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我是一片雲

圖：來自網絡

我的父親在21歲那年，在同村一位老人的介紹下，認識了20歲的母親，半年後他們便結了婚。

婚後的日子，并沒有像母親想象中的那樣美好，爺爺和奶奶不喜歡說話口無遮攔的母親，就這樣，母親和公公婆婆在一起生活了七個月之後，就和他們分家，另起爐竈。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母親先後生下了我和弟弟。等我有些懂事的時候，我發現母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潑婦。

父親是個有些内向的人，記憶中，他每天要多次傾聽母親的責罵聲，如果父親有一絲的反抗，就會遭來母親的一頓痛擊，有時是擀面杖，有時燒火棍，也有時是一盆冷水。為此，奶奶多次說父親是個窩囊廢。

我是在母親的打罵中長大的，她帶給我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

有人說，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治愈。這麼多年，我寫了很多文字來表達對母親的不滿，她的潑辣，她的重男輕女，她的語言暴力，她對我幼年以及少年時代的傷害，一直讓我無法釋懷。

在我懂事之後，幾乎每天都要被母親指責與謾罵，她幾乎把農村潑婦罵人時，所有難聽的話都用在了我身上，我覺得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她。

記得在我四歲那年，父親去水泥廠幹活去了，我和弟弟及鄰家的幾個小孩子在家裡玩，當時家裡養了幾隻小雞，母親裝在一個筐子裡，放在豬圈外面的一個角落。那天，母親說是要去趕集，出發前她告訴我，讓我看好弟弟，不要讓那些小雞逃出來，我當即就答應下來。

四歲的孩子，玩心很重，母親走了之後，我們五六個小朋友就開始玩“跳房子”、捉迷藏和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很快就把母親的交代望到九霄雲外。等母親趕集回來，母親發現養的六隻小雞，全部在豬圈的糞坑裡漂着，她一邊厲聲責罵，一邊從廚房裡拿出一根棍子出來。

看着母親兇暴的樣子，小夥伴們吓得一逃而散。随後，母親把大門的門栓闩上，上前抓住我的一隻胳膊，然後掄起棍子，對着我的屁股，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打了起來，盡管我一再求饒：“娘，以後我再不敢了，以後我再不敢了，母親也充耳不聞，盡管我使勁掙紮也無濟于事，我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傳遍了隔壁的幾家鄰居。

但大門關着，他們進不來，隻是在門外大聲喊着：“曉梅（我的小名）她娘，你這樣會把孩子打壞的！”但母親的動作絲毫沒有收斂。

這時，從田裡幹活的爺爺回來了，他翻牆而入，上去奪過了母親的棍子，我才終于在“虎口逃生”，而我的屁股，被母親打得皮開肉綻，十天之後，上面的淤腫才漸漸消退。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但在我依然記憶猶新，每次回憶，心裡就會被戳痛一次。

在我6歲那年，父母在麥收和秋收的時候，讓我在家看弟弟和晾曬的糧食的同時，還要燒開水給他們送到地裡，那年，母親讓我開始學習燒飯，這樣他們幹活回來，就可以吃現成的了。

這對于我這個年齡而言，這一切都太難了，母親一遍一遍地告訴我該怎麼做，然後又一遍一遍地問我明白了嗎，我擔心母親打我，就點着頭懂了，母親見狀，就和父親拿着鐮刀，去田裡割小麥了。

而我那時的身高，需要踩着凳子才能夠去煮飯，我按照母親交給我的方式，先淘好米，然後再放上水之後，開始燒鍋，同時還要叮囑弟弟不要亂跑。由于沒有掌握好火候，我一直燒啊燒，到後來聞到了燒焦的味道，我知道大事不妙了。

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了，結果可想而知，母親回家後，把我一頓胖揍，餓了我一天，不讓我吃飯，我在家前院後轉悠，幸虧鄰家的三奶奶給了我一個饅頭，而當天的晚上，我則睡在了屋後的草垛裡，那晚的恐懼，讓我至今難忘，而父親要出去找我，卻被母親制止了。

