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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眸裡的光芒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8 04:14:01

雙眸裡的光芒(血脈裡的光芒)1

今天是父親節,網絡上慶祝的氛圍甚嚣塵上,商家更是通過多種方式推波助瀾。上午收到孩子微信發來的祝福,在這個濃烈的環境渲染下,心理上得到了些許的安慰,回複之後,身心頓覺輕松了許多。

悠然地望着窗外,陽光熱烈地噴薄,像要融化什麼似的,一連熱好幾天了,都是36、7度的高溫。夏至未至,天氣炎熱得讓人觸不及防,有點透不過氣來。以前看新聞說人類無盡的對自然的貪婪和開發,造成碳排放不斷地增大,進而不斷地破壞地球上空的臭氧層,必将導緻地球生态環境的惡化。以當下天氣的反常似乎正印證了這樣的說法。

小區的老人們紛紛下得樓去,在路邊樹蔭下吹吹風,談些家長裡短,小孩們在他們的身邊追逐嬉戲。聽着樓下不斷傳來的聲音,我忙關上窗戶,打開空調,捧起了魯迅文集看起了《風波》。看到一大半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大哥打來的,告訴我7月4日(六月初六)是父親去世十周年,按照鄉風要做一下法事。我說:“這事由你作主,我準時去,活動籌備的事情你辛苦一下啊。”同時提醒大哥現在還是新冠病毒疫情防控的特殊時期,要與村裡幹部對接一下,符合上面的要求。

放下手機,目光凝視着桌前清秀、挺拔、缭繞、盤旋向上的文竹,父親生前的影像不斷地湧現在自己的腦海裡。

父親1.6米出頭的個子,皮膚黝黑,看上去精幹精神,上過幾年學,當過生産隊會計、隊長、大隊(村)五金廠會計、村電費收費員,這就是他一生的簡曆。今天看來,父親的簡曆輕飄地如一張白紙,被風吹起從眼前一晃而過。正所謂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

接到父親離世的電話是2012年7月24日的早晨由大侄兒打來的,當時我心裡一緊,有點茫然失措,傷感、愧疚、無助等感覺一起湧上心頭,原以為父親的老病在冬天難熬,現在是大夏天卻突然離我們而去,這個念頭一直在腦子裡盤旋,太無征兆了,太突然了……接着駕車從儀征市區往寶應縣小官莊鎮王圩村的老家趕去,平時大概三個小時的路程用了兩個半小時就趕到了。到了大哥家,我看到父親躺在冰棺裡,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說話有些哽噎,磕拜父親之後,坐在一邊茫然地看着父親,心裡一陣陣難過。不久小姑姑趕來了,哭得更加傷心,我的心也被激起一陣陣的感傷,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我和大哥一旁陪着跪拜,并安慰扶起了她。

考慮小姑年紀大了,不能過于傷心,我就将小姑帶到父親生前住的東房看一下,那知小姑觸景生情又流下眼淚,嘴裡喊着“哥哥唉、哥哥啊”,我忙帶她到堂屋裡,安慰小姑坐在長條凳上休息。小姑抹了一下眼淚說:“我和你父親都命苦啊,我們的媽媽走得早,那時我4歲,你父親9歲,我們姊妹4人都是你爹爹(我的祖父)将我們帶大的。我的大哥走了,大姐也走了,現在你父親也走了,就我一個人了。”說着眼淚又刷刷地掉下來。我抑制住悲痛,抽了餐巾紙給小姑。我知道我父親一走,她一母同袍4人就剩下她一個人了,加上小姑父因肺結核去世早,滿心的痛楚自是不亞于我們。

親戚不斷地趕來吊唁,我打過招呼表達謝意後,又來到小姑這裡。剛才小姑提到她媽媽(我的奶奶)走得早這句話一直在我的神經裡遊走。是啊,這麼多年來,我忽然覺得我對“奶奶”真的很陌生啊,好像從生下來到現在,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奶奶長的什麼樣子,什麼時候、什麼原因離開我們的。帶着這些疑問,我問起了小姑。小姑歎了口氣:“都是家庭不和造成的,我媽媽脾氣直,和我奶奶脾氣不對,經常犯沖。”我接着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小姑說:“是啊,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譬如我媽媽給我奶奶買一件衣料,我奶奶說不好看,把錢花掉了,不會過日子。我父親在家裡是獨子,特别尊重母親,所以我奶奶和媽媽的矛盾經常讓我父親兩頭受擠。一次在婆媳吵嘴後,我媽媽一時想不開,在田裡勞動時提前回到家裡,喝下了鹹菜壇子裡的鹽鹵,等中午收工回家發現時,已經不省人事,沒有搶救過來。”小姑又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的眼淚也跟着模糊了雙眼。我悲憫奶奶的不幸,也感到十分内疚,因為父親在世時我從沒有問過這些事情。我想:父親不到10歲就失去了母親,心裡一定是藏着悲怆的,可是我從來沒有問過、提過,讓父親生前能得到些許的關懷和安慰。

