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追看了看大家，提高聲調說：“開始之前，我先宣布一下規則：我說一個成語，大家可以舉手搶答，誰最先舉手，誰就獲得答題權。”

小追掃視全場，見大家已經做好答題準備，正躍躍欲試。他到手機上看了看，開始出題。

“第一個成語：逝者如斯。誰來回答！”

小追話音剛落，子路第一個舉起手來。“這太簡單了！這不是上次我們出去春遊，夫子在泗水河邊發出的感歎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我估計這個成語就是來自這裡！”

“好，再解釋一下它的意思！”

“它的意思嘛，上次我們讨論的時候，有好多含義，我覺得主要意思應該是這樣的：時間就像這奔騰的河水一樣，不停地流逝。”

小追看了一下手機，點評說：“意思基本正确。這個成語還有感慨光陰如流水，應該加倍珍惜的意思。”

小追接着說：“子路開了個好頭，下面我們繼續。第二個成語是：見賢思齊。”

冉有第一個舉起了手。“夫子說過這樣一句話：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見賢思齊’應該出自這裡。它的意思是：見到賢人就要向他看齊。”

“好，下一個成語：一以貫之。”

子貢馬上舉手搶答。“這個我最清楚了。記得有一次夫子問我：賜啊，你以為我是多學并能牢記的人嗎？我回答說：是啊，難道不是嗎？夫子說：非也，予一以貫之——不是的，我是用一個根本的東西把它們貫穿起來的。我認為，‘一以貫之’這個成語就出自這裡。”

“太好了！子貢用他的親身經曆給我們介紹了‘一以貫之’的來曆，讓我們好像看到了當時的現場。”小追繼續出題，“下一個成語：後生可畏。”

這回宰我搶到了答題權。“這個成語也是來自夫子的一段話，他說：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他的意思是說：年輕人是可敬畏的，怎麼知道他們将來趕不上現在的人呢？一個人如果到了四五十歲還默默無聞，他也就不值得敬畏了。‘後生可畏’的意思就是說年輕人令人敬畏，他們一定會超過前輩。是對我們年輕人的稱贊和鼓勵。”

宰我答完，小追笑着問夫子：“先生，你說的可畏的後生一定包括在座的各位吧？”

夫子微笑着點點頭：“當然。”随後又強調：“也包括你騰小追呀。”

“謝謝先生，我們一定不辜負希望，保證讓你害怕！”騰小追調皮地說。

“害怕？”

“‘可畏’不就是害怕嗎？”

小追繼續出題：“下一個成語：知之為知之。”

子路搶着說：“這個我來答！這是先生教導我時說的話。他問我：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意思是說：由啊，我教給你的，你懂了嗎？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智慧！‘知之為知之’強調的是虛心好學，不能不懂裝懂。”

小追稍作停頓，然後說：“各位答得都不錯，看來跟夫子學到了很多，而且都記在了心裡。”小追又轉向夫子，問道：“先生，你對他們的回答滿意嗎？”

夫子沒有直接回答小追的問題，卻說：“我對你的‘競賽教學法’比較滿意。你的成語競賽等于讓大家又回憶了一遍以前講過的内容，這就是‘溫故而知新’啊！——溫習了我們以前學過的‘故’，知道了我們沒聽說過的成語的‘新’。”

“我也認為這個‘競賽教學法’不錯，它讓我知道了我們有多了不起。”子路興奮地說，“沒想到我們師生之間随随便便的讨論，竟然說出了這麼多成語，等于我們在求學問道的同時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後人一定會感謝我們吧？”

“由啊，你是一點都不謙虛啊！”夫子嗔怪地說，“你先别吹噓，聽小追接着出題考你。”

“好，我們繼續。”小追提高聲調說，“行藏用舍——誰來說說這個成語？”

沒有人舉手，不像剛才答題那麼踴躍。大家都在苦苦思索和回憶。

子路憋不住了，問小追：“沒有印象啊……小追，你确定這個成語是出自我們嗎？”

“當然。”

最後還是夫子打破沉默，舉起手來。“小追，我來答一下吧！”

“啊，夫子親自來解答了！”小追高興地做了一個手勢，“請！”

