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舊書,也有它的宿命輪回。
大學畢業後,我和女朋友小廉在蘭州開了一家舊書店。時至今日,小店剛滿一周年。博爾赫斯說,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想說,我心中的天堂,就是自己的舊書店。
跳蚤市場後,我決定創業
1946年,太平洋和大西洋沿岸發生了兩件看似毫不相幹的事情。
我和小廉
按照正常人的生活軌迹,我應該和同學們一樣,要麼登上三尺講台,要麼投出一份份簡曆進入職場,要麼考研繼續深造。在父輩們的認知中,教師、銀行職員、公務員、醫生才算是正規、得體的職業。像我這樣,從事舊書生意,簡直不務正業。
混迹在舊書行當裡的人物,常常歲數不小,仿佛長相也要對得起這個“舊”字。我和小廉算是其中“異類”。
我們都是95後,我湖北人,她山東人,都在西北民族大學就讀曆史學專業。她是班上成績優異者,每年能拿5000元獎學金,而我雖然也愛看幾本書,可惜與考試無關,成績總是墊底。有道是烈女怕纏郎,我們倆真正意義上的相識是通過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借書、還書之間大有真意,古人誠不欺我。
我們在學校擺地攤
我們的愛好不多,看書之外便是淘書。上大學期間,我平時沒事就翻牆到隔壁蘭州大學的書店去淘書,一星期一次。後來學校附近的小書店已經滿足不了我的淘書瘾,便開始轉戰大江南北。
記得有一次和小廉去成都有名的毛邊書局,裡面汗牛充棟,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忘記了時間,一逛就是4個小時。毛邊書局的庫房裡沒有陽光,冬天成都氣候濕冷,我一個大小夥子火力旺,小廉一個姑娘被凍得直打哆嗦。
西北民族大學的跳蚤市場
去年6月畢業季,我們倆在西北民族大學的跳蚤市場擺書攤一月有餘。每年畢業季,幾乎全國的高校都會掀起一股擺攤風潮,準備各奔東西的學長學姐會把他們4年積攢下來又帶不走的各種物品集中到一個地方擺地攤販賣,小到指甲剪、鎖子,大到衣櫃、書桌,各種吆喝聲不絕于耳。
我在現場親眼見過一個校外來的大媽把一個姑娘400多買來的羽絨服砍到10塊錢,我在旁邊眼淚都要笑出來。姑娘賣完感覺不大對勁,人家早走沒影了。這些象牙塔裡的“小白兔”,又怎是這些殺價老油子的對手呢?
在跳蚤市場,我倆的攤位卻是另一道風景:小小一塊方布擺滿了書。書是舊書,卻和新的相差無幾,究其原因,是我和小廉對書進行“美容”的效果。
經過我們“美容”後的舊書
我平時就喜歡琢磨這些翻新的道道,對于舊書,封面是膠皮的,就用濕抹布輕輕擦拭;紙質封面髒了,用白色橡皮擦細細打擦,細砂紙仔細磨邊,專用可以透氣的塑料袋包裝封袋。舊書可以被我們整饬出新書的即視感,而且是新中帶舊、修舊如舊。到現在,我們書店仍然保持着這個習慣,其它東西無所謂,對書,我保持着類似潔癖的習慣。
事實證明,我倆低估了同學們對書籍的熱情,書攤生意出奇火爆,自己的書很快銷售一空。為此,我倆在二手網站購進了三四百本文史哲經典書目,又是不到3天就賣空了。
再從網上進書,實在等不及,于是我倆另辟蹊徑,去縣裡和市裡的舊書店低價購置了幾千塊的二手書,趕在跳蚤市場結束前,竟然全部賣光!
就這樣,我們掙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在成功的喜悅下,我心中誕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開一個屬于我們的舊書店,地點就在學校外面。
在大學跳蚤市場擺攤賣書,我坐鎮攤位
這個想法并不是空穴來風,我對夏官營(西北民族大學所在地)的舊書市場很熟悉,西北民族大學和蘭州大學外共有四家書店,三家主營二手教材、雜課外書,還有一家主打新書,幾年前換了老闆後主營藏文書,原價出售,門可羅雀。
坐擁兩所大學的夏官營,實際上沒有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舊書店,更何況蘭州大學還是西北地區的重點大學,兩所高校就有五六萬學生。當時我感覺,這家書店應該由我來開,并且要成為夏官營小鎮的“文化地标”。
飯後茶談間,我把這個想法分享給小廉,聽聞後,已經拿到教師資格證的她果斷放棄了回家工作的機會。
我對她心懷愧疚,并暗下決心:要闖出一條路來!