現在寫到這裡,“奶奶”這個詞在眼前一直跳動,是啊,我是最有機會問父親關于奶奶的事情的啊,可我為什麼沒有問呢?

那時我上初二那年的一天,好像是在暑假期間,秧苗有尺把高了。吃過早飯,父親對我說:“奶奶的墳要遷一下,上午你先去挖,我把廠裡的事情處理一下就來。帶上複合肥袋子,外面再套一個,裝奶奶的骨頭,棺材闆上的鐵釘多,千萬不要劃傷腳啊!”那時不知道父親說防止鐵釘劃傷腳的意思,後來才知道,鐵釘上有鐵鏽菌,一旦劃破皮膚就很容易會被感染生病的。

奶奶的墳在一塊稻田裡,隆起的土堆大概有10平米,中央是一座圓起的墳,四周有長長的南瓜藤蔓茂密地鋪開在地面上,手腕粗的兩棵小樹枝葉時而微微地搖曳,四周的稻田裡水淺淺的,水下的土裡不斷冒出一些小的氣泡,秧苗綠油油地直立着。我放下袋子,拿起大鍬挖了起來,心裡有點怵,但想想是奶奶的墳,也就釋然了。待我用火鉗正裝奶奶的骨頭時,父親趕來了,我們一起把奶奶的骨頭一塊塊撿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袋子裡。後又按父親指定的地點,将裝奶奶骨頭的袋子埋到地下。父親說,等将來爹爹過世後再遷移一起合葬。在整個遷墳過程中,我和父親幾乎沒有說話。現在想來,當時父親的心裡一定有着痛苦的情愫在泛濫着,他在見到其母親的一堆白骨時,一定是把悲傷深深地壓抑在心底。可是我當時卻茫然無知,根本一點也不了解父親的心境,隻是把給奶奶遷墳當着一件平常的事情辦完就結束了。

《虞書》上說“直而能溫”,做人要剛直而又溫和。可是對于普通的平民百姓,面對日常的家務瑣事中的矛盾,能做到溫和的處理是多麼好啊。可是我的奶奶選擇了剛直,我不能說她錯。一個人之所以成為他自己,而不是别人,就是由他本身的選擇和特質決定了的。曆史上的屈原為國為君,赴江而亡,表現他的赤膽和追求,甯可死而不苟活。東漢時的“強項令”董宣決不向威權、強勢低頭,他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的,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維護法律尊嚴,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在所不惜。溫和對他們來說也是做不到的,這都是因為他們有一種堅定的人生準則和信條在決定着自己的生命走向,并成為曆史上獨一無二的自己。也許你看到這裡會想,你的奶奶怎能和曆史上偉大的人物放在一起比較呢?我想,人生而平等,無關地位、權勢、财富的高低、大小和多少,在人生前行的路上,他們都有自己的信條、選擇和活法。

性格也是可以遺傳的,農村話說“活傳代”。父親的性格在某個方面也是耿直的。上個世紀70年代末,鄉村辦企業如火如荼,父親在村裡五金廠負責總賬工作,廠裡由四、五個有專業經驗的退伍軍人帶領,用鋁錠澆鑄鋁制品,經車床加工後銷往上海,生意紅紅火火掙了不少錢。但三年後這些掙來的錢成為村裡主要幹部的“小金庫”,父親無法阻止,一氣之下撂下挑子回了家,和母親一道精心管理家裡的4畝多的責任田。現在想到自己轉業地方工作一路走來,似乎感覺自己的骨頭也有些“硬”,加上十幾年在部隊團、師、集團軍機關的曆練以及孔孟之鄉文化和精神的熏陶,面對或明知會有的個人利益等方面的必将遭到的缺失,坦然接受,而決不失坦蕩、浩然之氣。

