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張國榮的EP《Untitled》發行。

在接受訪問談及第一主打歌《路過蜻蜓》時，記者問，你認為這首歌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張國榮說：我覺得是三角戀愛的故事，二男一女。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個旁觀者，但旁觀的時候又暗戀女主角，其實是很慘的！

歌詞所描述的是這樣一個場景：

蜻蜓男約女主出來，和女主表達愛意。

女主拒絕了蜻蜓男，女主說，你對我真的很好，謝謝，但我有男朋友了。

說到男朋友的時候，女主眉頭糾結，難過極了。

若你沒法為我安定

甯願同渡流浪旅程

不怕面對這無常生命

蜻蜓男說，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你可以告訴我的。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願意被你随叫随到，做你的一個“樹洞”。

若你沒有愉快心情

來吧描述誰欠你情

黑了倦眼都側耳傾聽

女主數落男友對她不好，經常騙她加班，其實是偷跑去玩。對這段感情也很不認真。

女主對蜻蜓男說，你比他好太多了，可我不知道為什麼一根筋，就是被他迷住，無法喜歡你，真抱歉。

蜻蜓男說，能夠愛上你是我的榮幸。

男友的若即若離和蜻蜓男的義無反顧形成強烈對比。女主替自己委屈，流淚了。

讓你被愛是我光榮

無論誰在嫌我煽情

不笑納也不必掃興

看到女主在為别人落淚，蜻蜓男也很難過，幾乎掉淚，可他止住了眼淚，我有權利哭嗎？

哭 我為了感動誰

笑 又為了碰着誰

看着你的眼 勾引我的淚

為何流入溝渠

蜻蜓男卑微地想，你愛誰有你的權利，我又不是你的誰，我連為你難過的資格都沒有。

不寄望會感動誰

隻怕我會比你累

愛是你的愛 不吻我的嘴

又憑什麼流淚

但蜻蜓男很快又改變想法——既然他愛女主，就不應該考慮那麼多。

他願意毫無保留的付出，不求回報。

甯願去做一隻'路過蜻蜓'。一個可以被女主去派遣、被玩弄的一個角色也無所謂。

讓我做隻路過蜻蜓

留下能被懷念過程

虛耗着我這便宜生命

用現在的詞彙來說，《路過蜻蜓》所表達的是一種“備胎精神”，我甘願做你的禦用情人和後備甜心。

這首歌在寫詞人林夕的心中留下了很重的位置。

十三年後，他為陳奕迅創作了一首《失憶蝴蝶》。

細細揣摩歌詞之後會發現，《失憶蝴蝶》可能就是《路過蜻蜓》的後續故事。

在前作中女主的神秘男友登場，他和蜻蜓男對峙，講了一個如同“羅生門”般相反的故事。

《失憶蝴蝶》說的是“蝴蝶”男友和女主提出分手，女主很失落，跑到蜻蜓男面前大哭，要死要活。

蜻蜓男不忍女主難過，竟獨自去找蝴蝶男。

二人見面。

蝴蝶男問，你是誰？你用什麼身份和我讨論女主？

蜻蜓男說，我愛女主，她不愛我，她隻愛你，我願意默默守護她，希望你能珍惜女主，和她複合。

但是蝴蝶男卻對蜻蜓男說了以下的一番話——

你和女主都沒有開始過，能有多難忘？

她心裡沒你，那其實你們連相知都算不上。

既然如此，你愛她個什麼勁？

我勸你先把你對女主的愛放棄了，到此為止。

不要執着什麼“七步成詩”，不要把愛想得太珍貴，差半步就差半步。

把你的愛停了，不圓滿也是另一種圓滿。

還沒有開始 才沒有終止 難忘未必永志

還沒有心事 才未算相知 難道值得介意

言盡最好于此 留下什麼意思

讓大家隻差半步成詩

你對女主的愛隻不過是好感、表象。

你們經曆過生活的考驗嗎？你知道當愛情碰撞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嗎？

有時候善意的欺騙隻不過是不想傷害，誰能承諾對愛侶一世不欺騙？

你們經曆過風風雨雨嗎？

你現在覺得女主美，可久了後呢，你做好永世看她不膩的準備了嗎？

還沒有驚豔 才沒有考驗 才未值得哄騙

還沒有閃電 才沒有想念 才未互相看厭

蝴蝶男和女主在一起很久，他覺得二人不适合，所以決絕分手了。

當面對蜻蜓男的來訪，他同樣看出蜻蜓男并不适合女主。

蝴蝶男認為他和蜻蜓男都隻是女主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他說，我們都無法陪女主老去至死，趁早離開，将愛留在夢中和回憶裡。

還未化灰的臉 留在夢中演變

回頭就當作初次遇見

并未在一起亦無從離棄

不用淪為伴侶 别尋是惹非

蜻蜓男不舍，他說，我不求回報，隻要能讓女主開心就好了。

蝴蝶男反問，你能讓她開心多久？

悲傷歡喜是人生常态，女主現在因為我和她分手難過，但總有一天她能振作。

而你這樣陪伴，是沒有價值的，隻會徒增她難過的時間。

随時能歡喜亦随時嫌棄

這樣遺憾或者更完美

因為愛過，所以錯過。因為無求，所以無願。

既然不合适，不必糾結在一起多難忘，要撐到永遠。斷舍離。

從沒有相戀 才沒法依戀 無事值得抱怨

從沒有心願 才沒法許願 無謂望到永遠

這就是蝴蝶男的蝴蝶愛情觀，愛的時候快樂，離去就忘。

今生他和女主愛了500天，今生緣盡，換來世擦身而過的一笑。

愛不過是因果輪回中的一環，談不上任何仇怨。

蝴蝶記憶很短 留下什麼恩怨

回頭像隔世一笑便算

在這段戀愛中，女主是一朵花。

蜻蜓男、蝴蝶男都隻是匆匆過客，他們陪伴不了花。

花的宿命是土，是安定。

蜻蜓和蝴蝶注定是花生命中“美麗又錯誤”的過路人。

就像蝶戀花後無憑無記

親密維持十秒 又随伴遠飛

不用再記起怎去忘記

在《路過蜻蜓》中能聽見張國榮唱出“蜻蜓男”的那份癡心與愛的無悔。

在《失憶蝴蝶》中能聽見陳奕迅唱出“蝴蝶男”修煉愛情、參透愛情的禅意。

2000年寫《路過蜻蜓》時林夕39歲。

2013年寫《失憶蝴蝶》時他52歲。

而這相隔13年的兩首歌，從蜻蜓男到蝴蝶男，正是寫詞人林夕對于愛在時間中的感悟。

既然不合适，就放手。

不要執着，不要當蜻蜓男，蜻蜓男太傻，做個灑脫的蝴蝶男，愛的時候愛，愛過了就“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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