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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特大洪水官兵拿人擋住洪水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1-29 13:49:34

1998年特大洪水官兵拿人擋住洪水(22年前逃災路上的孩子長成了抗洪人)1

“江洲兒郎,汛情緊急,家鄉盼你回家支援。”7月10日,一封求助信從江西九江江洲鎮緊急發出。鄱陽湖水位井内,水漫過一道紅色标記——“1998年洪水位22.52M”。在這場關于洪水的巨大恐慌中,有一個年份被反複提起:1998年。

22年過去,我們從未逃出洪水的陰霾。而在2020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份裡,洪水就像病毒、像外星人,提醒着我們生活中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

我們找到了當年親曆洪災的人,他們有的剛出生就遭遇了洪水,被放在木盆裡逃生;有的因為洪水高考失利,被迫打亂人生的軌迹;有的是沖在一線的抗洪士兵,他們結成人牆,跳入曆史上從未被成功封堵過的長江決口。1998年特大洪水,成為一代人的集體記憶。在這些個體拼湊的回憶碎片中,你會感覺到一種在混亂中的生命力量。

父親的生死狀

@Jocelyn

1998年,我隻是襁褓中的嬰兒,我的洪水記憶都是大人們填補的。

我家住在江西九江市城區裡,基本不受影響,但八裡湖區域地勢低的地方全部被淹,家家戶戶扛着冰箱彩電往外逃。我爸爸是那股人流中的逆行者,他是警察,被派去靠近市城區的長江大橋抗洪。長江水破壩而出,能擋住洪水的隻有沙袋。我爸的主要工作就是扛沙袋,沒日沒夜地搬,好幾天不能回家。

三餐隻有方便面,沒有熱水,隻能就着礦泉水吃。面餅被冷水生生泡軟,油包倒下去,化也化不開。自那以後,我爸提起方便面就惡心。

1998年特大洪水官兵拿人擋住洪水(22年前逃災路上的孩子長成了抗洪人)2

受訪者供圖 | 小時候的照片

@Cindy

父親當年是湖南省東山鎮經管站的站長,1998年抗洪時,他從6月開始駐守長江邊,到9月都沒回來。當時全民抗洪,每個村都會派人輪流去堤上,幾天一換,我爸卻一直守在堤上。我媽就負責帶人去一線送物資,安頓受災後來我家暫住的兩家人,大概7位。

9月,我第一次出遠門,到湖北的中專上學。這才跟着媽媽,匆匆與我爸見了面。當時是傍晚時分,他在堤上安排工作。

所有的子弟兵、黨員幹部、農民工人,甚至勞改犯人都加入了搶險救災。爸爸作為其中一段堤的負責人,和大部分人一樣,簽了生死狀,誓與大堤共存亡。

再見到爸爸,已經是國慶了。他變得又黑又瘦,剛開口說話,我就哭了,因為他的嗓子完全是啞的。後來才知道,他在長江邊上日曬雨淋,晝夜溫差大,每天隻能在搭的棚裡睡覺,從堤上回來就病倒了。在家躺了幾周,天天打針,很久以後嗓子才慢慢恢複。輸液的瓶子沒丢,把後院擺得滿滿當當。

逃災路上的孩子

@ 圈圈

我家在長江邊上的江漢平原,屬于“荊江分洪區”。

當時我隻有6歲,暑假在姑姑家玩。一天夜裡,聽到外面格外吵鬧,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大人們翻箱倒櫃,打包東西往樓頂的天台搬。

