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夜傳說
不幸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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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晏一直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家門前的石子路上,總有小孩子們在一起做遊戲,打打鬧鬧,可他一點也不想加入,笑聲傳到他耳邊,他也不覺得吵鬧,因為那近在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卻像是另一個世界。
何安晏不需要朋友,他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是不同的,這是一種病,叫作自閉症。
他在家門口獨自坐了一會兒,媽媽從屋子裡走出來,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安安,媽媽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何安晏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媽媽一如既往地抱起他坐上了公交車,何安晏知道媽媽不是要帶他出去玩,他們要去的是醫院。
他不喜歡那個地方。
可是好喜歡和媽媽在一起。
“目前來看,孩子很有希望治好,恭喜了!”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如是說。
“太好了!謝謝大夫,謝謝您!”
那一天媽媽抱着他哭了很久,何安晏覺得心裡悶悶的,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隻是默默擦掉了媽媽臉上的淚。
媽媽捧着他的臉,卻哭得更兇了,“好孩子,我的安安,我的安安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樣,快快樂樂地長大了。”
等何安晏和媽媽回到家的時候,爸爸正坐在沙發上。
媽媽擦淨臉上的淚痕,輕輕推開了門。
爸爸淡淡看了媽媽一眼,“去醫院了?”
“是。大夫說,安安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媽媽原本是笑着說的,可笑着笑着又紅了眼眶。
“真的?”爸爸很驚訝,走過來想摸摸何安晏的頭,卻一下被他躲開了。
他眼睛裡原本有幾分欣喜,一下又變得平靜無波,“我吃過了,一會兒不用叫我。”
爸爸轉身離開了客廳。
“安安,爸爸喜歡安安想摸你的頭,下次不能躲開了,知道嗎?”
何安晏搖搖頭。
媽媽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何安晏知道媽媽在說謊,爸爸明明一點也不喜歡他,至少,爸爸從來都沒有像媽媽一樣抱過他。
媽媽是唯一一個會對他笑,抱着他,給他溫暖的人。
可就連這溫暖上天也早早收走了。
一場車禍,何安晏連媽媽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童年唯一的光就這樣煙消雲散。
“媽,媽媽。”
何安晏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在他四歲那年,可是他的媽媽,永遠都聽不到了。
媽媽去世沒多久,爸爸就很快娶了新的妻子,有了新的孩子,在何安晏四歲那年,他有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何安晏已經是一個正常人了,他的自閉症在四歲那年被治愈,以後的人生裡會和其他孩子一樣接受教育,擁有幾段真摯的友情,和一個可愛的姑娘相戀,結婚生子,組建自己的小家庭。
可是何安晏知道,自己依然和别人不一樣。
他有名義上的父親母親和弟弟,可那個他法律上的母親很讨厭他,因為何安晏不是她的孩子。
父親同樣不喜歡他,因為他有一個更活潑可愛,合他心意的兒子。
他的弟弟,那個和他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人,是他父親在媽媽還活着的時候,和那個女人的私生子,和何安晏隻差一歲,叫何歡。
剛開始,何歡隻是搶他的玩具,随着年齡的漸漸增長,他開始變本加厲。
何安晏和何歡上了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和同一個高中,每到一個新的學校,何歡就會到處散播他是自閉症的消息,孤立和嘲笑就這樣如影随形,跟着他整整十六年。
借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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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晏一如往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他撐着傘走在小路上,空空蕩蕩的小路上似乎隻有他一個人。
“喵~”
是貓。
何安晏心念一動,停下步子在路旁仔細地找着。
“喵嗚~”
找到了。
被草叢遮掩住的牆角裡藏着一窩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它們的母親不在,或許是去其他地方覓食了。
真是小可憐,這凄風苦雨的,媽媽也不在身邊。
與他何其相似。
何安晏看了看自己的傘,默默将傘放在牆角,給小奶貓們制造出了一片遮風擋雨的安全區。
而他就這樣繼續一個人走着,任憑雨水打濕他洗得發白的校服。
“何同學!何同學!”
何安晏停住了腳步,這是有人在喊他嗎?
這想法隻在他腦海裡停留了一秒鐘,似乎再想一秒就是犯罪。
像他這樣的人,有誰會在意呢?
