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愈姑娘

《第一爐香》是張愛玲在23歲時候的成名作。不得不說，張愛玲是真的有才華。年紀輕輕就深谙人性的幽深複雜，更懂生活的無奈和殘酷。

這部作品還被拍成了電影，被罵得很慘。的确，看過原著的人，根本無法容忍導演的選角。

即使有馬思純，俞飛鴻和彭于晏這樣的大咖，也挽救不了電影。

張愛玲的作品不好翻拍，因為她寫的東西，看似是在寫愛情，其實不是，她寫的更多的是複雜的人性。

馬思純曾經發過《第一爐香》的感想，她的理解是：卑微的愛。

真不能怪大衆嘲諷她。如果把《第一爐香》看成是一個年輕姑娘卑微的追愛故事，那簡直是對這部作品最大的誤判。

我還看到一些人認為，葛薇龍是被陰險的姑媽和風流浪子逼到堕落的地步的。不是，沒有人逼葛薇龍，從女大學生到交際花，她的堕落是她自主選擇的。

葛薇龍真的太像喜寶了。

喜寶是因為需要錢讀完大學，所以投入千億富豪勖存姿的懷抱，最後被控制被圈養，失去所有的意志和追求，成為金錢的奴隸。

葛薇龍因為家裡沒有積蓄供她繼續上大學，所以讓姑媽資助自己，最後淪為姑媽的工具人，斂财斂色。

表面上看來，喜寶和葛薇龍都是被迫無奈，實際上所有的結果，都是她們心之所向。

葛薇龍是貪婪的，要不然她也不會來找姑媽梁太太。

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

她和娘家早就鬧翻了，因為當年家裡給她介紹的對象她都不要，非要給一個富豪做妾，丢盡了家裡的臉。

後來，富豪去世，給她留下一筆财産。可以說，她姑媽早就臭名遠揚了。

葛薇龍知道這些，但她還是羨慕梁太太。

“她看她姑母是個有本領的女人，一手挽住了時代的巨輪，在她自己的小天地裡，留住了滿清末年的淫逸空氣，關起門來做小型慈禧太後。”

一開始對葛薇龍的請求，梁太太并沒有答應，她和葛薇龍父親之間的仇恨還沒消：“他活着一天，别想借我一個錢。”

這時候，葛薇龍本來就可以撤了，但她是怎麼想的：

“我還得把計劃全盤推翻，再行考慮一下，可是這麼一來，今天受了這些氣，竟然有些不值得。”

于是，葛薇龍死乞白賴的求梁太太把她留下了。

她要留下，何止是要念完書，而是想要擁有梁太太這種生活。

看着梁太太的諾大的豪宅，體面的女傭，精緻的行頭，和自己的處境對比起來，給她造成強大的沖擊力。

留下來的代價是什麼？就是成為梁太太籠絡社交的工具。面對滿衣櫥的衣服，紗的綢的，軟緞的，短的，長的，她陶醉了。

關上門來，一件件的試穿。

那一晚，她夢到自己穿着各種好看的衣服舞蹈。這是她對未來生活的預見，她是向往的。

後來，她得到了很多穿衣服的機會，晚宴，茶會，音樂會，牌局等。

梁太太拿她當成吸引青年人的幌子。

當然追求葛薇龍的人也很多，但梁太太挑剔得很厲害。說到底，葛薇龍不過是梁太太和男人之間的橋梁，不過是利用她的青春美貌為自己謀利。

對此，葛薇龍根本不介意：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末了總是弄假成真，墜入情網。這樣的把戲，薇龍也看慣了，倒也毫不介意。”

也就是說，葛薇龍已經默認了和梁太太之間的交易。

葛薇龍不是單純無知的大學生，她從踏進梁家開始就明白了，要得到上層階級的生活，就要付出代價。

可是葛薇龍有什麼籌碼呢？

唯獨自己的青春美貌還值點錢。

我突然想起喜寶曾經說的，青春不賣點錢，也會過期的。

對這樣的年輕姑娘來說，用會過期的青春去換自己想要的，不虧。

但是這不是葛薇龍的野心，她不僅要擁有和梁太太一樣的物質生活，還要擁有她的萬千寵愛。

當梁太太勾搭上了她喜歡的盧兆麟，徹底刺痛了葛薇龍的心。

為什麼？因為她意識到自己雖然過上了富裕的生活，但始終是遊離在這個階層之外的。

如果沒有梁太太，她什麼都不是。她是梁太太的傀儡，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她想到的唯一能和梁太太對抗的就是喬琪喬。

喬琪喬也曾是梁太太的情人，但是他玩弄女性一絕，不僅甩了梁太太，還勾搭她的女傭。

可以說，喬琪喬就是梁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能搞定喬琪喬，就是一種勝利。喬琪喬是什麼人？

梁太太的女傭曾告訴葛薇龍：

“他在外面胡鬧，還不打緊，頂糟的一點就是：他老子不喜歡他。他娘嫁過來不久就失寵了，因此手頭并沒有攢下錢。他本人又不肯學好……”

