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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給我整容的人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3 07:20:39

感謝給我整容的人?我在口腔科工作快6年了,所在的小組每周有4到6台手術算下來,我已經做了上千台手術,看過上千張患者的臉,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于感謝給我整容的人?我們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這個問題吧!

感謝給我整容的人(我在手術台割過1000張臉)1

感謝給我整容的人

我在口腔科工作快6年了,所在的小組每周有4到6台手術。算下來,我已經做了上千台手術,看過上千張患者的臉。

說實話,我記不住他們的容貌,除非他們告訴我,具體在臉上哪個位置患過病。

但有一位叫劉願的小夥子,我無法忘記他的容貌。

第一次在病房見面,他右半邊臉腫得很嚴重,顴骨和眼睛周圍的皮膚已經變成深紫色。從眼角延伸到耳朵前,有一條7厘米長的傷口,結了薄薄一層血痂。因為他皮膚白,臉上的淤血和傷口特别清晰。

那天是周一,上午7點30分,護士過來打招呼,通知我周末收了一個急診患者。

一大早就有活等着,讓人打不起精神。我低着頭走出辦公室,邊走邊在心裡想着這周已經排得滿滿當當的工作日程。

我們口腔科周末來不了多少患者,因為急診不多,也很少有患者的病情嚴重到非要周末住院。

正在猜測這個急診的情況,主任在後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新收了個外傷的小夥子,等會兒查房,咱們看看。”

到小夥子的病房時,他正坐在病床上,拿着手掌大小的化妝鏡,仔細觀察着臉上的傷。對我們的到來,沒什麼反應。

來口腔科的患者,不少都是受外傷,長了面部腫瘤或有感染的。手術做好了,滿臉纏着繃帶;還沒做手術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這個小夥子看上去很注意形象,昨天剛緊急縫合了傷口,今天一大早,他不僅認真洗了臉,還打理過頭發。

小夥子叫劉願,不到30歲,約莫一米七五的個子,偏瘦,長得白白淨淨。談不上英俊,但看着比實際年齡小,估計平時比較注意保養。

因為車禍,他的右臉滿是傷,腫得像個皮球。拍片發現顴弓骨折,被安排住院,等候進一步治療。

我摸了摸他的臉,能明顯感受到側臉的骨折痕迹。讓他張嘴,發現牙咬不上了,骨頭已經移位。

為了觀察是否感染,我揭掉了一部分血痂。劉願可能有點疼,皺了皺眉。但他剛檢查完,第一件事又是拿起化妝鏡,反複觀察自己的臉。

他的聲音輕柔,帶點東北口音,說話時躲着我的眼神,看着比較内向。

我感覺他有點怪,因為面對這麼多大夫,他最關心的不是病情,而是照鏡子。

當天中午,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是檢驗科打來的。

同事通知我,劉願驗血結果是艾滋病陽性,要再抽一次血,加急複查。

我差點罵出聲來,“這人得了艾滋病也不告訴大夫,坑人啊!”

放下電話,我快速回憶早上給劉願檢查傷口時,有沒有蹭到他的血或分泌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就去洗了個手,算是平複一下心情。

我突然想起,周末給劉願縫合傷口的急診大夫還不知道情況,趕緊打電話告訴他。

“你逗我的吧!”同事根本不相信。

我重複了好幾遍檢驗科的結果,電話那邊沉默了。等同事回過神來,說了一句,“我趕緊去查查。”電話挂斷。

下午,劉願的複查結果出來了,依然是艾滋病陽性。

主任把情況通知給科裡的大夫、護士,提醒大家注意職業暴露。

現場一片嘩然。

“他自己知不知道啊?要是隐瞞病史就太過分了,不拿大夫的命當回事。”

劉願被叫到辦公室,主任闆着臉坐着,我們幾個大夫站在主任身後。

主任把檢查報告放在桌上,推到劉願面前。

他低頭看了眼,表情平靜,好像并不在意裡面的結果,把檢查報告推了回來,擡頭看着主任。

“知道自己有這個病麼?”主任嚴肅地問。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誰問的病史?這都沒問出來!”主任扭過頭,沖着我們幾個吼。

“他沒說啊。”我趕緊解釋。

“為什麼不跟我們說!”主任沖劉願發火,“隐瞞病史會有嚴重後果。你這是拿自己的健康,别人的健康開玩笑!”

劉願始終沒什麼反應,獨自坐在對面,安靜地聽着主任批評。

主任把檢查報告狠狠摔在劉願面前:“給你縫合的大夫都去抽血檢查了,真要是出了事,誰負責!”