下一瞬,何安晏就看到一個穿着和他一樣顔色校服的人影撐着傘,穿過雨幕,來到了他面前。
這是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孩子,梳着齊耳短發,笑起來燦爛又可愛。
因為冒着雨跑過來,打濕了女孩耳邊的一縷頭發,白淨的臉龐也沾染了水珠。
“這麼大的雨沒有傘不行的,我爸爸來接我了,這把傘給你!”
何安晏想拒絕這女孩子莫名的善意,但是他已經太久沒和人交流過了,一時間連拒絕的話都不知道怎麼“不,不用。”
“我叫安樂瑤,是你的同班同學。”樂瑤一笑,将傘塞到他手裡,轉身又跑進了雨幕之中。
何安晏望着自己手中的傘,又呆呆看了一會兒那女孩兒消失的方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重複着她的名字:安樂瑤,安樂瑤。
他得記着她的名字,明天把傘還給那女孩子。
回家
何安晏握緊了傘,抿了抿唇,撐着它一步一步走到了家。
他剛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皺着眉頭,怒氣沖沖的父親,還有一旁笑嘻嘻的何歡。
每一次,回到家中,等待他的不是父母的關心和問候,隻有冷漠的質問和憤怒的責罵。
不管什麼時候都一樣,他已經習慣了。
果然,見他回來了,父親冷冷的問:“這麼晚回來,又去網吧了?”
淋了半路的雨,何安晏身上還滴滴答答地淌着雨水,他的父親沒有一句關心,反而坐在沙發上興師問罪。
何安晏隻是抿抿唇,搖搖頭。
何歡在一旁添油加醋:“我放學的時候看見了,哥在網吧打遊戲,我叫他回來他也不理我。”
見他低着頭不說話,父親的火氣更甚:“何安晏,你啞巴了?給我說清楚!”
“爸我先寫作業去了,今天作業可多了。”何歡知道爸爸生氣了,眼睛滴溜溜一轉,連忙背着書包回了房間。
何安晏擡起頭想開口,看到何歡正在卧室門口對着他冷笑。
像是在嘲笑他:你在爸爸眼裡什麼都不是,他隻相信我,永遠不會相信你!
何安晏忽然笑了。
“你說得對。”
這句話不知是對父親說的,還是對何歡說的。
父親一陣恍惚,何安晏的相貌和他媽媽很像,笑起來更像,記憶裡的女子溫柔安靜,總喜歡抿着唇笑,一雙眼睛清澈幹淨,漸漸和面前沉默的少年重合起來。
何歡聽到父親說:“今天算了。如果你媽媽還活着,不會希望你變成這樣的。”
怎麼回事,就這樣算了?
關上門,何歡忿忿地想着,難道是因為媽媽說過的那個女人?
還傘
第二天,何安晏早早地就起床去上學了,他摸摸書包裡的傘,想着今天早一些去,趁着班上人少,把傘還給安樂瑤。
班級裡果然還沒有人,何安晏松了一口氣,可他剛放下書包,門口就走進來兩個高個子男生,這兩人染着花花綠綠的頭發,嘴裡叼着煙,一進門就沖着何安晏過來了。
何安晏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染着綠頭發的那人掃了他一眼:“何安晏是吧,你得罪人了,老實點讓老子打一頓,還能少受點罪。”
何安晏抿着唇,默默攥緊了拳頭,腦子裡瞬間閃過許多念頭,反抗是沒有用的,今天恐怕無論如何也要挨一頓打,“是何歡?”
“廢話真多!”兩人扔了煙,不由分說就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何安晏把自己抱成一團,護住腦袋,準備生生挨過去。
他咬着牙剛挨了沒幾下,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快停下!”
兩個混混聞聲停了下來,冷笑一聲,“小丫頭少管閑事!”
那聲音清晰且堅定:“有種你們就繼續打,從你們進來開始我已經錄像了,現在已經發出去了,再告訴你們,我家裡可是有關系的!”