陽光還在毫不吝啬地灑向大地,遠處的樓房頂上的太陽能熱水器無奈地承受着它的烘烤,眼前的楊樹葉子輕輕地擺動,左側的一棵碗口粗的楝樹上枝葉也遙相呼應,像為楊樹葉子的舞蹈搖旗呐喊似的。我的思緒跟着也翻開新的一頁。1979年我考上了初中學制剛增加的三年級,翌年考上高中,因為縣裡很多鄉鎮高中部被裁撤,我被錄取到縣裡東南片的蘆村中學讀高中,我們一個班40多個同學來自多個鄉鎮,有小官莊、魯垛、蘆村、夏集、柳堡、子嬰、氾水、氾光湖、石橋、水泗。8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收到錄取通知後,父親很高興,由于路途遠要住校,而且入學時間也快到了,父親下午就和我祖父在我家門前的槐樹和泡桐樹蔭下擺開陣勢,給我打書箱。爹爹拿來了大鋸、斧頭、刨子、鑿子、木鬥等工具,父親從家裡拿出兩段已經風幹的楝樹木料綁在架子上,準備用大鋸開料。父親和祖父有說有笑,忙得不亦樂乎,我心裡也熱乎乎的。

雙眸裡的光芒(血脈裡的光芒)2

我和父親你推我拉拉起了大鋸,鋸末紛紛揚揚落到地面上,這時我想起父親之前說過,這幾段楝樹木料準備打八仙桌用的。在農村,楝樹可算是好的木料了。這棵樹原來長在我家的西山頭,每到春天,小嫩葉帶着胭脂色、赭青色接二連三從枝頭冒出來,四月底、五月上中旬開出一團團紫色的小花,發出一陣陣香味,接着就冒出一顆顆小小的青色的果子。許多樹會生蟲子,但楝樹不生蟲子,到了秋天之後,樹上的果子逐漸變黃,掉落,有些白頭翁或一群山蠻子(灰喜鵲)有時會在樹上邊啄食、邊叽叽喳喳的叫着。在我童年的記憶裡,從春天到秋天,楝樹的枝葉散開着鋪下來一片綠蔭,家裡有一張八仙桌子或長條桌配上幾條長凳、小凳放在楝樹下,來人坐在這裡可以閑談,吃飯在這裡風涼、開闊,夏天晚上乘涼也在這裡,有時玩得開心,我還會順勢爬到樹丫上去玩。夏日的夜晚天熱睡不着,就躺在楝樹下的大桌上,拿一把蒲扇驅趕着蚊子似睡非睡,實在睡不着就望着天上數星星,看最亮的星星,看流星劃過。有時看到飛機飛過會激動地大聲叫起來,有時睡不着就幹脆跳到地上去捉螢火蟲,放在用過的存青黴素的小玻璃瓶子裡,看到他們屁股後面一亮一亮的,覺得非常神奇,可到了第二天想看個明白,螢火蟲和其他昆蟲一樣,很平常,再也看不到螢火蟲屁股後面的亮光了。

我們祖孫三代忙得興高采烈,書箱不大,大概有60cm長,40cm寬,35cm高,用的是榫卯,沒用一根鐵釘。楝樹闆光滑細膩,木紋清晰如波,非常好看,這隻書箱陪伴我在蘆村中學上了兩年高中,當時高中學制是兩年。我把它放在我的鋪上,睡覺時放在另一頭,貼着我的小腿,冬天在宿舍裡當書桌寫作業。高考預考結束後跟我一起回到老家,後收到通過預考取得參加高考的資格後,又跟着我回到蘆村中學繼續複習了一個多月。這隻書箱承載了父親、祖父對我的期望,現在想來,當初他們打箱子時的忙碌的身影和快樂的表情如在眼前。