“我怕告訴你們,就不讓我住院了。”劉願終于開口,但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看得出他自知理虧,“已經快好了,沒事的。”

擔心出意外,我們把和劉願住一起的患者安排到其他病房,借口說劉願臉上的傷怕感染,所以讓他自己住。

第二天早晨查房,我見到了劉願的母親,一個操着純正東北腔的阿姨。從她偏暗的膚色和粗糙的雙手猜測,應該是務農為生。我們剛進屋,她就拉着主任的手,一個勁道謝。

在辦公室,劉願的母親開門見山:“兒子得了啥病我知道,住院的時候沒跟你們說,這個确實是我們的不對。怕你們不給治啊。”

她給我們鞠躬,又回頭招呼劉願,讓他一起道歉。

“道歉有什麼用,真要是出了事你負責啊。”我們組一個大夫嘟囔着。

主任的性格是吃軟不吃硬,看他們鞠躬,語氣變柔和了,詢問是否接受過治療。

劉願低聲回答:“在傳染病醫院治了一段時間,已經穩定了。”

“那就先查吧。聯系傳染病醫院,了解患者在那兒的情況,”主任也不确定劉願是否能在我們科順利治療,“可能的話,讓傳染病醫院的人來會診,評估一下能不能做手術。”

“主任,一定要給我做手術!”劉願突然提高了聲音,已經習慣了他的輕聲細語,我被吓得一愣,不禁看了他一眼。

劉願來我們科這兩天,要麼低頭,要麼盯着化妝鏡看半天。我不明白他為何反應如此強烈,堅持做風險極高的手術。

艾滋患者的免疫力差,如果因為手術而發生感染,最嚴重的情況可能是,命都保不住。

以前我們科來過一個得梅毒的患者,了解手術風險後,他甯願吃消炎藥扛着,也不動手術。

劉願的免疫指标要等幾天才出結果,傳染病醫院他的主治大夫休假,短時間内我們也得不出結論。

剛住院時,劉願的右臉腫得像個深色皮球,踏實休息了幾天,“皮球”癟了下來,基本消腫。顴弓的骨折可以清楚看到,他右側的面頰,就像一座斷了的大橋。

消腫以後,他應該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了。我比較擔心的是,因為骨骼位移,他的牙齒還咬不上。

劉願關心的方向和我不同,他發現臉上的皮膚不再是深紫色,也稍稍對稱了一點,顧不上還無法正常吃飯喝水,整個人變得開朗了許多。

剛住院時他天天窩在病房裡不出來,現在會到樓道裡溜達,主動跟我們聊天。劉願講打工的見聞,内容平淡無奇,甚至瑣碎,但東北話自帶喜感。

我們不像剛得知他隐瞞病史時那麼反感他,還有點喜歡聽他說話。

隻是有關艾滋病的問題,他始終諱莫如深。

雖然聊天很愉快,但劉願總追着我們問,“什麼時候能做手術?”

剛開始會耐心解釋:做手術取決于檢查結果。他還是不停追問,我們就不太敢找他聊天了。

在樓道裡碰到他,會躲着走,實在不耐煩,還會數落他兩句。他不還嘴,隻是讪讪地走開。

後來劉願不想自讨沒趣,就很少來找我們了。倒是他的母親總來詢問情況,有時會閑聊幾句。

“我兒子喜歡男的。”和我們混熟後,劉願的母親聊起了家事,語氣還算平靜。

“就是嘛,我就覺得奇怪,白白淨淨,說話細聲細氣的。”

“那天送他來的那個男的,沒準就是他相好的。”

同事們小聲議論着,我趕緊用眼神制止。

劉願的母親表情有一些不自然,她說:“就應該早早讓他回家。”語氣裡滿是後悔。

他們家經濟條件不好。劉願讀完初中就上不起學了,跟着老鄉出去打工。後來在北京安頓下來,每個月給家裡寄不少錢。

“那時候,村裡都拿他當榜樣。我和他爸特别驕傲。”劉願的母親開心地回憶着往事。

年紀漸長,村裡的同輩基本都談婚論嫁了,長輩們也都抱上了孫子。她坐不住了,一次次給劉願張羅相親。

被逼急了,劉願幹脆過年都不回家,跟家裡說加班工資高,要留在北京。

村子裡人在背後議論,有的說他是同性戀,有的說他“那方面不行”,甚至還有人說他在北京從事特殊行業,被幾個富婆包養。

父親打電話罵他,說再不結婚就不認這個兒子,他幹脆和家人斷了聯系。

直到一天晚上,劉願突然打電話回家,讓母親獨自來北京。

他告訴母親,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說到這裡,劉願的母親哭了。我有點後悔問她這些問題,連忙道歉。