夫子手捋須髯，慢慢說道：“記得小追剛來的時候，有一次讨論，我對顔回說：‘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用我就去幹，不用就隐居起來，隻有我和你才能做到這樣吧！‘行藏用舍’這個成語應該就是來自這裡。”夫子目光轉向子路說：“當時由還有點不高興，是吧？”

子路有點不自然，忙岔開話題：“難怪我們答不上來，這句話裡面也沒有‘行藏用舍’這個成語啊？”

“小追剛才不是講了嘛，成語一般都是四個字；‘行藏用舍’這個成語應該是由‘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歸納概括得來的。是吧，小追？”

“正是，完全正确！”

“我覺得這四個字概括得好，既節儉又精煉，方便讀寫，也方便使用，不過，若是概括成‘用行舍藏’，可能會更好。”夫子進一步評論說。

“先生，你說得太對了！這個成語的另一個形式就是‘用行舍藏’。”騰小追在手機上查對了一下，告訴夫子。

子路還有不同看法：“這樣的歸納概括已經不是我們的原話了呀？”

“為什麼一定要是我們的原話？我們的話好用，人家就拿去用，不好用，人家就調整、改動，這很正常嘛。”夫子說，“我們應該這樣看待這件事：人家修改我們的話，是我們的榮幸，說明我們說的有價值，人們感興趣。其實我們隻是提供了一個基礎，《論語》裡能出那麼多成語，是後人和我們共同創造的結果，不全是我們的功勞，更不能說我們有多了不起。”

“先生可真是開明、豁達……”子路咕哝着說。

顔回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這些成語的産生就應該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原有的話，不加改動，直接拿過來使用；一種是經過适當的加工概括，提煉出一個成語。是這樣嗎，小追？”

“是的，就是這樣！我們前面說的那些成語用的是第一種方式，現在正在說的就是用的是第二種方式。”小追看大家沒什麼問題了，繼續出題，“下一個成語：歲寒松柏。”

大家遲疑了一下，冉有舉起手來。“‘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夫子這句話給我印象很深。‘歲寒松柏’估計就是從這句話裡提煉出來的。意思是：天冷了，才知道松柏是後凋落的；在艱苦的環境中，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君子。”

“好，下一個成語：朽木糞土。”

騰小追說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舉手，最後目光集中到宰我身上。

宰我撓撓頭，舉起手來。“這個我來答吧；我來答是最合适的。這個來自先生對我的一次嚴厲批評。那次我白天睡覺，讓先生非常生氣，罵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朽木糞土’可能就是由這句話縮合來的，意思是：腐爛的木頭不能雕刻，糞土的牆壁不能粉刷。先生對我非常失望，說我不堪造就，沒什麼大用。”

“宰我等于是犧牲自己給大家換來了一個成語，從這個角度說，我們應該感謝他。”小追調侃道。

宰我笑笑說：“挨先生一頓罵，給大家貢獻一個成語，也值了。”

“下面我們繼續答題，接下來的成語是：富貴浮雲。”

過了一會兒，子貢舉起了手。“我試着答一下。記得在讨論富和貴的時候，夫子說過這樣一段話：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雲。‘富貴浮雲’我估計就是從‘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雲’提煉出來的。意思是說：吃粗糧，喝冷水，彎着胳膊當枕頭，樂趣也就在其中了。用不正當的手段得來的富貴，對于我來講就像是天上的浮雲一樣。”

“好，”小追好像想起了什麼，“夫子把富貴看作浮雲，而我們那裡有人把一切都看作浮雲，叫‘神馬都是浮雲’。”

“‘神馬’是一種神獸嗎？”子路來了興趣，“難道它會飛？”

“‘神馬’不是馬！是‘什麼’的諧音，意思是什麼都是浮雲， 什麼都不值一提。”小追費力地解釋着，“我估計這句話也受到了‘富貴浮雲’的啟發。”

顔回問道：“這麼說‘神馬都是浮雲’應該是一句俗語了？”

“是不是俗語我說不好……”小追猶豫地說，“我隻知道它是網絡用語。”