父親雖然在家裡沒有說話的權利，但他是愛我的，但在我9歲那年，父親在田間幹活回來，因為洗了冷水澡，結果人當場就不行了，父親送到醫院時，人就沒了呼吸。

後來，奶奶不止一次地對我說，要不是你娘這副德行，說不定你大大（父親）不會死，這都是她作的！

父親死後，我更加無依無靠，爺爺奶奶常常被母親罵的無處躲藏，雖然爺爺去村委，讓領導幫忙調停，但好了三天，母親又故态複萌。為此，爺爺奶奶經常到幾個姑姑家輪流“避難”。

母親除了對弟弟好之外，對其他人都不友善，她經常和鄰居吵架罵架，在我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周圍的人，沒有一個和母親說話的了，每年農忙的時候，沒有鄰居們的幫助，母親在農忙的時候，往往會很作難，她心情不好或者幹活累了，我就成了她唯一的出氣筒。

在我14歲那年，我第一次想到了死，覺得活在這樣的家庭中，真的是一種煎熬，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訴了爺爺，爺爺當即就對我說：“孩子，你可不能胡思亂想，你如果想擺脫家庭的困擾，就要好好讀書，将來考上大學，就可以遠離這個家，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在學校讀書的日子還好過，如果趕上假期，我就倒黴了，盡管極力讨好母親，按照她的想法做事，但她罵人已經成了習慣，似乎一天不罵人，她就過不去似的。

母親罵我很有特色，那陣勢真的是歇斯底裡，有時罵得口吐白沫，可是不罵我又罵誰呢？難道罵她的寶貝兒子嗎?

漸漸地，我對母親的各種謾罵，有了免疫力。因為我牢牢地記住了爺爺的話，把所有的苦楚藏在心裡，最大限度地抽出時間努力學習。

弟弟在母親的嬌慣下，在學校裡經常和同學打架，上了初二，就被學校開除了。他每天在街上瞎混，不務正業，母親管不了，就會把氣撒到我身上。為此，母親不止一次地罵我，說我是家裡的克星，不但克死了父親，還把弟弟的福氣給克走了。

期間，如果不是舅舅和爺爺的幹涉，恐怕我的學業也無法堅持下來。

成績一直優異的我，在當年的中考時，竟然是鎮裡的第三名，考上了縣城的重點高中，村裡人都為我感到自豪，爺爺和奶奶陰郁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村裡人都說我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母親卻不驚不詫，她甚至對别人說，女孩子到頭來，都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沒啥熊用。

在2001年的高考中，我如願考上了夢寐以求的大學，在杭州的這四年中，我在讀書的時間裡，還在學校旁邊的餐館打工。畢業後，我到了一家國企工作，并于2009年，在杭州買房安家。

如今，年過四十的我，也早已成了孩子的母親，我知道身為母親的不易，但我對她憎恨的堅冰，始終難以消融，因為，現在的有老公寵着，有沒有母親的愛，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人在做天在看，母親一直視為珍寶的弟弟，後來也結婚了，隻是他拈輕怕重，母親如果說他兩句，弟弟就用母親當年對我的方式，張口就是對她一陣怒罵，母親和自己唯一的女兒關系不好，兒子如今又這樣，她也隻能默然忍受了。

如今，我和老公的工資加起來，年薪超過百萬，當初那些善待我的人，我都用自己的方式予以了報答。隻是想起母親，我心裡就充滿了恨意。

我想，如果母親當年不那麼惡待我，她這些年一定住在我寬大的房子裡，在我下班後，或在假期裡，和我一起挽手逛商場，一起說着知心話。隻是，我和母親的隔閡，已經變得不可調和。

我想，也許再過一些年日，等我看盡世事滄桑之後，才會放下心中的纏累和苦毒。我也想饒恕母親，和她在時光深處相遇，隻是不知道那一天，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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