她擦掉眼淚:“沒事,我也找不到人說這些話,說出來能輕松點。”

不出所料,劉願期待的手術,并不能進行。

傳染病醫院的大夫來會診,介紹了詳細病情:劉願半年前看過他的門診,當時的情況很差,免疫方面的指标比很多艾滋病患者都要低,應該是發現感染比較晚,耽誤了病情。

在傳染病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劉願的病情算是穩定下來,但已經出現腦膜炎、腦部積液的症狀。

這位大夫當時判斷,劉願還能活半年到一年。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劉願拿着藥,出院了。

“手術想都不要想,完全是作死。”傳染病醫院的大夫警告。

最新的檢驗結果也佐證了這一點,負責免疫功能的CD4細胞,不足正常值下限的三分之一。

“你又沒說實話,這是第二次了。”主任再次發火,“你有可能死在手術台上!”

劉願盯着主任:“死在手術台上我也認了。”

道理講不通,主任叫來他母親,讓她幫忙勸說。

“如果非要做手術,很可能會導緻嚴重感染。”主任頓了頓,“你也知道,他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主任建議進行保守治療。方法很簡單,先用繃帶固定劉願的下巴,讓牙齒能咬在一起,骨折可以慢慢愈合,“除了臉不對稱,别的應該沒什麼影響。”

我們科治療的病,基本都在臉上。患者關心容貌,問一下會不會留傷疤,在情理之中。但在治療面部骨折時,我們會優先考慮恢複咬合,讓患者能正常吃飯喝水,複原外貌往往排在後面。

特别是劉願的情況,主任覺得“隻要最後這段時間能吃得下飯,保證生活質量,美觀可以先不考慮。”

而且治療要快,受傷後兩周左右,骨折斷端就會逐漸錯位愈合,每耽誤一天,治療的難度都會變大,承受的痛苦就越多。

劉願猶豫了一下,接受了。

治療時,彈性繃帶兜住了劉願的下巴,對抗骨折之後肌肉不平衡的拉力,使他的牙齒能正确咬在一起。後果就是,綁繃帶期間,劉願張嘴會非常困難。

接下來的幾天,劉願表情凝重,又變成原來沉默寡言的模樣。我覺得,除了張嘴要用很大的力氣外,他心裡一定特别糾結。

是安穩過完所剩無幾的人生,還是冒着迅速死亡的風險恢複容貌。這樣的選擇,挺絕望的。

一天傍晚,我正忙着整理病曆,劉願突然找過來:“我還是決定做手術。”

因為下巴被繃帶兜住,他的話有點含混不清。我幫他把繃帶拆開,他又逐字重複了一遍:“我還是決定做手術。”

我告訴他活下來最重要,而且冒險做手術,也不可能将容貌完全恢複成以前的樣子。

“我活不了多久了,死的時候不想臉都不對稱。”劉願說,“我想走得體面一點。”

“值得麼?”我看着他。

“值得試一試。”他想都沒想,立刻回答。

他問我:“假如你知道生命還剩一年,你會選擇幹什麼?”

我有點生氣,“咒我麼。”但轉念一想,這确實就是他正在面對的難題,“我不知道,可能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吧。”

“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讓自己的臉恢複原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陷入了沉默。

面對劉願的情況,我的想法是,既然最多隻能活一年,好好活着就可以了。他卻認為既然隻能活一年,就要死而無憾。

我接觸病人有十來年了。一直以來,我很少思考與治療關系不大的事情,更關心對治療的看法,是否傳達給了患者。

雖然在清理傷口、檢查病情、做手術等階段,我距離他們的臉很近,但在我眼裡,首先看到的是他們臉上的傷病,而不是表情。

平時工作量很大,根本沒功夫關注患者的相貌,甚至可能記不住眼前這個患者是誰。但一說起具體哪個部位有傷病,再看一眼對方的名字,就能想起這個人來。

哪怕是工作外接觸到的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往往都是對方臉上的細節。比如這個人顴骨不對稱,可能受過傷;那個人的人中有點印記,應該是兔唇。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了優先排除風險,卻很少關注患者真正想得到的是什麼。

