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是個有趣的話題,也是專門的學問。李姓從何而來?姓李的老祖宗是誰?李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讓我們跟随李守奎老師一探究竟吧!
續說“李”字與李氏
文| 李守奎
姓與氏有别,但早已不别。現在姓有定字,但古時可以不定。我們說“李姓大戶人家”,也可以說“李氏大宅門”,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所以幹脆就把它倆合并成“姓氏”,當成一碼事。不過,書面語中常見李氏或某氏的稱謂:“李氏的觀點很有道理”,文雅而和氣。聽說過“李姓的觀點很有道理”這樣的稱謂嗎?不能有。口語中一旦出現“姓李的!”則一定是怒目圓睜的場合,但沒聽過“氏李的!”這樣的怒斥。可見姓與氏在具體的用法上還是有些不同。為什麼不同,其中一定有道理,但我們現在也不能開小差去管它。總之,或姓、或氏、或姓氏,不是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就權當它是一回事。我們之所以稱“李氏”,是因為要追祖溯源,在那個姓、氏有别的時代,李隻能是氏。至于古代的氏無定字,雖然牽涉的問題很多,但作為一條規律是被證實了的,也是下面的論證必不可少的依據。
李乃是當今第一大姓,據調查,我國内地李姓人口在2010年已經多達9500餘萬,相當于一個中等國家的人口了。漢族成為全世界人口最多的民族,李姓成為全世界最大的姓氏,原因何在?這不單純是個生殖繁衍能力的問題,這裡面有“文化”。李姓的形成過程是漢族形成的一個縮影,有一個大家認同的文化核心,開放、融合,如長江、黃河彙聚百川而成其浩浩蕩蕩、波瀾壯闊,李姓也是漸漸聚集而成其大,并不是我們姓李的比其他姓氏的人繁殖能力強。
姓氏是個有趣的話題,也是專門的學問,與每個人相關,又極有文化内涵。說簡單了就是人代号的一部分,說深奧了那可能就深不見底了。假如有一天兒子問你:“我們為什麼姓李?”“因為我們的父親姓李,父親的父親姓李,父親的父親的父親……老祖宗姓李,回答完畢。”如果再往下問:“姓李的老祖宗是誰?”“不知道!”“他為什麼姓李?”“不知道!”“李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不知道!”這種好奇心成年人久已遲鈍,一問三不知,惱羞成怒:“一邊去!”不是大家不知道,就連學者也說不清,但學者既不能讓人一邊去,自己也不甘一邊去。
古代姓氏是家族門第的直接标志,人們的重視程度今天的人難以想象。比起人家姬、姜是周文王、姜太公的後裔子孫來,我們這些找不到祖宗的李氏子孫很是不甘心。如何是好?簡單的辦法就是從古書裡找一個時代最早、名氣最大的人奉為祖宗。古書中記載的李姓名人比起姬、姜來,實在是不夠古老。《史記》記載:“老子者……姓李氏,名耳,字聃。”這已經是漢代的書記載春秋晚期才出現的事兒了。遍查《左傳》《國語》等史書,有“李”字但沒有姓李的,再往前推就更沒有以李為姓氏的影兒了。這不僅使我們李氏子孫不甘心,連研究姓氏的學者也無法接受,尤其它還是大唐國姓,豈能沒有了不起的祖宗?繼續找!古書中沒有姓李的,但有姓“裡”的和姓“理”的,三個字同音,古書中又常通用,于是就推斷理氏等就是李氏的前身。古代又有職官曰“理”,相當于我們今天的法官。古代姓氏中有很多是以官為氏,例如司馬、司徒,于是就推斷我們的老祖宗是一位理官,後人為了紀念他就以“理”為氏,後人又寫了同音字“裡”和另外一個同音字“李”。那這位最早的祖宗是誰呢?《史記》曰“臯陶為理”,臯陶是誰?舜的法官。舜是誰?傳說是禅讓天下給大禹的古代帝王。這樣,一竿子就捅到了傳說時代,高古至極,說得頭頭是道,曲裡拐彎,曲徑通幽,但未能讓人豁然開朗。老百姓對于這樣的問題有時會有濃厚的興趣,但沒有考據的責任,更沒有考據的興趣,也沒有相信考據的義務,剩下的就是就着自己所知來馳騁想象了。于是一些不太高明的傳說就誕生了——老子他媽在李子樹下生下了老子,于是老子就姓李了。這裡的知識隻有兩點:一是名人老子姓李,古書上這麼寫的;二是李的意思是李樹或其果實李子,生活裡就這麼用的。這兩者之間該怎麼聯系起來呢?填進去一個産婦就成了。又說老子神通,生下來就能手指李樹,于是就姓李了,這故事連産婦都不用加,輕輕一指,比“易如反掌”還容易。這種故事咱們都會編。寫在紙上就是書,念一念哄孩子睡覺也能奏效,但當作曆史,那可就糊塗透頂了,盡信書不如不讀書!許多漢字的闡釋,與此類想象差不多,而越不靠譜的奇思異想越容易激起獵奇者的好奇心,就越有市場,所以漢字“新說”“新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新”。話扯遠了,以後找機會單說這個問題,現在還是回到“李”上來。
看來靠書本上的考據也就這樣了。我們還有另外一重證據——古文字和出土文獻。
甲骨文中沒有“李”字,西周金文很少有人相信有“李”字,春秋文字未見“李”字,直到戰國,才從秦文字中見到了确鑿的“李”字和李氏,在楚文字中見到了相當于李的“”。
這是秦人的印,“李”字明明白白,李氏也明明白白。
上圖是戰國時期楚國的“”,經常出現,起初人們并不認識,後來出現的次數多了,音、義逐漸明了,字形也明白了,上面是“來”,下面是“子”,二者都表示讀音,釋讀為“李”,所有的文例都可以讀通。我認同這就是楚國的“李”字,出土文獻中有很多楚國人姓這個姓。老子就是楚國人,這些人可能真與老子有血緣關系。從楚國“李”字的字形來看,“”與李樹一點關系都沒有。
十五年前,我曾發表過一篇關于先秦“李”字與李氏的小文,很為這些學術界的新發現欣欣然,但也怅怅然。欣喜的是我們可以确切地知道,戰國時期,李姓已經遍布各地了。怅然的是,“”字都見于戰國,沒有找到更古老的源頭,出土文獻所得證實,老祖宗出現的年代不僅沒有比司馬遷的記載更早,而且司馬遷所記載的春秋晚期有李氏也無法證實。在這裡不僅要把過去的舊知換一種講話的方式介紹給大家,而且自己又有一些新知,借此機會一并說說,所以題目名之曰“續說”。
近幾年參與整理研究清華簡,見到更多新材料,《系年》中的“卿”就是古書中常見的“卿士”,“”通“士”是确鑿的。《尚書》記載舜命令臯陶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意思是天下有點亂,我命令你做士官,好好用刑法治一治。司馬遷翻譯這一段時用“理”代替了“士”,這樣一串聯,“(李)—理—士”恰好串在一條線上了,“以官為氏”,臯陶就是祖宗的證據似乎更确鑿。
去年廣州古文字年會上,劉傳賓博士以未刊稿見示,長文是讨論這個“”字的。一部分發表了,大部分未刊,未刊的比刊出的還重要。他綜理諸說,認同“”字來源自“孷”,“孷”與“釐”一字異體。按照這個線索推,找到了西周時期“釐氏”的祖先。
西周金文中有一個非常常見的“釐”字,有很多異體:
“釐”現在讀音同“息”,是個很偏僻的字,但在西周可是一個常用字。上列這些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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