。
隔了二個小時,遠在暢春園,帶發出家的蘇麻喇姑跪在佛祖面前也安靜地圓寂了。
兩個女人,生時不同凡響,死時安安靜靜。
而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孝莊去世後,蘇麻喇姑也緊跟着離世了,20年後再看《康熙王朝》,才知道這件事背後,另有深意。
01 蘇麻喇姑随孝莊而去,說明她與孝莊的情分夠深
孝莊與蘇麻喇姑因一聲“婆婆”而結下不解之緣。
年少時,蘇麻被送進宮當宮女,正好孝莊從前面走過,她清脆地一聲聲“婆婆,婆婆”叫住了從沒有聽過他人叫婆婆的孝莊,孝莊随即好奇地問了蘇麻喇姑的家世,看着聰明伶俐又有些學識的蘇麻,孝莊随後為其賜名“蘇麻喇姑”,并有意安排她照顧玄烨,此後,開啟了兩個人不一樣的情分。
身患重症又無子的鄂貴妃為了緩解病症央求順治帝過繼一個皇子給她收養沖喜,順治暗裡考察将目光放在了三皇子玄烨身上,卻不幸讓玄烨也同樣染上惡疾,太醫束手無策,而蘇麻在鄂貴妃寝宮初見玄烨就确定病症就是天花,她的弟弟就是得天花死的。
聞訊而來的順治将錯歸咎于外來的蘇麻,并下旨将蘇麻活埋,是孝莊及時趕到下了懿旨救下蘇麻,并賜了錢财讓蘇麻出了宮。
但出宮後的蘇麻又偷偷進宮帶了她家鄉治天花的芨芨草,說家鄉的牛吃了這個草百病不侵,玄烨生母佟貴妃怒斥,但孝莊一再詢問後選擇相信蘇麻,最終,玄烨撿回一命。
可以說:是蘇麻用自己的生命,孝莊用對蘇麻的信任賭回了玄烨的一條命,兩個人,一個敢為,一個敢信,卻互相出于對對方的“善意”,才一起成就了後來的千古一帝康熙。
經曆此事後,孝莊将蘇麻安排在了玄烨身邊,并告誡蘇麻“既要拿玄烨當主子,又要拿他當弟弟,給主子以忠誠,給弟弟以照顧”,而蘇麻一輩子都在踐行。
蘇麻與玄烨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玄烨明裡暗裡向蘇麻表達心意,卻被蘇麻一再拒絕,後孝莊改變懿旨将蘇麻冊封為德妃,玄烨驚喜萬分,蘇麻卻在行大禮之前不惜以落發出家拒嫁。
在蘇麻拒婚這件事上,她其實犯了三個錯:一是直戳孝莊痛點。蘇麻既落發又出家,正如當初的順治,受行森蠱惑逃避責任,甯可棄皇位、國家與生母孝莊不顧而落發出家;二是對孝莊不敬。蘇麻冊封德妃是孝莊下旨,而公然抗旨,駁了孝莊面子,大為不敬;三是破壞皇家權威。蘇麻冊封德妃,是皇家的的恩典,并在行大婚之禮時是孝莊與玄烨親自上門相請,蘇麻的拒嫁,是對皇權的挑戰和破壞。
而單單就抗旨這一條,蘇麻按律是當斬的,但孝莊卻下旨在宮裡建一座天心庵,讓蘇麻一生帶發修行,并未要蘇麻的命,而這,是孝莊對蘇麻的舊情,更是因蘇麻拒嫁孝莊看清了蘇麻堅守承諾之心和對玄烨的照顧體貼之義。
蘇麻對孝莊有救“孫”和照顧之恩,孝莊對蘇麻有賞識和庇護之恩,兩人因緣分而結識,又在時間的洗禮下蘇麻真心敬孝莊、孝莊實意信蘇麻,并在國家的沉沉浮浮中逐漸建立起了一種“别樣情分”,似主仆,又似祖孫。
蘇麻與孝莊的同天去世,是兩人情分的印證,相識是緣,連最後的去世也是一種緣。
不可否認的事實是:用情至深的夫妻,亦或是彼此有情的朋友或其他,當其中的一個人離世了,另一個人似有感應地也随之而去,是湊巧,也或許是一種情義所至。
02 蘇麻,對康熙意義同樣重大可以說,孝莊和蘇麻,是康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她們給了康熙不一樣卻又十分重要的兩樣東西。