我的祖父在祖母離世後才30多歲,一直沒有續弦,說明了我的爹爹對奶奶的不幸有說不盡的痛苦和思念,是把奶奶一直放在心裡的。

他一個人獨自養育了4個子女,付出了超過常人的辛勞。由于長年操勞,60多歲患上了哮喘、氣管炎,每年到了冬天就發作。父親早出晚歸,但總忘不了去看望他。大概在我11、12歲的時候,在父親的安排下,一到冬天,我就去和祖父睡覺,主要是擔心祖父老病發作,一覺睡過去而沒有人知曉。當時祖父獨立居住在一間房子裡,一進門是一張一米的方桌,方桌上有一盞罩子燈,緊靠的是一張大概1.5米寬的床東西向靠西北角擺放,東南角是兩口鍋的小竈台,東北角放的是一張櫃子,還有米壇子等日常用品。南牆和東牆上各有一扇窗戶,南牆上挂着很多木匠用的工具。床下放着很多半成品或成品,有農村生産隊裡水牛耕田的犁、調水灌溉用的水車上的擋闆、軸等零部件,這些都是材質硬、難加工的農村用具,但祖父60多歲了,依然在專心做農具。由于手藝好、農具耐用,在周邊口碑很好,做好後會很快賣掉,因此那時祖父雖然一個人生活,但靠着這個手藝個人的生活條件還是不錯的。有時家裡急需時,會跟祖父借上幾塊錢或3、5升米(升是由竹筒或鐵皮做的,一般一升米半斤左右)。

冬天天黑得快,我吃過晚飯,洗過腳大概八點鐘就去祖父那裡睡覺,他睡外側頭朝西,我睡内側頭朝東,各一個被窩。開始幾天有點擔心,怕祖父真的一覺睡過去,後來時間長了,也就不想這個事情了。有一次,祖父和我閑談,他教會了我十天幹: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還有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還有一次教會了我一句順口溜,點戍橫戌戊字空,使我一下子對三個字認清了,不再因結構的雷同而搞混淆。在我印象中,我從沒有看到祖父寫過對聯什麼的,我感覺祖父是不識字的,就是識字也不會太多,所以他能教會我上面的這些内容還真的不簡單。還有一次,祖父知道我屬兔,就用罩子燈透過雙手的光影,打在北邊的牆上,于是我看到一隻活靈活現的兔子時而撒腿奔跑,時而豎起耳朵警覺地靜聽。至今我還記得大概動作:兩手背靠,兩隻食指、兩隻小指相互交叉勾連,中指、無名指擺動代表四肢,大拇指做耳朵,經過光線投影,一隻神氣活現的兔子就出現了。

因為上學,我起的早一些,先從壇子裡抓一把米放在大碗裡,用水缸裡的水淘洗三遍後放到鍋裡,加上一大碗半水,蓋上鍋蓋,再到竈膛後面點燃稻草放到鍋堂裡燃燒,鍋燒透後,用鏟子在鍋裡攪一下,防止米粘鍋底(因燒的稻草,灰燼裡有餘熱散發,等祖父起床後,粥就煮好了),然後我就回家吃早飯上學去了。祖父有時買些蛋糕放在一小瓷壇子裡,早上給他煮早飯時,順便蒸一塊橢圓形的蛋糕,有雞蛋大略長一些,有時他會讓我吃一個再走,當然有時我忍不住會偷吃一塊。父親隔三差五在晚上來看看,說上一兩句話就走了。在我祖父誕辰100周年時,父親專門給祖父做了一次道場,我想父親對祖父是尊崇有加、懷念在心的。如果說家風可以傳承,那麼在我們這個家庭裡,身教好像遠遠大于言教。

轉眼到了青春懵懂的歲月,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父親不知從哪裡借來的《林海雪原》,前後書皮都沒有了,很多頁的角都卷了起來,破舊不堪,但父親看得津津有味,每天看後就放在枕頭邊上。一天,我好奇地就拿過來看,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大部頭的書,也歡喜地看了起來。以後又斷斷續續跟着看了《封神演義》《聊齋志異》《第二次握手》這幾本書書,都是缺頭少尾的,有的中間還缺幾頁,雖是破舊,但這些書讓我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無限的向往,情感似乎也敏感和豐富了起來,難怪說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揚州個園裡有個清頌堂,廳内抱柱上的楹聯:“幾百年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隻是讀書”。讀書不一定為功名利祿,更重要的是一個人可以養心養氣,辨非明理,行正道踐賢者之風,暢禮義行和善之舉。