六樓小小的天台擠滿了各種家具箱子,有人還在往上搬,每戶占一小塊地方。天黑極了,隻有手電的光晃來晃去。大人們說,鎮裡某處大堤潰口了,水馬上就要淹過來。

第二天,從家裡趕來的爸媽和叔叔,找到了我們。我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跟着大人沿着堤面走,第一次真正知道什麼叫“潰堤”。堤面上滿是疏散的人家,擺滿了各種生活用品。整個搬上來的床,蜂窩煤爐,衣櫃,鍋碗瓢盆,桌子,米袋,農具……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們隻得從人堆和雜物中揀着空隙走。堤的一邊,是黃茫茫的一片河水,農田不見了,房子小半截泡在水中。天上有直升飛機,盤旋在低空往下投食品和救生衣。那時的慌亂無序,還有空房子裡的荒涼,諸般接近戰亂流離的畫面,是我後來再沒見過的。

那段時間,家裡堆滿了各種箱子,都是親戚存的。爸爸不在家,去其他村防汛,查看堤坡的草坪,查滲水漏水,一天好幾回。晚上,防汛的人挑着馬燈走來走去,換班下來的人在外面乘涼。我當時隻覺得多了很多陌生人,他們就歇在别人家裡,熱鬧得像過節一樣。

每天的話題都是水位,最嚴重的時候,水位逼進堤面,每天有各種雜物順流而下,據說還有人看見過屍體。

那時的人極度敏感,某天,有消息說遠處潰堤了,一傳十,十傳百,全家老小出動轉移财産。現場之混亂、人聲之鼎沸,讓人歎為觀止。到了中午,搬得差不多了,卻連水影子也見不着。燥熱的盛夏中午,大家一身臭汗,打開電視才知道,是一個瘋子亂喊,弄得一場烏龍。

之後在高中圖書館看到一本關于抗洪的書,才知道當時荊江大堤的水位已經接近極限值,輿論要求炸毀荊江大堤,以保武漢三鎮。當時溫總理坐鎮前線,掌握分洪決定權。他猶豫再三終于沒有下令,決定固守大堤,最後洪峰順利通過,分洪區内幾十萬居民得以免受禍亂。

當年的記憶現在已經十分模糊,像一團連不起來的影子。唯一留下的,是縣裡一所名為“李向群”的高中,那是當年為救災犧牲的戰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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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供圖 | 松東河河堤,攝于家門口

@Mowan_Chow

我家在江西九江的新城區。這是一座港口城市,北低南高,北邊正好就是長江。離江不遠有一座城中湖,那裡有一段堤壩,當時,我聽長輩們談論最多的就是被沖垮的壩,還有如何找到家人。

1998年,洪水把筒子樓一層都淹了,我家就住在二樓。

破壩時,我爸爸在國棉一廠上夜班,距離堤壩僅有幾公裡路。我當時隻有兩歲,被媽媽放在木盆裡,跟着大人一起撤離。大伯先跑來找到爺爺奶奶,然後又去找他嶽父嶽母。媽媽也要忙着去找外公外婆。慌亂和尋找就成了大家最深的記憶,所幸最後大家都安全地撤離了。

今年洪水又一次逼到了我家門口,防汛營地就在我家窗前三公裡左右的湖邊。前兩天路過江邊,發現水位已經快逼至最高點,不光壩體消失,連建在高坡上的健身器材都看不到了。

但大家似乎都很樂觀,該怎麼生活還是照舊,好多人還在江邊的圍欄附近拍照留念,不知道這是不是港口城市人們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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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供圖 | 家門口的防汛營地

被洪水改變的人生

@莫零

1998年我剛好參加高考。我是安徽石台縣人,屬于池州地區。那一年,小城一共被淹了七次,水位線最高的時候,直接淹沒一樓。

我家當時住在靠秋浦河邊的平房裡,高考前一周就被淹了,不能住人。我成績好,學校給我調了間二樓的教師宿舍住。高考當天上午,雨下得很大,我考完語文出來,秋浦河的水已經平到岸邊了。中午剛吃完飯,對面宿舍樓的校長就大喊:“水漲上來了,趕緊走。”

等我們收拾完東西下樓,水已經沒到我的腰了。爸爸讓我騎在他脖子上,媽媽扶着我們。走到考場大約有500米,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像蝸牛一樣向前走。走到一半,爸爸被路中間一個輪胎絆倒了,我們三人一齊落入水裡。