孝莊撐起了大清和康熙的江山。
康熙8歲登基,14歲親政,在這兩個時期,孝莊做了兩件力挽狂瀾的事。
第一件:玄烨登基之初的維穩。順治帝福臨在鄂貴妃因天花殒命、和尚行森的蠱惑和他自己逃避一國之君的責任和對皇權的厭倦等原因之下,他丢下了一切選擇剃發出家,孝莊原想在祖宗祠堂忍痛以毒酒賜死福臨,卻被門外的玄烨偷聽、阻止,24歲的福臨退位将皇位傳給了8歲的玄烨。
而福臨從鄂貴妃生重病開始,就不上朝、不處理朝政,再加上突然決定出家,朝廷更是一片混亂,孝莊見此,念及玄烨年少,當下任以索尼為首,鳌拜、蘇克薩哈、遏必隆四人為輔政大臣,共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務。
孝莊這麼做,一來穩定了朝局,二來為以後康熙親政埋下艱難的伏筆,此舉不得不為之。
第二件:上門索尼讓其主動帶頭交權。玄烨以“龍兒”之名參加京考奪得探花之名,這更滋長了玄烨想親政的想法,而四個輔政大臣,鳌拜圈地與蘇克薩哈主持京考互鬥,蘇克沙哈利用康熙一起對抗鳌拜,鳌拜在班布爾善背叛蘇克沙哈下先發制人,康熙與蘇克薩哈在同朝議政時大敗,而為了安撫鳌拜從而換得朝廷幾個月的安甯,孝莊賜死了蘇克沙哈。
後孝莊坐轎上門索尼家,先後從正門、後門、廚房小門都不得入索府,孝莊對蘇瑪說“龍有龍的門,鼠有鼠的洞”,最後蘇麻拿着孝莊的龍頭拐杖從正門入了索尼家,并在索尼孫女赫舍裡奉茶時,孝莊不僅将自己帶了40年的項鍊賜給了赫舍裡,還親自冊封赫舍裡為正宮皇後,就此,索尼态度鮮明地一次次帶頭奏請康熙親政,康熙幾番假意拒絕,最後以最體面和衆望所歸的方式親了政。
在康熙親政這件事上,孝莊看到了最關鍵的人:索尼極其背後龐大的黨羽,并為了讓索尼出山,她坐轎三門而不入,給了索尼極大的面子;賞賜和冊封赫舍裡,給了索尼極大的恩寵和權勢,隻一見,就扭轉了朝局走向。
蘇麻給了康熙最純粹的情。
康熙對蘇麻的“情”顯而易見。
康熙與赫舍裡的新婚之夜,康熙找上蘇麻并問蘇麻是否願意當皇後;蘇麻與伍次友一見鐘情,伍次友作為康熙老師拒絕在朝為官,離開之際康熙許了他一個要求,伍次友明明想要了蘇麻,卻在康熙“無論你是要人還是要物”的威脅裡不得不作罷;孝莊下旨冊封蘇麻為德妃,得知消息的康熙難掩喜悅之情,當蘇麻拒絕行大婚之禮時,他并不為難……對蘇麻愛而不得,在康熙心裡,蘇麻,很不一樣。
而蘇麻,一生陪伴、照顧康熙,在臨死前,她終于表露了心迹:
皇上,丫頭這輩子隻深深地愛過一個人,他就是弟弟玄烨,就是皇上,三十多年了,蘇麻說不出口,因為您是主子啊。
寫完信的蘇麻随即又燒掉了信。
蘇麻不願為妃,更多的是她看透了後宮為一個男人和權力彼此争寵奪愛、彼此構陷算計的悲涼與凄慘,她遠離朝政、不攀附任何權貴,成了宮裡唯一一個不涉及利益與權力的“清蓮”,她之于康熙的愛,是所有人中最純粹的。
孝莊,給了康熙最穩固的江山大業,她就像一個“鎮國神針”一樣矗立着,成為康熙最堅固和最依賴的靠山;蘇麻,給了康熙最純粹的愛情,她就像一朵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白蓮”,開放在康熙心底,成為康熙心裡頭流淌的暖流。
作為一個君王,我們更容易看到康熙背後的江山大業和為了江山而奉獻了一生的孝莊,卻極容易忽略陪伴和照顧了康熙一生而始終未嫁的蘇麻,蘇麻緊跟着孝莊去世,沐浴在孝莊豐功偉績的光環之後,蘇麻的死同樣意義深遠,至少于康熙,是如此。