開在小院子裡的舊書店
财富的增長和快樂的多少似乎并不成正比,往往人在窮的時候還會快樂一些。
有了開書店的想法後,我倆就開始在校外物色門臉房。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門臉的租金水平給我打擊很大——校門口黃金地段動辄10萬起步,比租金更貴的轉讓費,更是讓人望而卻步。
回想起有次假期沒回家,在校外租過一間民宿,環境尚可。于是我倆決定退一步,先租下一個空間。房東高叔,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農民,以每月400元的價格出租給我們一間不足20平的小房。
趁學校的跳蚤市場還沒有結束,我倆開始廣淘各種生活用品,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了拼裝衣櫃、電飯煲、熱水壺、砧闆、菜刀、飲水機、衛生紙……我們在小院裡組建了一個簡單的家。
高叔家的小院子,圖為我們租住的房間
高叔家的小院子類似北京的四合院,主人住在正中堂屋,租客住在其他幾邊,二樓也有。院子中間,一棵棗樹,一棵杏樹。7月初,我們剛住進來幾周,杏子熟了,咬一口汁水四溢,甜到肚子裡。高叔送了我們很多,小廉做成了果醬,晨起洗漱完畢,抹在面包片上,咬一口滿臉都是幸福。聽說我們需要書架,高叔又把自家一個6層的大貨架借給我們,打理一番,高高興興放進了房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書架。
經過多方打探,我們在蘭州市郊區找到一家廢紙品回收中心,露天的場地堆着幾人高的廢紙本,和老闆說明來意,他同意合作,有書來就聯系我們,挑好的書按斤計費。
蘭州紙品回收中心,很多人在淘書
就這樣,小院子裡的一家舊書店開張了!雖然沒有挂牌,但不時有校友聞聲而來,選上幾本書,不急着走,在小院裡坐下來,喝茶聊天,不時有棗花慢悠悠落到桌上,不亦樂乎。
悠閑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當時我們已經在舊書網開通了書攤,由于書量不多,訂單少之又少,賺到的錢僅夠交房租,至于養活人,更是天方夜譚了。小廉的家人一直催她回家找工作,反對我們在外創業,每次小廉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眼睛都會紅紅的,我心中五味雜陳。
為了養活自己,我倆開始尋找各種能賺錢的機會。在同學的介紹下,小廉憑借青澀的文字功底成為了一名網文寫手,接各種稿子、軟文、廣告語、演講稿等。她還在校外的餐館找到一份兼職,從早上9點到晚上10點,打包外賣、切菜、包餃子、打掃衛生,工資100元/天。餐館包吃,但她常常把飯菜帶回院子,再煮點米,兩人吃一份菜。我則在學校周邊做起了跑腿小二,代取快遞、代打印資料,每單2到10元不等,多的時候能掙80元,少則20、30元。
就這樣,小院生活持續了3個月,回想那個夏天,雖然我們窮困潦倒,但心中都有一個小小的夢想,享受着純粹的快樂。
我們終于有了實體舊書店
離開小院後,我們搬進了距學校後門口不足兩百米處的一家店鋪,雖不是黃金地段,但人流量相當可觀。至此,我們心中的舊書店,有了真正的名片。
2萬的租金掏空了我倆全部的積蓄,裝修仿佛成了奢侈的代名詞。但不管怎樣,書店不能沒有書架。我親自到縣裡挑選鋼材,借了高叔的電焊機和切割機,學電氣自動化專業出身的朋友陶和我開始着手打制書架。
我和陶在店中打制書架
那段時間,我們屋裡每天火花亂飛,青煙直冒,機器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疼。書架焊出來了,由于長時間使用電焊,防護措施隻是一個3塊錢買來的墨鏡,陶和我的眼睛都被灼傷了,疼得直流淚,臉上也留下了痕迹。
我們又到鎮上定制木闆,放置在架子上,幾個巨無霸書架就正式搞定了:長2米,高2米,側寬半米,打上暗紅色噴漆,高端大氣,絕不會委屈任何一本書。不過這樣結實的書架也有一個缺點:重。這也讓我們後來搬家吃盡了苦頭。
書店趕在9月到來前收拾妥當,貼上招牌,為了向魯迅先生緻敬,我們将書店命名為“南腔北調古舊書店”。我平時有空便去淘書,小廉坐鎮書店。書店組建了一個書友群,書雖不多,但都是文史哲愛好者的首選,很多書一發到微信群就被買走,我們還結識了不少朋友。
書店内景
開心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快一些,“北風卷地百草折”,西北的冬天早早到來,11月就落下了第一場雪,我們燃起火爐對抗着寒冷。
很快年關将至,大學放假,我倆拖着歸家行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上了去火車站的公交。雪落得肆無忌憚,窗上被霧氣覆蓋。車開到中轉站突然停下,司機回過頭對大家說:“接到通知,雪太大,路面結冰,前面封路,隻能原路折返!”
