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

母親每一次工作調動都離城裡近一些，在我上小學的最後一年，母親又迎來了一次工作的調動。這一次，我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小學校，在我離開那裡二十多年的時光裡，我不停地夢見它，就好像它在冥冥中召喚着我：回來吧！回來吧！

前幾年我曾回去過那個小村莊，但是我沒有到學校去，因為據說那裡已經變了，變得面目全非。我沒有勇氣去看它，我很怕日後的夢裡，我看不到它美麗的樣子。

那一年，我們是八月底抵達這個小學校的，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

校園很小，所以校舍也不大，一間黃泥小屋子，四周種了十來棵八月桂還有十來棵李樹。我們來了之後，前任老校長很熱地請人幫我們打了一口水井，還幫我們把小小的黃泥屋子隔成了兩間，一間做教室，一間做我們的起居室。

母親所任教的小學校是一個教學點，所以隻有學前班、一年級和二年級，于是九月份我便在那所小村莊外邊的完小開始了我的六年級生涯。一開始走讀了一段時間，後來學校決定讓高年級的孩子住宿，我順理成章地成了一名寄宿生，隻有在周末才會回到母親的小學校。

九月份的時候，母親所在的校園四周的桂花開了，細細碎碎的桂花把濃濃的花香灑滿了校園，每次周末回去我都會在桂花樹下駐足，看看哪一棵桂花樹的桂花開得多，看看哪一棵的桂花的顔色比較深，哪一棵顔色的比較淺，我以此為樂，樂此不疲。

那時候，李樹上已經沒有了果實，樹葉斑斑駁駁印着時光的痕迹。我還特别喜歡在秋天的黃昏爬到一棵不高的李樹上，聞着醉人的桂花香，聽着回家的牛哞聲還有一些零落的打谷機的咿哦聲，看着炊煙從附近人家的屋頂袅袅騰騰升起來，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花終于在第二年的春天開放了。細細的春雨過後，所有的李花都開放了，遠遠望去小小的校園被掩映在一片雪白之中，隻看到小小的校舍隐隐露出黃色的山牆和黑色的瓦片。對于一個喜歡花的孩子來說，這無疑是上天最好的饋贈。我總是在清晨跑到李樹下仰着頭，盯着那一樹的李花看了又看，李花很多很密，沒有一絲縫隙，我看不到天，更看不到雲，隻看到交錯的樹枝和一片雪白。風從每一朵李花之間跑過，李花便起舞了，在樹上起舞，在樹下起舞，一場清香的雪便紛紛揚揚地落起來了，一場春天的雪。

李花的美，我總是看不夠。春天來得太快走得也太急，因為我要上學，因此沒有太多的時間待在母親身邊，所以也沒有太多時間站在李樹下面。

初中的時候，離母親的小學校更遠了。仍然是寄宿在學校，周末才回家。春天，一年隻有一個，而春天的周末又有幾個呢？

母親後來告别了那裡，終于回到城裡任教了。

我當然也離開了那裡。

多少個夜裡，我聽見李花呼喚着我回去，回去。

隻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這所小學校第一次升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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