03 蘇麻的死,為皇位之争的殘酷和容妃慘死埋下伏筆
孝莊的死,埋下兩個禍根:一個是康熙廢太子胤礽無所顧忌,引發各皇子争儲骨肉相殘;二是臨終前交代容妃勸阻康熙不可廢太子胤礽,緻容妃一再挑戰康熙皇威而慘死。
胤礽被廢圈至宗人府,不惜裝瘋賣傻獲一線生機;大阿哥胤禔為徹底扳倒胤礽,落井下石;3歲的十九阿哥病重,無一個哥哥姐姐前來探望。
為了遵孝莊遺旨的容妃,在康熙攜衆嫔妃、皇子、郡主等皇親祭祖告天并宣布廢太子時,公然以孝莊旨意“太子一旦被廢,阿哥們就會争當太子,到那個時候骨肉們就會互相殘殺”讓康熙收回成命;康熙将懷了胤礽骨肉的朱三太子之女紅玉交給容妃,容妃自作主張地放跑了紅玉;當面指責康熙廢了胤礽和胤禔,心太狠,疑心太重,并一再提及廢太子會讓骨肉相殘。
太子被廢,一場“最是無情帝王家”的争儲之戰成為了現實;容妃一再幹政,被罰去了宗人府刷馬桶,最後被馬桶砸死,一代貴妃,如此結局,令人歎息。
康熙去皇陵看了容妃之後,他說:
容妃,朕知道你從來沒有矯旨欺君,朕相信老祖宗确實留給你遺旨了,要你盡量保全胤礽,以免太子被廢,阿哥争儲,骨肉相殘,這些朕都知道,但是朕不能把一個不成器的太子硬扶上皇位,那樣一來,非但骨肉相殘,天下也要相殘。
其實,胤礽是否被廢,甚至就算胤礽上了位,也阻止不了皇家的兄弟相殘,而為已知事實付出慘痛代價的,容妃為最。
可以說,孝莊的死引發廢太子事件和容妃的慘死,而蘇麻跟着孝莊去世,又讓這所有的悲劇在皇家的無情面前無藥可解。
尤其是容妃的死,康熙大壽,皇宮一派喜氣洋洋,而遠在宗人府刷馬桶的容妃一臉孤苦,其實,康熙一直在等容妃的“認錯”,容妃也在等康熙的一句關心或召見,可誰都不心甘情願先邁出一步,直到容妃被馬桶砸死,康熙才親臨了宗人府去看了容妃,并下旨封容妃為“孝慈仁皇後”且永世陪在康熙身側。
但凡蘇麻在,因她與康熙的特殊情分,在這些悲劇面前,或許蘇麻還能跟康熙說上一些話,有用無用,或許會有轉圜,或許不會這麼凄涼和冰冷,蘇麻的死,讓孝莊死後留下的兩個禍根的結局,隻顯悲涼和無情。
寫在最後:
康熙一生,功績顯著。
抓鳌拜、削三藩、收台灣、平葛爾丹……而這些背後,離不開魏東亭、周國治、周培公、姚啟聖、施琅、張廷玉等這些忠臣良将,其實也離不開孝莊與蘇麻這兩個背後的女人。
孝莊撐起了大清的根,蘇麻給了康熙最溫暖的情和照顧,比起在朝廷上為國盡忠的臣,這兩個女人同樣該名垂千史,而孝莊與蘇麻同天去世,且相差僅兩個小時,印證了孝莊與蘇麻之間的情分,蘇麻對康熙的重大意義和為康熙後期宮内的殘酷争儲和容妃的悲慘結局埋下一個無解的悲劇伏筆。
蘇麻,一個不該被遺忘的角色。
康熙在自己的大壽之禮上,分别向孝莊太後、大清臣工、死敵們敬了三杯酒,孝莊為他穩定天下、臣工為他輔佐天下,死敵們為他造就天下,并說了這麼一段話:
朕年近70了,臨朝聽政有60年了,養育皇子、皇孫,還有曾孫一共133人,從炎黃甲子年到今天,一共300多位皇帝臨朝聽政吧,朕是年事最高、在位最長、養育子孫最多的,這要感天動地呀,這要敬頌蒼穹呀。
宏偉的數字,表面确實令人敬仰與歎服,但暗地裡卻藏着無數的鮮血與殘酷。
其實,康熙還欠了一杯酒。
蘇麻喇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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