劉願說出了他的遺願,也沉默了,凝視着窗外。

那一刻,我有點害怕,發現死亡離自己特别近。普通患者做完手術,一兩周就能出院;而面前這個人,可能連走出醫院的機會都沒有。

“明天查房跟主任說吧,這事我做不了主。”實在受不了這凝重的氣氛,我丢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查房,劉願的母親無奈地跟主任說:“兒子說了,非得把臉弄對稱,我也勸不了他。”

劉願坐在床上悶着頭,始終回避着我們的目光。

做手術前,我們複查了劉願的各項免疫指标,勉強接近正常值的下限,但是核磁共振顯示,他的頭部依舊存在積液。

術前的例行談話,主任再次把各項風險解釋了一遍,手術知情同意書上,很多條都以“嚴重時可能危及生命”結尾。

“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這是最後一次勸說了。

劉願沒有猶豫,簽了字。

手術前一晚,我失眠了。

國際上有個統計,艾滋病人手術中,大夫發生職業暴露的幾率是0.33%。雖然幾率不大,經過緊急處理和服藥,感染的概率隻有十萬分之四,但這是我第一次給艾滋病人做手術。

淩晨兩點,我還在擔心手術會出意外。修複骨骼的手術,被骨頭渣劃破皮膚是不少大夫都經曆過的,我也不例外。

早上,主任開了個小會,提醒我們任何操作都要先看清周圍的環境再動手,“保證手術效果,也要保證我們自己的安全。”

主任想了一下,補充說:“如果覺得被紮了,或者有什麼東西濺到臉上了,趕緊下台,處理好了再幹活。”

這一天,9号手術室隻安排了劉願這台手術。所有術中使用的材料,都會送走進行特殊處理,手術室要經過消毒、檢測,轉天才可以開放使用。

手術室門口挂了“感染手術,謝絕參觀”的大牌子,避免沒做好術前防護的同事誤闖進來。

護士長安排了經驗豐富的護士,她擔心年輕護士毛手毛腳,“惹了禍誰都擔不起。”

剛進手術室,護士就把我們攔住,不讓靠近已經躺在手術台上的劉願。

我們穿好雙層手術衣,戴着面罩,脖子用紗布圍住,套上厚厚的膠皮鞋,戴着雙層加厚手套,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保證面對手術台的皮膚不裸露在外面。

同事給我拍了張照片,我看上去就像剛從電影《生化危機》裡面跑出來似的。

我們逐一通過消毒區域,來到手術台旁。

麻醉師也裹得嚴嚴實實,坐在一邊擺弄着監護儀,給劉願戴上誘導麻醉的面罩。同樣裹得嚴嚴實實的護士,站在器械車前,默默查點着手術器械。

平時患者躺在手術台上,我們會主動過去聊天,讓患者放松,也是等着護士和麻醉師做準備。

但這次,手術室裡,沒有人多說一句話。

劉願可能是太緊張,高壓升到了170,監護儀發出尖銳的報警聲。麻醉師加大了誘導麻醉的通氣量,引導他深呼吸。主任也在一旁安撫。

劉願漸漸平靜下來,睡着了。

“确認手術切口,右面部。”護士開始核對手術位置。

“右面部沒錯。”主任回答。

動刀前,主任再次提醒:“患者感染艾滋病,大家注意職業暴露。”

按照設計好的切口,主任用手術刀切開了劉願的皮膚和肌肉。因為臉上的淤血還沒完全吸收,半凝固的血塊一下就冒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向後躲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這些都不是新鮮血液,感染的幾率微乎其微。

我拿着吸引器,開始清理血塊和切口滲出的鮮血,看着它們順着透明的導管,一點點流入了瓶子。

骨折的地方暴露出來了,開始将斷裂、錯位的骨骼按照正确的位置擺好。

分離骨折斷端,我們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擔心骨頭尖利的地方會劃傷自己,也為了防止血液濺出來。

複位骨折斷端多用了些時間。因為戴着加厚的手套,手上的敏感度比平時下降不少。而且帶着面罩和口罩,視野會有點變形,對距離和位置的判斷産生了偏差,我們反複觸摸了很久,才确定複位成功。

