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緊緊盯着尹喜，道：“尹師兄，太清道祖究竟有何圖謀，不知能否告知？”

　　尹喜沉默。

　　孫悟空神情有些激動，道：“尹師兄，你如今背負的可不僅僅是你一人生死，更有整個萬神宮百千部族、歸墟三大宮、軒轅神域數十界面，甚至三十三天億萬蒼生，他們的命運都會因你一人而改變。況且，便是老孫這裡……因為我等逃亡歸墟，花果山齊天城屢受追捕，靈山衆弟子被應元府屠戮……此前，老孫告訴他們，一切的罪孽都是因為大羅天暴政，一切的犧牲都是為了神族複興……可如今，尹師兄你告訴老孫，這一切都是為了太清道祖！這讓老孫如何接受！又讓老孫如何向一衆門人弟子交待！”

　　尹喜默默聽孫悟空講完，道：“還有嗎？”

　　孫悟空深吸一口氣道：“悟空也知道尹師兄與李師伯師徒情誼深厚，也知道尹師兄為了悟空付出許多，不過，私情是小，公義是大。我們雖然出身于太清，如今代表的卻是萬千神族利益。你可不能因為私情而罔顧大義！”

　　尹喜放下茶杯，淡然道：“悟空，你覺得尹某是那種人嗎？”

　　孫悟空眼神誠摯，道：“正因為悟空不相信尹師兄是那種人，才希望尹師兄将真相相告——師兄可以放心，老孫絕對會嚴守口風，絕不會向第三人洩漏。”

　　尹喜一笑道：“我相信你！其實，有些事情也到了該對你說的時候了！”

　　孫悟空微微一怔，他也沒有想到尹喜會答應地如此爽利。他正襟危坐，面容肅穆，凝神看向尹喜。

　　尹喜從懷中取出一個蜃珠，蜃珠自行懸浮空中，散放白色光華。

　　尹喜打出一道法決，蜃珠上躍起一抹藍色火焰，其上封印刹那隐沒。孫悟空心中一動：尹喜竟然也會九炎真火，并且，看火焰顔色，已非尋常下品。

　　蜃珠滴溜溜旋轉，不一時，兩人身前浮現萬千光團，如天穹上無邊星辰一般。

　　尹喜随手移動蜃珠，将影像挪移放大，很快，他停下手來，道：“悟空，你可認識這片星域。”

　　孫悟空仔細打量影像。蜃珠光華中，是數十百億個光點，衆多光點彙聚成團。最中央一個光點，呈現如海水一般的湛藍之色。

　　孫悟空道：“自然認得。此乃我等出生之水元界。”

　　尹喜颔首道：“水元界十之七八都是大海，遠處觀望便如一汪清泉，一滴水珠。水元界乃一方大世界，下轄三千小世界。所謂三千，乃是泛指，實際下轄三萬六千個靈界，每個靈界又有三萬六千個凡界……相比那些生活在毫無靈氣的凡界生靈，我等能出生在水元界，實是莫大幸運！”

　　孫悟空颔首。他也有過墜落凡界的經曆。那個世界毫無靈氣，百姓富足，卻壽命短暫。對于他這個一心長生大道的修者來說，無異于煉獄。以孫悟空之卓越天資，也耗費了足足千年，方才修行到人仙後期，破開虛空，輾轉回到水元界。

　　尹喜一揮袖，蜃珠光華閃爍，影像刹那縮小。虛空中浮現數十團光影。數十團光影三五成群，共同凝聚成一個巨大光團。

　　孫悟空自然明白，那每一團光影都是一方大世界。水元界、赤火界以及神霄界、昆侖界都環繞在大羅天周圍，形成一個中型光團。四方天帝各自統禦數個大界面，圍繞在大羅天四周，至于三清寶境則在大羅天上方。整個三十三天猶如一個巨大棱錐。大羅天就是整個巨大棱錐的中軸點。

