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紫青灰

薔薇花有花神。當然很多名花都有一位美女或名士做它們的花神。有的花神來得比較美麗，比如梅花花神是壽陽公主，她在正月初七人日這天晝寝于含章殿下，有梅花落在她的額上，拂之不去，命名為梅花妝，她因此成了梅花花神。有的花神來得比較有趣，比如蠟梅，花神是兩位男士：蘇東坡和黃庭堅，是他們兩個在書信裡一來一回的，說着說着，就把原來深山老林裡的黃梅變成蠟梅了，于是兩位大文學家兼職了花神。有的花神來得比較虛幻，比如水仙花花神，原是洛水之神，隻因為水仙花須得水養方茂，被稱為淩波仙子，形象和洛神相符，于是洛神又遙領了水仙花神一職。

薔薇花神的來曆與上面幾位不同，乃是花錢買來的。唐朝劉禹錫有《泰娘歌》，詩曰：“自言買笑擲黃金，月堕雲中從此始。”後來元代無名氏撰《賈氏說林》，便豐滿了這個故事：“漢武與麗娟看花，薔薇始開，态若含笑。帝曰：‘此花絕勝佳人笑也。’麗娟戲曰：‘笑可買乎?’帝曰：‘可。’娟奉金百斤，為買笑錢。”薔薇花又名買笑花，便是從這裡來的。

話說麗娟拿了黃金為買笑錢，買的肯定不是薔薇花的笑，而是武帝的笑。想漢武帝富有天下，什麼沒有，更不缺少的就是有人稀罕他的笑容，他的笑容不管男人、女人、大臣、妃子都恨不得能用錢買到，不過也就麗娟這小妮子敢當面花錢說買而已。套用一句言情小說裡的名句：你不過是仗着朕喜歡你。

漢武帝喜歡過的女子不少，麗娟是最嬌憨的一個。在後漢郭憲撰寫的《洞冥記》中記載有武帝和麗娟的閨房樂事：“漢武帝所幸宮人麗娟，年十四，玉膚柔軟，吹氣如蘭。娟身輕弱不欲衣，纓拂之，恐傷為痕。每歌，李延年和之，于芝生殿旁，唱回風之曲，庭中樹為之翻落。”這個場景很美，于是後世詩人少不得寫進詩裡，宋祁有《落花》詩曾用這個典故：“将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面妝。”用漢武帝麗娟的“回風舞”對唐太宗徐妃的“半面妝”，對得太工整。

《洞冥記》中還說：“常置娟于琉璃帳，恐垢污體也。常以衣帶系娟袂，閉于重幕中，恐随風起。娟以琥珀佩置衣中，不使人知，乃言娟骨自鳴，相與為神怪也。”這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想來長得嬌小玲珑，一陣風就要被吹起，需要用衣帶把她拴住。漢武帝嫌禦園不幹淨，要把她放在琉璃帳中。小丫頭心思奇巧，花樣百出，把琥珀藏在衣裳内，動一動聲音傳出，她說是骨節在響。不知骨節響有什麼好玩有趣吸引人的，看美劇常有黑人大塊頭扭一下脖子，扭得骨節嘎嘎響，用來吓唬對手。麗娟此舉，是想吓唬誰呢?怪不得在當時就被說成是“神怪”。

曾有人問薔薇和藤本月季的區别，我回答說薔薇有原種，月季是栽培品種。後來想想這個答案太書面了，不夠具體不夠直觀，那麼我會再加一句：薔薇是一季花，四月初到五月底是薔薇和薔薇類植物的盛花期，而月季是多次開花的植物，所以叫月季，古稱月月紅。就算不能月月都開，至少在氣溫合适的時候，九月十月的秋季會再次開花。

薔薇，直立、蔓延或攀援灌木，多數有刺有毛、傘房花序叢生于頂端。傘房花序的花很多，一把傘裡有十幾甚至二十多朵花，而直立月季多數是單花或幾朵簇生，這也是區别薔薇和月季的一個方法。

野薔薇為白色，古人為其取了個雅号叫“雪客”，變種為粉紅，也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粉團”，粉團薔薇的重瓣品種名“七姊妹”，城市綠化帶上最多的一種薔薇，常說的薔薇也是它。不知當年武帝和麗娟看的那一叢薔薇是粉團還是七姊妹。有一次在山裡，見到一叢粉團薔薇，正是清晨，太陽才出，花瓣上露珠未消，那真是嬌豔粉嫩若少女之面頰，想十四歲的麗娟當是如此。

薔薇花是一個大的概念，品種繁多，可以統稱為薔薇類植物。許多薔薇類植物不叫薔薇，像木香、月季、玫瑰、黃刺玫、山刺玫、缫絲花、金櫻子等，名字裡沒有薔薇兩個字，但都是薔薇。

藍紫青灰植物愛好者，已出版十多部長篇小說和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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