手術進行了一段時間,我的面罩裡彌漫着呼吸産生的霧氣,要等霧氣散去,才能進行操作。為了保證手術的連貫,我不得不降低呼吸頻率。

之後我們在骨折線的兩邊打孔,用固定材料把骨折處固定。這是很常規的手術,但是由于劉願的特殊情況,手術變得複雜了很多。

這台手術最難的地方,就是最大程度避免風險的同時,與時間賽跑。

手術時間越長,組織暴露的時間越長,劉願術後感染的風險就越高。

平時做手術,如果進展順利,主任都會和我們聊天,緩解一下疲勞。但做這台手術,手術室手術室隻能聽見器械碰撞的聲響,大家都保持着沉默,不說一句和手術無關的話,以防分散注意力,拖慢進程。

最後一個環節是固定牙弓夾闆,同事用鋼絲從劉願的牙齒之間穿過,把一塊金屬夾闆固定在牙龈外側。

不知是精神高度緊張,還是裹得太嚴實導緻缺氧,我感覺頭暈眼花,硬撐着縫好了傷口。

手術結束了。我迫不及待地把面罩、口罩都摘掉,口罩已經被汗水打濕,幾乎粘在臉上。悶了這麼久,面罩裡面的空氣相當渾濁,感覺自己好像一直在反複呼吸二氧化碳。

我的後背也濕透了。一次性的手術衣完全貼在身上,一陣刺癢,剛才竟一點都沒發覺。

這台手術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比平時稍微慢了一些,過程還算順利,沒有出現意外。考慮到需要兼顧這麼多環節,這個成績還不錯。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手術室裡的氣氛回歸了正常,我們聊着天,等劉願醒來。

停了麻醉藥物,麻醉師拔掉劉願的鼻咽通氣管,我們給他包紮好傷口。

他的眼睛半睜半閉,嘴裡不停叨咕着什麼,我隻能聽見他叫“主任”,後面的話都聽不清楚。

“手術做完了,很成功,漂亮多了!”主任大聲告訴劉願。

劉願聽到之後,一下睜開了眼睛,嘴角動了動,算是微笑,說了句“謝謝主任”。

過了幾天,劉願臉上的繃帶拆掉了,右臉稍微有點腫,但輪廓對稱多了。

每天早晨查房,他都要拉着主任的手感謝好久,他不再獨自坐在床上照鏡子了,而是邊照着鏡子邊問我們,“是不是比手術前漂亮不少。”

我也挺高興,成功給艾滋患者做了台手術,挺有成就感的。

手術過後,已經是九月下旬,沒幾天就要到十一假期了,情況比較穩定的患者基本都會在假期前出院,劉願情況特殊,需要多觀察幾天。

他獨自留在醫院輸液,就算病區空空蕩蕩,也不覺得寂寞,輸完液,就在走廊溜達,心情特别好。

十一假期,我正在家裡睡懶覺,突然手機響了,是醫院的電話。

這種時候,要麼有急診,要麼就是患者出事了。我希望是前者,因為我們組隻有劉願還在住院。我不希望他出事。

我家離醫院不遠,平時坐公交或騎自行車上班。那天我着急,打了一輛車趕過去。

進入病房,劉願躺在床上,胳膊插着消炎藥點滴,幾日不見,感覺他蔫了不少。

情況不樂觀,他已經發燒兩天了,今天開始高燒,超過38.5度。

他的臉像剛住院時一樣,又腫得像個皮球似的,而且身體開始間歇性抽搐,像被凍着了一樣,四肢不停地抖,肩膀尤其劇烈。

劉願的神志已經不清楚了,一直在說胡話,應該是出現了幻覺。

主任也趕來了,找感染科的熟人來會診。

感染科的大夫說:“趕緊轉院,隻有傳染病醫院才能處理了。”

我們把劉願轉移到擔架,護送到樓下。望着遠去的救護車,我聽到感染科的大夫感慨:“這一關他夠嗆過得去。”

再聽到劉願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後。我們組的主治大夫去傳染病醫院,給他拆牙弓夾闆。

劉願經常昏迷,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

清醒的時候,他會抱着母親聊天,依然用那個手掌大的化妝鏡看自己的臉。

傳染病醫院的大夫說,他全身多器官衰竭,腦部積液很多,随時都有可能去世。

大約一個月後,劉願的母親突然來找我們。她看起來瘦了很多,頭發幾乎全白了,眼睛紅紅的,但我感覺,她神情輕松了不少。

她是來複印病曆,處理後事的。

她告訴我,劉願拆完牙弓夾闆後,沒兩三天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兒子說他不後悔做手術,能漂漂亮亮地離開,很開心。”

說完這些,劉願的母親笑了起來。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原标題:我在手術台割過1000張臉,明知會死還躺上來的,就他一個 | 醫院奇聞錄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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