總之是一個纨绔子弟，不值得依賴。

葛薇龍對喬琪喬的感情是複雜的，一開始隻是把她當成報複梁太太的工具，後來渴望他能解救自己。

真正讓葛薇龍想逃離梁太太的時候，是她發現自己要犧牲更多的了。

梁太太還有一個老情人叫司徒協，他看上了葛薇龍，梁太太想拿葛薇龍去讨好他。

這時候，葛薇龍心裡開始動搖了。

“三個月了，穿也穿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交際場中，也小小的有了點名了；普通的一般女孩子們所憧憬的一切，都嘗試到了。”

人生最悲涼的就是，當你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得到之後發現也不過如此。但這時候的葛薇龍已經騎虎難下了，若想要逃離梁太太的掌控，就得離開這裡。

葛薇龍孤身一人在香港，她有什麼資本逃離呢？

婚姻。她很有自知之明，想要嫁有錢的又合意的丈夫幾乎不可能，但是嫁給喬琪喬還是有可能的。

喬琪喬是情場浪子，太懂如何籠絡女孩子的心，但他也有一千個理由不負責。

他和葛薇龍說：

“薇龍，我不能答應你結婚，我也不能答應你愛，我隻能答應你快樂。”

就算如此，葛薇龍依然對喬琪喬有期待，她甚至認為喬琪喬是愛她的，哪怕是一瞬間，她也滿足了。

你看，這就是窮酸出生的女孩子，哪怕過着再光鮮亮麗的生活，她們内心依然有深深的自卑感，不敢多求，沒有資格貪婪。

對彼時的葛薇龍來說，喬琪喬的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隻要證明自己被愛着，就能抵抗内心強大的虛無。

“今天晚上喬琪喬是愛她的，這一點愉快的回憶是她的，誰也不能夠搶掉它。梁太太，司徒協，其他一群虎視眈眈的人，随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吧，她有一種新的安全，新的力量，新的自由。”

可是很快，她的這份幻想就被擊得粉碎。喬琪喬和女傭睨兒有染，被葛薇龍撞見了。之前所有的壓抑和委屈，在這一刻崩了弦。

她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抓住那些厚實而靠得住的東西。

可是，她真的還能離開嗎？表面上看是因為一場大病把她留下了。其實，是她自己選擇的。

“薇龍突然起了疑窦，她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願的，也許她下意識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着……說着容易，回去做一個新的人……新的生命……她現在可不像從前那麼思想簡單了。念了書，到社會上去做事，不見得是她這樣的美而沒有特殊技能的孩子的适當出路。”

你看，人隻要堕落起來，就是這樣快。

幾個月前，葛薇龍還是那個發誓不沾染梁家的風塵，要好好讀書，将來找份好工作，找個好人結婚，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幾個月後，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她要留下來，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葛薇龍這個選擇，梁太太沒有過多幹涉，甚至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因為她太懂人性了，她明白一個年輕女孩子，在燈紅酒綠的生活中浸泡過，得到過普通女孩子得不到的一切，她的虛榮心和貪婪會帶着她繼續試探前面的水有多深。

梁太太曾給葛薇龍出主意：

“你真要掙回這口氣來，你得收服喬琪喬，等他死心塌地了，那時候，你丢了他也好，留着他解悶才好，那才是本領呢。”

可是收服喬琪喬需要錢，葛薇龍賺錢的方式就是幫梁太太“做事”。

最後，她和喬琪喬結婚了。可是這段婚姻充滿了肮髒，她整天忙着，不是替喬琪喬弄錢，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有人問，葛薇龍既然想賺錢，隻要跟着梁太太就好了，為何還要和喬琪喬結婚呢？

要知道，葛薇龍從一開始就注重自己的名聲，她不想和梁太太一樣臭名昭著。

但是打着“賺錢養夫”的名号，她的形象就立馬正面起來，她自己也覺得理所應當了。

《第一爐香》整個故事都充滿了悲涼和壓抑，尤其是讀到最後。

故事中的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沒有人得到幸福。大家都在絕望中活着，然後繼續沉入深淵。

令人唏噓的是，在你付出代價過後，你卻發現這樣的生活并不能帶給自己快樂。

彼時的葛薇龍，婚姻和金錢都有了，可是她最大的安心和幸福，竟然是和喬琪喬去逛夜市，那些瑣碎的小東西和人間煙火氣，才能讓她得到短暫的休息。

年輕姑娘的貪婪和欲望，是人之常情，但是當能力配不上野心，迎接你的隻是悲涼的人生。有些東西本不屬于你，你強求了，付出的代價或許就是毀滅。以此也勸誡年輕且貧窮的姑娘，把青春美貌當作交易的籌碼，你會輸得很慘。

END.

今日話題：你如何看待葛薇龍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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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姑娘：情感作者，專注新時代女性的成長和情感。

原創作品，抄襲洗稿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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