那水的沖勁很大,在水裡沒有任何能抓住的地方。我嗆了好幾口水,還好很快被在前面拍攝的攝影記者發現了,大家七手八腳過來救了我們。

我吓得臉都白了,全身都濕透了,但沒衣服可以換,一位解放軍脫了個外套給我披上。到了考場,我遲到了二十多分鐘,全身都濕了,考試發揮大受影響,下午場考試我卷子沒答完就打鈴交卷了。

本來在學校排名前十的我,隻考了五百分剛出頭。班主任建議我複讀,我自己放棄了,上了個大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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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者供圖 | 家鄉的橋,98年隻剩一個橋面

@張Sir

1998年,我十一歲,父親是一名警察。

8月7日中午,電視裡在放《新白娘子傳奇》,畫面上突然彈出一條新聞:“4号至5号閘口破壩”。母親沖進卧室,往塑料袋裡塞了幾件衣服,又去廚房抓了幾個吃剩的饅頭,然後牽着我逃荒一般往高處跑。

父親換上老頭杉和迷彩褲,朝大堤方向趕去。我家地勢較高,沒有被洪水吞沒,但整個九江城區變成一片汪洋。沒有受災的家庭,靠着志願者投送的有限糧食解決溫飽,我正在長身體階段,因為吃不飽哭過兩次。

大家每天縮在屋裡聽廣播、看新聞,得知抗洪前線先後把汽車、輪船推入決口處,依然封不住洪流,最後不得不讓數百名軍人跳入水中築起“肉牆”。鄰居聽說我父親也在抗洪,常來打聽一線的消息,我隻能無奈搖頭,因為我也聯系不上他。

再次見到父親,距離破壩已經過去九天,父親沒有想象中那麼蓬頭垢面,但神情疲憊,小腿上有輕微的皮膚潰爛。我問情況如何,他說有點累,想睡會兒,第二天他又上壩了。

那一年最可愛的是軍人。完成抗洪任務後,他們繼續幫着恢複了一些城市基礎建設,計劃在9月15日清晨悄悄撤離。群衆自發聚集到部隊撤離的必經之路上為他們送行,那張著名的“凱旋門”下“十萬百姓送軍人”照片中,有無數少年在心裡種下了一個抗洪英雄夢。

2020年,我三十三歲,是一名警察。

7月10日,九江防汛應急響應提升為一級,三天後局部地區警戒水位超過1998年,大量村鎮被淹,勞動力隻剩1000餘人,江州島面臨滅島危機,向遊子發出回鄉抗洪的号召。

相比二十二年前,防洪抗洪的科學化、機械化大幅度提升,再也不需要用血肉之軀去堵缺口,但人員轉移、重要财物轉移仍然需要人工參與。老婆帶着孩子搬去地勢較高的嶽父嶽母家住,我扭頭去了距離當年凱旋門不遠的單位集合。

從随時有可能倒塌的房屋裡背出老人小孩、背出糧食設備,趟過齊胸高的洪水,全身上下浸泡過髒水後奇癢無比。我們像是1998年夏天我父親和那些軍人的縮影,在平行時空裡無所畏懼地直面每一次挑戰。

今年已經過半,這似乎也是每一個中國人的縮影。

“她拿着紅紙跪在車頭。”

@塗彌

那時我隻有5歲,記得江邊全都是沙包袱,有人把嬰兒放在盆裡劃着出門。大水淹沒了整個八裡湖地區,一直到橋頭。沒淹沒市區是因為解放軍短短一個多小時時間,在橋頭搶築起了一道麻包大壩。大批子弟兵進駐九江抗洪,大家也就心安了。

當時解放軍吃住都在大壩上,九江老百姓自發給他們送去各種西瓜水果等食物,我們家也送了幾車蔬菜。

2020年很魔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長江水已漫過堤岸,洪水來勢洶洶。我遠在他鄉,隻能利用自己的專業,畫一幅《龍神偃旗息鼓圖》,祝願家鄉人民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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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受訪者微博 | 圖中是鄱陽湖、廬山、含鄱口

