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貴含蓄,詩人論事不會一語道破。因此在讀者那裡,有時候會有不同的解讀。
詩人玉屑十一卷中,有一段寫“近似”的趣談,記錄了幾個歪解的故事。
相聲裡有名作“歪批三國”,這一段當作相聲聽吧。
一、上廁所詩北宋魏泰《東軒筆錄》中寫了一個趣事:
程師孟知洪州,于府中作靜堂,自愛之,無日不到。作詩題于石曰:“每日更忙須一到,夜深長是點燈來。”李元規見而笑曰:此乃是登溷之詩乎!東軒筆錄
程師孟(1015~1092),字公辟,号正議,蘇州吳縣(今江蘇蘇州市)人。生于官宦之家。宋景佑元年(1034)進士。
程師孟在洪州(江西南昌一帶)作知州的時候,在府中辟了一間房叫做靜堂,用來靜養休息。因為喜歡,所以他每天都會來,還做了一首《題靜堂》,其中有句雲:每日更忙須一到,夜深長是點燈來。
意思是,每天再忙,我也要來一次,夜深的時候也經常點燈來。
李元規見了這首詩後說,白天也來,晚上也來,還必須來經常來,這不是上廁所吧?
登溷:如廁,上廁所。
二、畫虎詠貓
《王直方詩話》雲:
文潛賦虎圖詩,末雲:“煩君衛吾寝,振此蓬荜陋。坐令盜肉鼠,不敢窺白晝。”或雲:此卻是貓兒詩也。《王直方詩話》
張耒(1054-1114年),字文潛,蘇門四學士之一。
據說張耒觀賞虎圖以後,題了一首詩,詩中說,麻煩你在我睡覺時守護我的陋室,讓那些老鼠們不敢放肆。
有人見了這首詩以後說,這不是寫貓嗎?跟老虎有什麼關系?
這首《挂虎圖于寝壁示稭秠 》全詩雲:
畫工出幻事,缟素發原薮。
蕭蕭白茅低,凜凜北風走。
眈然老于菟,舉步安不驟。
目光炯雙射,怒吻呀欲受。
彼彪擲其旁,文彩淡初就。
雖然竊形似,已足走百獸。
煩君衛吾寝,振此蓬荜陋。
坐令盜肉鼠,不敢窺白晝。
前面寫得确實是虎威,後面四句确實有點令人恍惚。
三、炖大鵝
《王直方詩話》有雲
(張耒)又大旱詩雲:“天邊趙盾益可畏,水底武侯方醉眠。”時人以為幾于湯燖右軍也。
有版本為:雲間趙盾益可畏,淵底武侯方熟眠。
天邊趙盾,指夏天烈日 ,出自《左傳·文公七年》:
酆舒問於賈季 曰:‘ 趙衰 、 趙盾 孰賢?’對曰:‘ 趙衰 ,冬日之日也; 趙盾 ,夏日之日也。
淵底武侯,諸葛亮号稱卧龍。
于是有人說,大太陽烤着,武侯在水底泡着,這是水煮諸葛亮呀。文人含蓄,用了一個典故:湯燖xún右軍。沈括 《夢溪筆談·譏谑》雲:
“ 吳人多謂梅子為‘曹公’,以其嘗望梅止渴也。又謂鵝為‘右軍’,以其好養鵝也。有一士人遺人醋梅與燖鵝,作書雲:‘醋浸“曹公”一甏bèng,湯燖“右軍”兩隻,聊備一饌。’”
王羲之(曾任右将軍)喜歡鵝,吳人謂鵝為‘右軍’。湯燖右軍,就是炖大鵝 。
張耒《仲夏》全詩雲:
雲間趙盾益可畏,淵底武侯方熟眠。
若無一雨為施澤,直恐三伏便欲然。
算商酤酒有底急,束帶坐曹真欲颠。
平生不解作熱客,且複飽食窺陳編。
四、尋詩如尋貓
歐陽修《六一詩話》:
聖俞嘗雲:詩句義格雖通,語涉淺俗而可笑者,亦其病也。如“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本謂詩之好句難得耳,說者雲:此是人家失貓兒,人以為笑。歐公詩話
歐陽修的好友梅堯臣說,作詩要注意,似乎道理邏輯講得通,但是不注意措辭引起誤會,也是一種詩病。
例如: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說的是好句難求,但是被人笑話說,這是家裡丢來貓兒找不到了。
這兩句出自唐朝詩僧貫休的《言詩》:
經天緯地物,動必計仙才。
幾處覓不得,有時還自來。
真風含素發,秋色入靈台。
吟向霜蟾下,終須神鬼哀。
五、破船詩與詠驢詩
《西清詩話》講了一個喜歡歪解詩的人:
高英秀者,吳越國人。與贊甯為詩友。口給好罵,滑稽,每見眉目有異者,必噂短于其後,人号惡喙薄徒。
嘗譏名人詩病雲:李義山覽漢史雲:“王莽弄來曾半破,曹公将去便平沉。”定是破船詩。 杜荀鶴雲:“今日偶題題似著,不知題後更誰題。”此衛子詩也,不然,安有四蹄。贊甯笑謝而已。《西清詩話》
北宋僧人贊甯(919~1001)有個詩友叫做高英秀,詞人滑稽幽默喜歡歪解人詩。
高英秀說李商隐的《覽漢史》,寫得是破船:王莽弄來曾半破,曹公将去便平沉。
又說杜荀鶴寫桧樹的詩:“今日偶題題似著,不知題後更誰題。“是寫驢子,否則怎麼會有有四個蹄子(題)呢?。
衛子,驢的别名,傳說衛靈公喜歡驢,世人稱驢為衛子;又衛玠喜歡騎跛驢,當時稱驢為衛子以譏諷衛玠 ,故有蹇衛之稱。
結束語
回到梅堯臣說的這段話:
詩句義格雖通,語涉淺俗而可笑者,亦其病也。《六一詩話》
作詩的時候,避免語音或者語義方面,引起不太好聽的歧義,這是詩人要注意的一點。例如嶽雲鵬相聲中說張信哲太”虛僞”,因為他的《過火》中唱到:關于流言(柳岩),我裝作無動于衷。
甚至給孩子起名字的時候,也要注意這一點,例如......
@老街味道
白居易面目全非,歐陽修一字不留,古人改詩的觀點與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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