書畫界流行一句說法:好字不如爛畫。但感覺這種說法是有意把書法和國畫對立起來了,自古至今,國畫有成者的書法功底基本上是比較紮實的,書畫同源是不争的事實。就我的國畫而言,在工作之餘确實下了些功夫。但回過頭看,這應該跟年少時父親的潛移默化給我打下書法的興趣和基礎是分不開的。父親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盤外,我最羨慕的是他寫得一手好字,每年除夕前兩天,家裡寫對聯的紅紙在堂屋裡鋪得滿滿的。父親每次寫對聯,我都站在一旁觀看,有時倒下墨水,有時舔舔筆,有時拿着寫好的對聯整齊地放到地上晾幹,防止墨滴、淌下來。門聯的内容多是寫景應情的祝福語,我大概還記得一些,在大門上的對聯有“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向陽門第春常在,積善人家慶有餘”等。廚房的對聯有“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等,竈台上寫“上天言好事,下界報平安”“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童言無忌”等。父親看到我站在那裡搖搖欲試,就把我家豬圈和雞窩上要張貼的紅紙條給我寫,于是我也當仁不讓,寫下“豬養牛大”“六畜興旺”“雞生雙黃”等。除夕下午,當全部對聯、祝福的紅紙條全部貼上,一派迎新喜慶的歡樂氛圍立即躍入眼簾,看着對聯上的字自己常常多看幾遍,羨慕之情總是溢于言表。

上小學學習書法描紅時,父親看我寫不到位,在一旁糾正,有時還描一個給我示範,後來我的描紅經常被老師閱後有很多字的右上方被畫上圈(表示這個字描得比較好)。有一次,楊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問我是不是你父親代你寫的,我矢口否認,離開時我還是看到了他疑惑的目光。也許就從那時熱愛書畫的種子就埋在了心底,從部隊轉業地方工作以後,工作節奏慢了下來,工作強度也降低了很多,工作之餘我拿起了毛筆重新啟程,練習書法、自學國畫,十多年的努力換來了不斷地進步,書法、國畫作品先後被《中國書畫報》《書法賞評》《書法導報》《中國紀檢監察報》《光明日報》《中國醫藥報》《中國市場監管報》等許多媒體刊用。

2012年7月20日晚8時多一點,揚州地區發生了4級地震,時在儀征工作的我正在休息,突然看到吊燈在晃,接着樓下很多人叽叽喳喳。我豎耳一聽,大家議論紛紛的是剛才地震了。我有點緊張趕緊拿起手機下樓,防止再震,又忙給在揚州的愛人打電話,問過情況後,接着給老家的父親撥通了手機,父親聲音高亢,似乎聽到我的聲音格外高興。我說:“我是老二啊,剛才揚州地震了,你和母親要注意安全。”父親說:“沒有事的,我們有點輕微的震動,你們在外也要注意啊。”又簡單說了幾句,便挂了手機。當樓下七嘴八舌的人們都散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回到宿舍拿起了畫筆。兩天後的周末(22日),我回到老家看父母,到寶應地界後和父親聯系,父親說:“現在不在老家,在小官莊衛生院住院呢。”聽到這句話,我感到有點蹊跷,怎麼事先沒有告訴我呢?

當我開車到了衛生院後,父親住在二樓的一間朝陽的病房裡,父親在病床邊,雙手扶住床沿,正蹬在一隻痰盂上解手(小便),我知道父親有前列腺腫大的病,解手時間長,間隔時間短。看到我和愛人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忙讓我母親把他攙起來,我去扶他,他說:“讓你媽媽扶,你們先到外邊,讓你媽媽把痰盂倒了再進來。”我知道這是父親自愛,怕我們嫌髒。

我問母親:“父親住院之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一下啊?”父親搶着說:“你們忙,我是老毛病,你媽媽在這裡陪就行了。”母親看到我們來很高興,說“前幾天地震,醫生護士來喊我們下樓到廣場上躲避,他(父親)又不能跑,我要背他下樓,又不肯,死犟啊。”父親接着說:“這麼大歲數了,死得了。再說你也七十五了,樓梯陡,假如跌下去就不得了了。”聽到父親好似開玩笑說這句話,我心裡有些心酸,假如我們做兒子的有一個在父母身邊就不至于讓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唠叨幾句後,父親透露自己想再住幾天院的心思。我就下樓到門診找到姓房的醫生,問詢了父親的情況,醫生倒是很和藹的說:“你父親是老毛病,心肺功能差,已經挂幾天水了,不能再挂了,明天讓他出院。”

“能不能再住兩天呢?我父親有這個想法。”