@藍藍攬欄

我老家是湖北荊州的。那一年大潰堤,洪水淹沒了所有的房子。人們搬到第二道防線的大堤上,那裡搭滿了窩棚。沒有離開家的人,就用拆掉的門闆搭成閣樓住。我們叫它水閣,水閣搖搖欲墜。小孩們玩得很開心,大人們都很絕望。

我有一個同學,當時在窩棚裡寫作業,一個解放軍叔叔還說要給她捐款,支持她以後念書。印象最深的,就是當時解放軍救災,但不進我們鎮子,就在郊外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打地鋪睡。鎮上的人家裡也住進了很多受災的人,一家幾十口,吃飯時,都是用盆裝的菜。

解放軍每天都在大堤上抗洪搶險,很少見到他們回來。後來洪水退了,解放軍離開那天,我們全鎮的人淩晨三四點就起床了,街道兩旁都是人,我摘了媽媽種的所有的花,我爸還扛了一箱水,我媽拿了水果,每個人手裡都有禮物。等了半個多小時,有人才來通知,他們早就偷偷走了,不想接受我們的禮物。

二十一年過去了,我從當初的孩子變成了媽媽。我的表弟在18歲的時候當了消防兵,侄子長大了,也進了軍校。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解放軍叔叔,其實就和他們一樣,二十來歲,還是家人眼裡的孩子。

@一個好人胡文盲

1998抗洪有個标志性的場景,現在還在北京軍事博物館,就是九江堵口。堵口的士兵,就是我們團。我們被授予了全軍最高榮譽稱号——“抗洪搶險模範團”。

當時的戰鬥是極其艱苦的,沒有睡眠,沒有安全,隻有同時間賽跑。白天,烈日當頭,一身汗沒幹,一身汗又起,把已被汗水浸白了的迷彩服放在甲闆上,居然可以立着不倒。

晚上,借助燈光,大家小心翼翼地扛着沙包踩過沉船之間的木闆,傳遞至後面的戰友。正如大家從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戰友累倒了,擡到指揮船上挂水,醒了後拔掉針頭就跑回連隊繼續戰鬥。手指被石頭砸了或中暑了,輕的處理一下繼續戰鬥,重的當即用快艇送到171醫院救護。

在堵口現場最危險的節點,都可以看到佩戴紅色胸牌的黨員骨幹。這是無法想象的兇險——他們用背包帶把自己固定在腳手架上打樁,腳手架被洪水沖擊地嘎吱作響,一旦被沖垮,有再牛的遊泳技術也難逃犧牲的結局。

六天五夜過後,堤壩合攏了,長江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汛期成功封堵決口。九江日報是這麼形容那天——“這一天終于不可抗拒地來了。”

我們穿上幹淨的軍裝,按統一的規定列隊站在軍車上。事先指導員說,可能會有很多老百姓來送,但實際場面依然讓我們始料未及。

當車輛剛剛駛入十裡大道﹐兩邊樓上的鞭炮聲就一直沒斷過,夾道的群衆湧向軍車,見我們不收他們的東西,就拼命地向車上扔。水果、慰問信、可樂……年輕人幹脆往車上爬要同我們一起回軍營,有一位女孩爬到駕駛室邊上朝帶車幹部“叭”地親了一口,弄得帶車幹部滿臉通紅。

最令人感動的是一位老太太﹐她拿着一張寫有“大恩難忘”的紅紙跪在車頭求我們留下來,現場軍民無不為之動容。從十裡鋪到老火車站,不過十幾分鐘車程,而我們走了近七個小時。

1998年特大洪水官兵拿人擋住洪水(22年前逃災路上的孩子長成了抗洪人)7

受訪者供圖| 當年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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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 | 劉瑞

編輯 | 陳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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