　　尹喜又一揮袖，影像繼續縮小，在三十三天巨大光團外，又出現了一小一大兩個光團。那是代表軒轅神域與歸墟所在界面。

　　尹喜繼續挪移影像，漸漸的，三個巨大光團迅速縮小。

　　尹喜繼續挪移，将影像放大，直到三個光團幾乎融合成一團，才停下手來。

　　孫悟空目露狐疑，不明白尹喜這是何意。

　　孫悟空早在許多年前就得見禹王、伯益繪制的《山海經》。在那本太古奇書中，就大略記載了整個三十三天以及萬墟之地各種生靈、礦藏。對于尹喜所展現的各方世界景象，孫悟空并不感到如何驚奇。

　　就在孫悟空思忖間，蜃珠影像劇烈抖動。大約是從軒轅神域中央天阙方向，一朵紅雲悄然升空，須臾，大羅天、三清寶鏡、天神宮等五個方位同時有巨大紅雲升空。過了三五個呼吸，整個三十三天、軒轅神域以及歸墟，甚至無盡蠻荒之地也被紅光籠罩。又過了片刻，整個蜃珠影像化為一片赤紅。

　　赤紅光華将整個靜室照亮，也将尹喜、孫悟空的面龐照得通紅。

　　待紅光退散，孫悟空再看前方，蜃珠中一片虛無。

　　孫悟空震撼中滿是疑惑。他修行多年，得窺天道。就算是空白蜃珠，裡面也有稀薄元氣流淌。可眼下，蜃珠影像十分詭異，沒有元氣波動，沒有色彩流轉，沒有諸天，沒有神域，沒有歸墟，沒有蠻荒之地，連毫無生命的隕星碎石也無，甚至包括光，包括暗，都徹底消失！

　　這般景象，别說是尋常天仙無法做到，就算是孫悟空，甚至尹喜，也無法做到！

　　孫悟空眉頭深鎖，道：“尹師兄，這……”

　　尹喜面露憂戚之色，不過，他并未回答，而是一揮袖，将蜃珠影像逆轉，将鏡頭極速後移，拖動到某處位置時，他停頓下來。

　　蜃珠影像中，是一處偏殿。偏殿中，尹喜盤膝而坐，孫悟空則坐在幾案一側，臉上露出驚疑之色。

　　孫悟空駭然道：“莫非，未來東征軍将遭遇大禍。此乃師兄施展照天術所見？”

　　尹喜搖頭，一揮袖，将蜃珠影像略略挪移小段。影像中是一片汪洋大海，大海上有一處仙山，仙山上有一巨大仙石。下一刻，仙石崩裂，一小猴兒從中躍起，雙目金光充盈，直沖牛鬥……

　　孫悟空更是疑惑，道：“這……”

　　從尹喜挪動軌迹來看，蜃珠中留存影像，至少也該是數百萬年之後事情！

　　尹喜道：“悟空，你可聽聞過宇宙一詞？”

　　孫悟空道：“自然聽過。所謂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我等修者常以宇宙代指眼下所處之萬千世界。”

　　尹喜道：“那你可聽聞過宇宙有終這個說法？”

　　孫悟空臉色肅然，道：“還請師兄賜教。”

　　尹喜道：“無論仙凡，皆有壽限。凡人壽命不過百年，人仙千年，神仙萬年……修成天尊者，将擁有數百萬乃至千萬年壽元。至于我等道尊，按常理來說，應該有數億年乃至十億年壽元……”

　　孫悟空思忖道：“師兄的意思，不單是我等仙神有壽元限制，就連這方宇宙也有壽元限制！”

　　尹喜颔首道：“沒錯。萬物皆有始終，我等修者不過是将壽元延長，并非真的能夠長生不老。便是這方天地，也有終結之時！”

　　孫悟空道：“道理是如此，不過，天道渺渺，地道蒼茫。天地宇宙何等廣大，便是有其終極，也遠不是我等能夠測量。”

　　尹喜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卻不過是凡俗之論。水元界有仙草名薰華，朝生夕死。凡俗之人在天地大道面前，隻如蝼蟻一般，自不必擔心宇宙終結。然而，我等身為天尊道祖，肩負億萬生靈重托，又豈能坐視此事。”

　　孫悟空面色越發凝重，道：“師兄的意思……是我等所處宇宙不但有其壽限，并且……距離崩毀……已為期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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