“就是住院也不能挂水了,醫囑已經下了。”房醫生臉上現出了疑難的神情。

此時,我想到五年前的一個大冬天,村醫上門挂水時,父親出現過危險,後村醫就不願意給父親挂水了。我大哥跟村醫說:“挂水出問題不要你擔責任。”村醫還是不同意,我大哥按照父親的要求非要他出診挂水,村醫無奈,讓我大哥打電話給我,我對村醫說:“我父親有要求,就請你對症治療,如有風險,我們承擔,與你無關。”村醫知道我在藥監局,是“公家人”,就是危險也不會胡攪蠻纏為難他的,這也是做一行有一行的難處啊。

現在房醫生這樣說了,我也不想找人打招呼為多住兩天院為難人家了。于是,回到樓上跟父親做了溝通,父親同意了。況且我想:家裡有空調,母親精心服侍還是要比衛生院條件好,再說肺氣腫、氣管炎這種病冬天天氣寒冷是最危險的,夏天天氣炎熱應該還是好過的。又和父母拉了幾句家常,我就急着趕回揚州了。兩天之後,當大侄兒打來電話說爹爹歸天時,我徹底愣住了,痛苦無以複加。如果知道父親就這樣走了,工作再忙,我也要請假在他身邊伺候一下啊,内疚和懊悔、痛苦和回憶不時湧上心頭。

雙眸裡的光芒(血脈裡的光芒)3

父親平時是充滿溫和,不太嚴厲的,對我們四個兒子,我印象中沒有打過我們的。但童年的記憶裡有三次是差點打了我的,一次是他當生産隊長時,那時生産隊裡養了幾百隻鴨子,上午喂食之後就圈在我家後面的河裡休息,有幾隻鴨子不聽話,悄悄地遊了出來,放鴨的人腳有點跛,在遠處就吆喝起來,當時我們幾個小夥伴正在河邊碼頭上玩,聽見吆喝,我搶先一步抓起了放鴨用的竹竿上下震動起來(這種竹竿輕便細長,梢頭扣上一根一米多的麻繩,末端紮上一個草巴,甩起來擊打水面,鴨子會很害怕),想把幾隻鴨子吓回去。哪知道沒有把控好,一下子打到一隻鴨子的頭上,那隻鴨子立馬在河中頭翻了過來,在水面上轉起圈,很快就不動了。恰巧被我父親看到,上來就要打我,被放鴨人攔住了。第二次是有一年放假期間,看到隔壁老爹爹(我的遠堂祖父)的窗戶前有半瓶墨水(小扁四方瓶子裝的鋼筆水),我用手從窗格裡摳了出來拿回家,然後寫起毛筆字來。這件事被父親知道了,從柳樹上折下一根柳枝罵到:“小炮子哉,誰叫你拿人家東西,今天看我不打你。”看到父親真的生氣了,說着攆過來要打我,我吓得邊哭邊跑,好在母親半途把父親攔了下來。現在想想父親那時的舉動也許是防止我走歪路,不是有“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的俗語嗎。還有一次是大夏天,父親在午休前,囑咐我和弟弟中午下河洗澡不要太長,因為莊上有十幾個人在洗澡,比賽遊得快、水裡憋氣長、水下插柳枝找柳枝等遊戲,結果他一覺睡醒(父親有聽評書的習慣,中午他睡前都要聽完揚州評話,大概半小時),當他看到我們輕手輕腳回到房裡換衣服時,估計我們在河水裡泡了兩個多小時了,再看到我們短褲濕漉漉的,眼睛被水泡得紅紅的,嘴唇發烏。立即起床要打我們,我們兄弟三個還是老辦法,跟着我就向屋外跑。

第二天父親午飯後告訴我,夏天在河裡洗澡不能太長,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洗的時間長了會得肺痨的,當時不知道肺痨是什麼,但知道是一種病,從此下河洗澡的事,我們就再也不讓父親操心煩神了。

人的塑造重要的是靠正面的學習和引導,可是有時跌上一跤,接受負面的教訓,成長的腳步将會更加堅實。

寫下這些文字,那是記憶裡總是揮之不去的存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的血脈裡流淌着上輩的血氣和精神,思念和回憶就是一次再塑和呐喊,它發出的光芒一定會讓自己今後活得更加明亮和從容。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路上生命不斷經過日月星辰、風霜雨雪的洗禮,練出來的就是坦然面對一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流星的姿态按照自己的軌迹向前、向前。

父親仙逝十年了,祖父去世時因我在部隊未能及時趕到老家與祖父告别,謹以此文寄托對父親、祖父的思念。

2022.6.19(父親節)起稿 2022.7.4定稿

雙眸裡的光芒(血脈裡的光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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