“什麼是網絡用語？它為什麼用諧音？”顔回的問題就是多。

“這個嘛……”小追有點解釋不清楚，“管它呢，神馬都是浮雲啦！”

“答不上來就可以說這句話，是嗎？”子路嘲笑小追，“看來這句話挺有用。”

“這是它的一個功能。”小追調皮地回應道，“好了，我們不說浮雲了，我們繼續說成語！下一個成語：喟然長歎。”

冉有舉起手來。“這個成語可能跟顔回有關。記得有一次和顔回讨論問題，說到夫子時，他非常感慨，說了一大段話。這個‘喟然長歎’可能就是這麼來的。”

“是的，冉有，你說得對。”小追說，“你還記得顔回說的那段話嗎？”

“記不全了，小追，這個你最好讓顔回自己說。”

“顔回，你一‘歎’就‘歎’出個成語，太厲害了！”小追誇張地說。

“這個我也很意外……”顔回說。

“那你能給我們再‘歎’一回嗎？這個‘喟然’我們很難想象是什麼樣子。”小追提議道。

顔回為難地說：“這個好像有點難……小追，你這可是超出範圍啦！”他醞釀了一下說：“我來試試吧。”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感慨地發出一聲長歎：“啊——”

小追被他的長歎觸動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原裝的‘喟然長歎’，這裡面好像有感慨、有敬佩、有向往，還有一點失落……這種長歎後面說的話肯定更精彩，顔回，給我們說一說吧。”

顔回想了想，說道：“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差不多都是四字句，真有氣勢，雖然我沒太聽懂，但我能聽出其中的敬佩和贊歎。給我們說說它的意思吧！”小追對顔回說。

“越擡頭看越覺得高，越鑽研越覺得深，看着在前面，忽然又在後面。夫子善于一步一步地引導人，用文獻來豐富我的知識，用禮來約束我的行為，我想要停下來都不可能。我已經用盡自己的才力，好像還有一個高高的東西立在我的前面，雖然想要追上去，卻沒有路啊。”顔回把自己說的話又解釋了一遍。

“我怎麼覺得夫子像一個神秘的大俠呢！一會兒高高在上，一會兒前，一會兒後，把顔回弄得神魂颠倒，都找不着北了！”小追故意誇張地說。

夫子不以為然，笑着說：“你和顔回都太誇大了！”

“我覺得顔回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先生不覺得他說得很好嗎？”

“哦，那你說說好在哪裡？”

“顔回說得太有文采了，我在他說的這段話裡又發現了一個成語——循循善誘。”

“噢，‘循循然善誘人’去掉中間的虛字，就是‘循循善誘’，這也是一個成語？”

“是的，我學過這個成語，”小追到手機上查了一下，“意思是善于有步驟地引導别人學習，也是一個好的老師應該具備的素質。”

小追看着手機，突然驚叫道：“啊！哪是一個成語呀！還有呢……”

“還有成語？”大家都看着小追。

“顔回說的這段話裡至少還有兩個成語，一個是‘鑽堅仰高’，一個是‘欲罷不能’。”

“‘鑽堅仰高’應該來自‘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欲罷不能’是原文照用，”顔回很意外，“這麼說我這段話裡一共出了四個成語？！”

“要我說四個都不止，”小追說，“‘博文約禮’也是一個成語，但有人認為是來自夫子的另一段話。”

“四個成語也不少啊！”子路驚訝地說。

“是啊，顔回一‘歎’就‘歎’出四個成語，這一‘歎’真是太值錢了！用成語來說就是：出口成章，字字珠玑！”小追誇獎道。

看看時間不早了，小追說：“今天的成語就講到這裡……”

沒等說完子路就打斷他：“小追，你不是說有300多個成語嗎？這才講了十來個，歇後語還沒講呢……”

“我講的已經夠多了，這個‘競賽教學法’不過是臨時應急，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小追謙虛地說。

“小追，你講得不錯。”夫子說，“子路說得對，我們大家都想聽，你明天可以接着講。”

夫子故意誇張地說：“你的‘競賽教學法’很有新意，不亞于我的‘聊天教學法’呀！我打算向你學習，把它運用到今後的教學當中。”

“謝謝夫子鼓勵！那我明天就再講一次。”小追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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