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臘月初十，16年前的今天，奶奶去世了，享年92歲。

奶奶出生在大戶人家，家裡是地主，但從來沒有讀過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在十五歲的時候，奶奶嫁給了十三歲的爺爺，算是門當戶對，爺爺家當時也是地主。

但嫁給爺爺沒幾年，爺爺家就家道中落，從衣食無憂到每日為三餐發愁。

爺爺奶奶的父母隻給他們良好的生活環境，卻從教給未給他們謀生的能力。他們連續生了十個孩子，活下來的隻有三子一女。

父親是老大，從小被送到奶奶的娘家，說是讓姥姥家給養着，其實父親幹的是長工的活；三叔送給了奶奶的表弟，因為他們家沒孩子，家中就留了一個大叔，姑姑是奶奶四十多歲才生的，所以當時他們膝下隻有一個孩子，好歹拉扯大。

我出生的時候爺爺奶奶将近70歲了，爺爺奶奶共有11個孫子孫女，我是他們最小的一個。

在我的記憶裡，爺爺奶奶從沒下過地，母親說他們在四十歲左右就不下地幹活了，也不是幫助孩子們拉扯孩子，幫忙是有選擇性的，隻幫大叔拉扯孩子，因為大叔比較活泛，而且在供銷系統上班，生活困頓的年代，他能經常拿回油面。

後來的記憶，父親去上班，母親下地，我餓了，找奶奶要吃的，奶奶總是從很高很高的土疙瘩台子上，拿下一個籃子，從裡面拿出一塊饅頭或者窩頭，掰一塊給我，然後把籃子再放到高高的台子上，自己小，不覺得有什麼，母親後來常常提起，她說奶奶是打發要飯的。

爺爺奶奶自己經常做好吃的，那個年代，所謂好吃的，不過是烙個餅包個餃子，但他們從來不讓孩子們去吃，倆人偷偷摸摸的吃，可能我是最小，有時候給我吃，家裡人都說我的臉面最大。不過我記得有一次我和堂哥們去捉魚，回來後逮了很大一條魚，我提着，經過奶奶門口，爺爺說，妮，我給你炖炖吃了吧，毫不猶疑把魚給了爺爺，魚熟了，卻沒再叫我去吃。

奶奶情商不高，一切都是爺爺說了算，爺爺能說會道，但隻疼自己，每次我的父親母親，叔叔嬸嬸從他門前走過，他總是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大聲呻吟，意思是自己身體不舒服需要大家噓寒問暖，這個鏡頭我記憶深刻，然後大家走後他就健步如飛。爺爺脾氣暴躁，有根深蒂固的封建家長權威意識，對待孩子們，主要是對待我父親和三叔，父親不愛說話，性格有些懦弱，最主要的是四個閨女沒兒子，三叔說話頭上一句腳上一句，做事不着調。還是八十年代吧，我還小，不記得，大姐說她和父親還在地裡幹活，爺爺不知道哪根神經出問題了，跑到地裡對着父親一頓連打帶罵，某一天看到三叔不順眼，提起一把鐵鍬朝三叔砍了過去，辛虧躲避及時，要不然三叔會落下終身殘疾。

爺爺1990年去世，去世的時候，他的子孫，我們很大一家子，沒一個人落淚。

奶奶是2006年去世的，爺爺去世後的第16年，我覺得得益于幾點吧，奶奶脾氣不像爺爺那麼大，再者就是很少考慮事情，所以長壽。

别人回憶爺爺奶奶都是滿滿的溫馨，我與爺爺共同生活十來多年，奶奶去世的時候我三十歲，但記憶裡沒有溫情時刻。

因為爺爺奶奶的緣故，也後來因為各種原因，我們後輩關系都不親，自己家的親姊熱妹都挺好，但與堂哥堂姐都關系淡漠。

大樹都不在了，樹葉被風吹散，是早晚的事，隻不過，心還是有一絲絲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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