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2日，原三鹿奶粉董事長田文華因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被判處無期徒刑。當時受害者和大衆都以為她後半生都會在監獄裡悔過。

田文華

但2011年，田文華才入獄兩年多，她所在的女子監獄向法院提出減刑建議，将無期徒刑減刑為有期徒刑19年。又過了3年，田文華再次得到減刑機會，2014年她争取了減刑1年9個月；兩年後，她又獲得了1年6個月的減刑。就這樣，田文華迎來了活着出獄的希望，從無期徒刑減刑到了15年3個月有期徒刑，這樣算起來的話，67歲入獄的田文華有望在有生之年獲得自由。

田文華第三次減刑

然而，田文華可能會申請第四次減刑。北京京安律師事務所律師張越介紹，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減刑、假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規定》第八條，無期徒刑罪犯實施執行的刑期不能少于十三年，起始時間應當從無期徒刑判決之日算起。所以，如果田文華還能減刑2年3個月，這樣算來她最早将在2022年3月15日出獄。

這應該是受害的30萬中國嬰兒和他們的父母最不想聽到的消息。三聚氰胺奶粉事件已經被關進“小黑屋”将近13年了，我們想象不到在13年裡，受害的孩子和父母是怎樣度過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們一直在承受着三聚氰胺奶粉給孩子帶來的傷害。三聚氰胺是怎樣影響人體健康的，它又是怎樣進入到奶粉裡的？

三聚氰胺俗稱密胺，是一種三嗪類含氮雜環有機化合物，性狀為白色單斜晶體，幾乎無味，可溶于甲醛、乙酸、甘油等。它是一種工業原料，被用來做阻燃劑、甲醛清潔劑、紙張處理劑、塗料交聯劑、密胺樹脂等。

三聚氰胺

很明顯，這種工業原料是不能使用于食品加工或作為食品添加劑的。它本身就具有低毒性，雖然成年人身體能夠排出大部分的三聚氰胺，但如果與三聚氰酸并用，就會形成無法溶解的氰尿酸三聚氰胺。有研究表明，三聚氰胺在進入人體消化系統的過程中，在胃酸的作用下部分會轉化為三聚氰酸。而人體無法轉化這兩種物質，因此它們随血液被運送到腎髒準備排出體外時，由于腎髒的濃縮作用，這兩種物質在血液中的含量增加，超過臨界濃度，就會在腎小管中形成大量黃色粒狀的氰尿酸三聚氰胺晶體。這些晶體會逐漸堵塞腎小管，導緻腎結石，尿液無法排出體外，還可能引起腎積水，最終導緻腎髒衰竭。

腎結石

奶粉是以新鮮的羊奶或牛奶作為原料，用冷凍和加熱的方法将其脫水後制成的粉末，然後添加适量的維生素、礦物質加工而成的沖調嬰兒食品。所以奶粉廠家在生産時需要大量的鮮牛奶，而三鹿沒有自己養殖奶牛産奶，而是将奶牛分散外包到零散的養殖戶手中。奶農們用牛奶來抵扣買奶牛的費用。剛開始奶源都在石家莊周圍，後來擴散到了雲南、福建、新疆等地都有奶源。有些奶農為了提高供奶量，就往純鮮奶裡加水，但是加了水的牛奶在檢驗時蛋白質含量不合格。于是就往裡面加蛋白粉，壓低成本，後來覺得蛋白粉也太貴了，還往牛奶裡加過尿素，但是尿素味道太大，顯然是沒法通過最基本的質檢的。

2002年，一個做寵物食品的工廠改行做奶粉，當時的寵物食品市場魚龍混雜，由于飼料工業蛋白質含量檢測方法的缺陷，三聚氰胺經常被飼料工廠用作飼料添加劑，以提升食品檢測中蛋白質含量指标。