那兩個混混咬牙切齒地對視了一眼,他們雖然收了錢卻不敢冒險,隻好罵罵咧咧的走了,臨走前惡狠狠的看了何安晏一眼。
何安晏忍着疼,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門口站着的正是昨天給他送傘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安樂瑤。
樂瑤匆匆跑了過來,似乎是想靠近又不敢,隻得擔憂的看着他,“何同學,你沒事吧?”
何安晏從心裡緩緩生出一絲暖意,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是有溫度的。
面前這個溫溫柔柔,單薄嬌小的女孩子,才剛剛不顧危險,從那兩個人手裡救下了他。
何安晏搖搖頭,對面前的女孩露出一個笑,“謝謝。”
少年總是低着頭不與人交流,其實五官清秀又幹淨,一雙眼睛就像清澈的泉水。
“别這麼做,危險。”
此時,泉水裡映出的是樂瑤的影子。安樂瑤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忽然加速,“不,不客氣。”
何安晏剛想把傘還給她,女孩就飛快地回到了座位上,教室裡也陸續地來了别的同學。
隻能明天再還給給她了,少年垂下眼睛,透過書包輕輕撫摸着那把傘的輪廓。
中午,何安晏照常獨自一人去食堂吃飯,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書包被人翻開過,書本散落在地上,而裡面的那把傘,不見了。
他看了看安樂瑤的位子,她不在。而且班裡的人都用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
何安晏整理好書本,在座位上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何歡裝模作樣地敲敲門,走進來,站在講台上清了清嗓子,
“打擾同學們一下,我來找我哥,他有東西落在我那裡了。”
何安晏擡頭看去,他手裡赫然拿着的是那把傘。
何歡笑嘻嘻的說:“哥,這把傘是你的吧,怎麼看着像是女生的傘?”
何安晏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給我!”班上的同學紛紛看着他,高一不到半年,他們對何安晏的認識少得可憐,隻聽說他有自閉症,而且看起來确實怪怪的,因此沒有人和他交朋友。
今天,似乎是第一次認真看他。
少年擡起頭,露出了清秀的五官,又因為臉上有傷,此時發怒,眼神中帶着幾分狠厲,更顯得有種痞痞的帥氣,惹得班上好幾個女孩子羞紅了臉。
何歡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似的,還在肆無忌憚地說着,“快告訴弟弟,這是不是我未來嫂子的傘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教室裡的女孩子紛紛開始讨論起是那個女孩慧眼識珠,發現了寶藏。
發怒的隻有何安晏,他自己在講台上站着,像個跳梁小醜。
“長相有什麼用,他有自閉症,而且,他媽是個不要臉的小三!”
“你說,誰是小三。”
何安晏和何歡打起來了。
場面一度不可控制,當安樂瑤和好朋友回來的時候,校長已經按住了他們,正在訓斥兩個人。
安樂瑤回到座位,悄悄問同桌:“怎麼回事?”
同桌看着她欲言又止,“樂瑤,你是不是有一把傘在何安晏那兒?”
樂瑤點點頭,“怎麼了?”
“隔壁班的何安晏他弟弟來了,說你是他嫂子。”
樂瑤的臉一下子紅了。
同桌又說:“後來他弟弟說何安晏的媽媽是小三,他們倆就打起來了。”
樂瑤蹙着眉,憂心忡忡的看着被幾個男同學摁住,仍在不停掙紮的何安晏。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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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晏被他父親帶回去了。
路上,父親安靜地開着車,出奇地沒有罵他,何安晏坐在後排,沒有任何預兆地開口了:
“怎麼不罵我了?”
父親:“回家再說。”
“那不是我的家,沒了媽媽以後就不是了。”
父親:“别說了。”
何安晏冷冷的看着他,
“他說我媽媽是小三,你也這麼覺得嗎?”
“别說了!”
“爸,家裡的錢、你的手表,都是他偷的。我從來沒去過網吧,回來晚是因為不想走人多的大路,聽到别人指指點點,說我有精神病。”
父親把車停在路邊,“誰說的?”
