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
這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秘密在于中國西高東低的地形。
水往低處流,東邊地形低下,于是很自然,中國的大江大河一般往東流。
如果将水之東流比喻成歲月的流逝,那麼重點便在于這流逝本身的不變及不可阻擋。
正因為如此,當蘇轼發現門前流水不往東反往西的時候,心内才會有那麼大的震撼。
他在《浣溪沙》中如此寫道: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
一、蘭芽
蕭蕭暮雨子規啼。
從這一句中,我們不難得知《浣溪沙》描述的景色,是在傍晚。
為什麼是傍晚,而不是别的時間,比如清晨?
清晨的景色,不是比傍晚的景色更有朝氣,更讓人歡喜?
當然是有原因的。
這原因并非牽涉早晨景色和傍晚景色哪個更好的問題,乃在于蘇轼想要說的東西。
換句話說,選擇傍晚比選擇早晨,更能準确清晰地說明蘇轼想要說明的。
那蘇轼到底想要說明的是什麼?
關于這一點,其實不用無端猜測。
因為,作者自己在下片便會揭曉答案,我們隻消稍等片刻就好。
在蘇轼筆下,暮雨中的景色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不僅僅因為鳥鳴,也不僅僅因為松間幹淨的小路,更因為溪水間那生機盎然的蘭芽。
從這些景象中,能看到和暮色不太相稱的畫面——
暮色是安靜的,走向黑暗的,但蘇轼筆下描述的景色,是明亮的,帶着與暮色不匹配的勃勃生機。
這樣的生機,原本出現在早晨,才會讓人覺得更加和諧。
可是蘇轼偏就這樣寫了,他并非想要什麼反其道而行之,他隻是在暮色中,去看一些别人不容易看到的東西。
景色在那裡,蘇轼看的時候,和其他人看的時候,原本不應該有什麼不同。
可事實上蘇轼看到了,别人未必能看得到。
原因應該在于事實上不是别人看不到,而是縱然他們看到了,也會在大腦中将看到的這些畫面瞬間屏蔽。
二、流水
下片開始,蘇轼便以一句“誰道人生再無少”,揭開了上片的暗示。
所以,回想上片中描寫的景色為什麼是傍晚,在此也便有了答案。
人生無再少,是關于歲月的。
更确切地說,是關于青春的,關于那些曾經流逝而過一去不複返的美好記憶。
人生無再少是通識,是一般人默認的世界規律,畢竟,花無千日紅,人無千日好,青春易逝,美景難留。
但蘇轼偏偏就是要指出這樣的說法并非絕對,誰道人生無再少,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問話的背後,是包含确定答案的無可置疑。
門前流沙尚能西。
是一條溪流,給了蘇轼勇氣嗎?
當然不是。
或者說,當然不盡是。
一條溪流,或許可以給蘇轼以聯想,但真正蓬勃而生的,是他胸間那不屈不服的昂然之意。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對于有些人來說,可以欣賞黃昏的美景,但欣賞歸欣賞,該有的清醒還是一點不少。
再美,也是黃昏。
再美,也是轉眼即逝。
但蘇轼之所以是蘇轼,恰在于他觀看萬事萬物的不同。
哪怕在暮色之中,他依然可以看到生機。
也正因為這樣的生機,所以在一溪流水中,他才能自然而然地照見真理。
那是别人不一定會想、想了也不一定會說、說了也不一定會認的真理。
結語
蘇轼所經曆的一切,隻要稍稍了解,便明白很難稱其為順風順水。
但面臨這樣的遭遇,蘇轼自己卻很能想得開。
或者,與其說是蘇轼想得開,不如說是他的性格使然。
蘇轼的為人與品性,決定他在任何的處境中,都能很快從不順中脫身而出,仍然保持豁達開朗的狀态。
表面上看,是一條西流的溪水,引發了蘇轼不一樣的看見,使他發出人生也可以再少的歡呼,但實際上,并不是。
若非心态樂觀,若非品性豁達,哪怕面臨蘇轼同樣的景色,哪怕面臨同一條西流的溪水,所得到的結果,也可能會完全不一樣。
當然,這樣說并非一定要将原因由外而内,轉到蘇轼自己身上,而是想說明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在主體與客觀世界的互動中,很多時候,雖然客觀世界會起到種種作用,但起決定作用的,往往還是主體本身。
所以,“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不是自然的宣言,而是蘇轼的豪邁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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