食品工業和飼料工業檢查奶粉中蛋白質含量的方法為“凱氏定氮法”，主要是通過檢查奶粉中的氮元素含量，然後通過經驗和換算成蛋白質含量。

凱氏定氮法蒸餾裝置

這家工廠把這個法子用在了奶粉上，在牛奶中加入三聚氰胺來提高蛋白質含量指标。見這種方法行得通，三鹿的多個奶站都開始效仿這個工廠的做法，開啟了鮮奶 水 三聚氰胺的模式，向三鹿奶粉廠供奶。蛋白質的含氮量一般不超過30%，但三聚氰胺的含氮量為66%左右。所以添加了三聚氰胺的牛奶在經過檢驗機構測試時，蛋白質含量還會偏高，就此順利通過測試。

牛奶中含氮量增高顯然是不合理的，但這樣做讓奶粉原料的成本直接下降了80%，資本終究逃不過利益的驅使，三鹿就此也對奶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成本低，售價自然也壓得下來，三鹿奶粉銷到了全國多個地區，甚至一些偏遠地區都能買到三鹿奶粉，價格便宜，400克的袋裝奶粉隻要18元。這些孩子的家長還一直相信三鹿是大品牌，值得信賴，沒有因低價起疑心。

但紙終究保不住火。2008年9月8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醫院泌尿科接收了14名患有“雙腎多發性結石”和“輸尿管結石”病症的患兒，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長期食用三鹿奶粉。甘肅省衛生廳介入調查後，終于揭開了三鹿奶粉廠邪惡的面紗。據調查，當時約有30萬嬰幼兒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三鹿奶粉的影響。

袋裝三鹿奶粉

2018年，媒體跟進了甘肅其中一家三鹿奶粉受害者家庭目前的狀況。車彥軍家的雙胞胎兄弟王鵬和王賀是最早曝光的患兒，兩個孩子當時總共吃了六七箱三鹿奶粉。哥哥王鵬8個月的時候确診了腎結石、尿道結石并伴有腎積水，由于家庭不富裕，治療費用難以負擔，王鵬的尿道結石僅排出一顆後就把他帶回家了，持續用藥物治療。但20天後，弟弟王賀也開始出現了同樣的症狀，尿道結石的石頭比哥哥的還大，把輸尿管徹底堵死，形成了腎積水，最後通過手術才将結石排出。

患病的兩兄弟

輾轉反複，掏空所有家底後，兩個孩子的結石病算是治好了，但是都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後遺症。兩個孩子發育很慢，飯吃得少，個頭矮，還伴有尿不盡的症狀。哥哥王鵬喝得多一些，受的影響更大，他還沒有弟弟高，抵抗力也很差，頻繁生病，幾乎每個月都會感冒。弟弟王賀喝得少，情況稍微好一些，但每年也會生四五次病。兩個孩子健康成長成了一家人最大的奢求。

左：哥哥王鵬 右：弟弟王賀

同時期喝奶粉出現問題的還有“大頭娃娃”，他們的症狀不是三鹿的三聚氰胺奶粉直接導緻的，罪魁禍首是阜陽一家奶粉廠生産的劣質奶粉。這種奶粉營養嚴重不達标，奶粉裡沒有奶，但勾兌了米粉、麥乳精和蛋白粉等原料，長期食用這種奶粉造成營養不良導緻發育畸形。大頭症狀一般出現在6個月以下的嬰兒身上，劣質奶粉中的蛋白質含量低，就造成嬰兒全身特别是頭部水腫，體重減輕，食欲低下。不過三鹿奶粉的蛋白質含量低，營養成分不足，所以也會導緻一部分嬰兒出現大頭症狀。

那個時期國産奶粉事件頻發，讓民衆對國産奶粉失去了信任和信心，外國品牌逐漸在中國搶占了市場。導緻中國食品工業，特别是嬰幼兒食品工業從此一蹶不振。

都說互聯網沒有記憶，但是那30萬受害家庭對毒奶粉事件是刻骨銘心的。13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但受害的孩子現在幾乎都沒成年，都還處于發育期，劣質奶粉給他們的一生都蒙上了陰影。中國食品工業和患兒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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