“每到一個新學校,何歡都會讓所有人迅速知道這個消息,我已經習慣了。”
父親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為什麼不說。”
何安晏笑了,“沒什麼好說的。說了你未必信,習慣了倒也沒什麼。”
“他怎麼作踐我、栽贓我都沒關系,可我不允許他說我媽媽。如果他還敢污蔑我媽媽,反正我一無所有,絕對不會放過他。”
等何安晏再回來的時候,安樂瑤的位子已經空了。
她轉學了,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何歡來班裡那麼說,樂瑤和你關系不一般,她好像挺生氣的,那天情緒一直很低落。”
果然,是因為他。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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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匆匆而逝,何安晏考上了國内最好的大學,今天,是他開學的日子。他一個人來報道,看着身邊帶着家人說說笑笑的新生們,何安晏一點也不羨慕。
隊伍很長,排着排着,空中下起了雨,何安晏拿出那把舊傘,撐開了。
在他拖着行李去宿舍的路上,有好幾個女孩子明目張膽的看他,甚至還有過來幫他拿行李的,都被拒絕了。
“同學,這麼多東西,我來幫你吧。”
何安晏剛想回絕,就看到了一張清麗的臉。
那是他十六歲的青春裡匆匆而過的倩影,是他少年時代裡,最溫暖的回憶。
女孩的齊耳短發已經留成了長發,她的臉龐依舊白淨而清麗,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
“樂瑤。”
他永遠記得這個名字。
“何安晏?”樂瑤愣住了,漸漸地眼睛裡蓄滿了淚,轉身就要離開。
何安晏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拉住了她。
“你拉着我做什麼,要我做你的苦力嗎?”
何安晏松開手,“對不起。”
樂瑤咬着唇瞪了他一眼,“你就和我說這個?我問你,這把傘你為什麼一直留到現在?”
“我——”
何安晏話還未完,樂瑤已經氣不過離開了。
何安晏歎息着:他在奢望什麼?樂瑤的人生裡,不該有他的出現。
樂瑤本來已經走了,又忿忿不平地折了回來,“你什麼專業?”
“金融專業。”
女孩聽他說完,這才怒氣沖沖的走了。
何安晏魂不守舍地找到了宿舍,放好了行李,開始一個人發呆。
宿舍裡總共四個人,其他三個男生都活潑有趣,見他坐在一邊不說話,居然二話不說就把他拉過去開始稱兄道弟。
一時間氣氛很是融洽。
“其實我有一個弟弟。”何安晏突然開口。安其餘三個人都安靜而專注地聽着他說話,沒有任何的輕慢和嘲笑。
“但是你們給我的感覺,更像是親近的人。”
三人交換了眼神,立刻意會到了他是個有故事的人。他們攬着何安晏的脖子,笑着說:“從此以後,咱們四個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
晚上新生報到,何安晏和三個室友一起去了教室,同學們紛紛自我介紹,何安晏聽着,腦子裡卻一不回憶樂瑤的話。
“同學們好,我叫安樂瑤。”
何安晏忽然擡起頭,看到樂瑤站在講台上沖着他笑。
“班級裡有一位同學,是我高中時代曾經遇到過的人。我身邊的人告訴我他是個自閉症,心裡有問題,可是我知道,他的病已經治好了。他會給流浪的動物喂食,會幫助身邊遇到困難的人,而從不留下名字。我提前把他介紹給大家,是因為,希望他不會再因為誤解和孤立感到痛苦,他是我見過最純粹、最善良、最可愛的人。”
何安晏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知道接下來女孩要說什麼。
“最後,我喜歡他,很久很久,在他認識我之前,就已經喜歡他了。在我高中轉學之前,留給他一封信,我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應。何安晏,你聽到了嗎?”
三個室友見他呆呆的,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好幾下。
“聽到了嗎,人家說喜歡你呢!”
“我聽到了。”
何安晏如夢初醒一般地站起來,和她遙遙相望,“我是何安晏,樂瑤,我喜歡你。”
整個班級瞬間沸騰起來。
“你很早以前就認識我了?”
“對呀,那時候你還上初中。”
“你怎麼知道我喂流浪貓,還樂于助人?”
“這個嘛,秘密!”
“樂瑤。”
“嗯?”
“那封信我沒有收到,也許是何歡——”
“哼!不許提他。”
“你是除了我媽媽以外,第一個給我溫暖和光的女孩子。”
“那你就偷着樂吧,因為啊,往後餘生,這束光會永遠陪伴你,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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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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