回家的行程需要再做計劃,我和小廉不忙不慌地把火車票退掉。
在漫天飛雪裡,我們穿着大棉襖,裹着圍巾,踩着大頭皮鞋,悠哉地回到書店,等明天天氣好了再出發。東坡詞裡有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說的大概就是我們,我有了小廉,小廉有了我,我們有了書店,将心安在了這裡,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呀!
作為湖北人,我錯了嗎?
臘月二十九,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外公家吃團圓飯,這是每年的慣例,大家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席間在恩施州公安局工作的舅舅不斷接到單位電話,催他回到崗位,事情有些不尋常。他在接了一通電話後,鄭重地對大家夥說:“最近網上傳得很熱的病毒嚴重了,鹹豐立馬要封城,我要趕回州裡,大家吃完也趕快散了,都快快回家吧!”
我們回到家裡關上門,繼續聊天,等待新年,誰能料到,下一次打開房門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和小廉聯系後,知道山東那邊并不嚴重,總算得到一絲安慰。
疫情最嚴重的時候,鎮上有人被緊急隔離,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打開大門,仿佛隻要開一條門縫就會有病毒鑽進去。村幹部每天開着巡邏車,喊着高音喇叭,鄉村公路上都用土石堵死,沒有人能夠自由出入。
鄰居家從山上挖的蕨根,準備制成粑粑(我家鄉的一種小食)
我們覺得把自己關在家裡便是為國家做貢獻。可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出現了:米面油有專人購買供應各家各戶,新鮮蔬果和肉類卻已經基本吃光。等疫情稍有所緩解,村子中的人便整家整家地去山上挖野菜,漫山遍野都是人影,這種情景我隻在曆史書中的“大躍進時期”和“人民公社時期”見過,村子恐怕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竹筍、香椿、蕨菜、魚腥草這些山珍野菜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村民們似乎有了打持久戰的覺悟,都扛着已經生鏽的鋤頭到地裡種土豆。那時候村子裡的人一直堅持自力更生,仿佛我們土家族祖先廪君一樣,筚路藍縷,以啟山林,隻要有山有水,就沒有人能打得倒我們。
村裡人上山挖野菜
我魂牽夢萦的舊書店剛剛有了生命,現在卻前途未蔔,生機渺茫。3月初,山東和甘肅都陸續解封,小廉單槍匹馬殺回了蘭州,主持書店大局。
因大學封校,實體書店生意慘淡,于是我倆商量着在大學解封前将主要精力轉移到線上經營。如果說淘書是一個舊書店的命脈,那麼“上新”則是它的靈魂。
在自行隔離14天後,小廉踏上了去淘書的路。被困在湖北老家的我十分擔心她薄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壓力,但小廉的堅強超乎我想象,三四十公斤的書,一袋袋地扛回店裡,沒有怨言。
小廉在回收站淘到的書
小廉的辛苦沒有白費,4月和5月,網店訂單金額居然超過了我們去年的最高紀錄,後來我才知道這隻是一種在物流停滞以及同時期很多網店還未複工背景下的“假象”,疫情對于書店經營的影響還沒有真正顯現出來。
5月底,我終于可以返回蘭州,在火車站的進出口都有針對湖北旅客測體溫、登記的專用通道,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湖北人,我内心有些恐慌,但同時也明白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5月底,我終于回到蘭州,圖為蘭州火車站前“馬踏飛燕”标志
在重慶開往蘭州的列車上,我和桌對面的一個旅客聊得熱火朝天,突然他問起“您家是哪兒的?”我無意識地脫口而出“湖北恩施!”他剛到嘴邊的話突然咽了下去,并默默地戴上了挂在耳邊的口罩,靜靜望向别處,沒有再說話。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行走的病毒,人們避之不及。
一路颠簸,我終于回到闊别已久的書店。和去年相比,夏官營變得死寂沉沉,街上空空蕩蕩,開張的鋪子都沒有幾家,整個小鎮毫無生機。
當網店的生意急轉直下,對于我們這樣的個體店鋪,疫情的巨大破壞力才真正體現了出來。高額的租金和門可羅雀的生意都逼着我們另辟道路,實體書店似乎已經被宣判死亡。
為了生存下去,我倆不得不壯士斷腕,合計着,8月份店鋪期滿後不再續租,“退居”線上。
疫情期間,書店外空空蕩蕩的街道
記得2月時,全國中小書店聯盟“書萌”對國内1000多家書店的調查顯示:春節期間90%的書店選擇停業,超過99%的書店沒有正常收入,一些較為脆弱的書店陸續開始倒閉,疫情就像一片巨大的黑雲籠罩在實體書店頭上。
有人說,就算沒有這場疫情,在這個飛速運轉的網絡時代下,實體書店同樣面臨着危機。疫情隻是一個導火索,讓我們硬着頭皮尋求轉變之路。
隐瞞敏感身份
我專職做起淘書客
返回蘭州一段時間後,我準備開始專職淘書,小廉則在家裡打理網店。
起初,我打算坐公交往返書店和廢品集散中心,但是後來一件事情打亂我的計劃。
一天,我帶着淘到的書準備坐公交車返回書店,司機聽出我的口音,于是提出檢查身份證。當他看到我身份證上的“湖北”二字,臉色突變,趕忙向總台打電話叫人過來測體溫、查綠碼。檢查一切正常後,因為當時我沒有核酸檢測報告單,仍不能乘坐公交車。最後,我不得不花了幾十塊車費,打出租回到書店。
在回收站附近租房子後,我清晨起早去淘書
為了減少後續的麻煩,我自費做了核酸檢測,但這并沒有多大用處,很多司機還是一見到我就把車門一關。有時候我在想,人心到底有多麼的虛僞?上一秒他們還在高喊“湖北加油”,下一秒當一個湖北人站在他們面前時,就如臨大敵。
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有色眼鏡,我在回收站附近租下了一間房子,減少了坐公交的次數,還方便淘書。
後來,一件事情改變了我的看法。
在廢品集散中心附近找房期間,我遇到了房東李叔夫妻倆,當他們聽說我是湖北人時,大吃一驚,但在了解我的情況後,表示願意将房子租給我們,隻需要提供健康證明即可。他們得知我們在創業期間,還酌情給降了租金,我感激不盡——往往一份善意,就能讓人再次相信這世界是溫暖的。
淘書的過程中,非必要情況下,我再不願以“湖北人”的身份與人交流,在餐館吃飯我都是點最辣的菜,當别人問起,我就說自己湖南湘西人。湘西與家鄉恩施接壤,同風同俗,沒人能輕易揭開這層僞裝。
在很多人眼中,淘書客很神秘,要麼學識淵博,要麼一擲千金,這其實隻是藏書家和有錢人的日常。作為舊書店的淘書客,我的生活艱苦而有趣,一個遮陽帽,一副膠手套,一把小刀就是全部家當,炎炎夏日要去,數九寒冬也不能退縮。
我在廢品站淘書
所謂“淘書”,就是在廢品站中的舊紙堆中有意識地挑選有價值的書,所以像我這樣的淘書客,還有另一個名字——“垃圾客”。收荒匠會把廢紙賣給廢品站,淘書客們會把蛇皮口袋一一割開、倒出。這和“賭石”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永遠無法知道你割開的袋子裡有什麼書。
一本書從廢品站數以萬計的紙屑和灰塵裡被淘書客選中,帶回書店,仔細清理,放上書架,再郵寄到一個個愛書人的手裡,這就是一本舊書的前世今生,宿命輪回。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這種輪回延續下去。
我在廢品站翻到了一批中醫書
7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又像往常一樣在廢品站蹲點。一個收荒匠開着三輪車,冒着黑煙,車上摞着十幾個麻袋。我照例幫老闆卸車——卸貨完畢,這裡就變成了我的戰場。
一袋又一袋,刀子劃破口袋的聲音不絕于耳,我興奮地翻找,伴随着“哧啦”一聲,麻袋裡滾落出一堆泛黃的、包着牛皮紙的書,經驗和直覺告訴我,這些東西不尋常,心跳驟然加速。翻開仔細一看,都是些老中醫書,其中還有兩本線裝。我懷着激動的心情割開了旁邊另外幾袋,居然全是中醫書,我欣喜若狂,連動作都小心了一些。
在所有種類的舊書中,中醫書無疑最保值。中醫是中國文化的精髓,《黃帝内經》《針灸甲乙經》等都被公認為優秀傳統文化,而五六十年代的中醫書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眼前的這批書都包着牛皮紙,裡面像新的一樣,在專業術語中這叫“全品”,摸上去觸手如新,除了實用以外,收藏價值極高。
這大概是我淘書一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撿漏”。正當我小心整理着這批書,收廢站的梁老闆走了過來,他看到我手邊的線裝書,大吃一驚,知道這書價值不菲,于是開玩笑要我請他喝酒才能拿走,我欣然答應。
整理過後的中醫書一角
飯桌上,梁老闆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不管是誰,如果他自己在我這兒翻到了好東西,不論多值錢我都會讓他拿走,如果是我翻到了他想要,那就另當别論。”做生意就得這個樣子,雖然無奸不商,但人無信同樣不立,誠信比什麼都重要。很多廢品站老闆看到淘書客翻到了好東西就坐地起價,這種行為令人不齒。
當天我把這些書帶回了出租屋,簡單整理一番,發現共有五六十年代中醫書100多本,各種中醫雜志幾百本,再加上兩本線裝,少說也值七八千元。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書也隻有經常去才能碰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怕是不行。
淘到的書裡夾着的“一分”紙币
自從我在廢品站附近租下房子,每天“蹲點”,以前常去的幾個淘書客都沒有再去,每運來一點書,我就全部翻完,力求沒有一絲遺漏。大概是我翻書太仔細,甚至撿到過一張紅色百元大鈔,還有一沓12張的10元面值人民币,至于糧票和布票,更是數不勝數,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吧!
随着書量增加,我們的線上生意開始好轉。租期還未到,但40多平米的店面已經裝不下淘來的書,搬家迫在眉睫。大學還在封校,于是我們找到了一個租金較低的偏僻位置,人流量幾乎沒有,但是面積比之前大了一倍——這對于我們現在的情況而言,是最佳選擇。
受疫情影響,我們搬到偏僻的新店
搞舊書的人都常常搬家,書店的搬家意味着什麼?成噸的圖書,肩挑背扛,知識的重量壓彎了少年的脊梁,一個地方失去了它的文化地标,所幸新一個地方升起了袅袅書香。
至此,我們的書店全面轉向線上。這個剛剛開在大學周邊的舊書店沒有撐過這個夏天,但我相信它和千千萬萬個實體書店一樣,并沒倒下,隻是蟄伏起來,韬光養晦。
我們雖然退了一步,實際上卻進了兩步,當情況好轉,我們仍可以東山再起,卷土重來。隻要讀者不讓書店死,書店就不會死。
圖為現在書店内景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逾越,我們就像一顆黃楊紮根在這片黃土地上,靜靜等待着實體書店春天的到來。聽說最近西北民族大學和蘭州大學要解封了,或許生意會因此出現轉折呢!就像雪萊在《西風頌》裡說的一樣:“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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