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人生第一次進藏。
一共三個人,主要是去甘孜州朝聖,而我自己堅持要繞一趟路——去一次阿壩州馬爾康的大藏寺。
“為什麼非去大藏寺?”發起朝聖之旅的朋友說。
我說,“兩個原因:第一,在格魯論壇上赫赫有名的大藏寺法台祈竹仁波切正好在寺院;第二,大藏寺有出了名的六臂大黑天啊!”
六臂大黑天,就是六臂瑪哈嘎拉,他是所有格魯派寺院都供奉的護法,而大藏寺的這一尊六臂大黑天,有着與衆不同的殊勝來源。
大藏寺是宗喀巴大師的八大弟子之一——查柯·阿旺紮巴修建的。
寺院建好之後,阿旺紮巴祖師一度為找不到合适的造佛像工匠而苦惱。
這時,有三個黑人來到了寺院,自稱來自印度,善于造佛像。祖師便請他們留下,其中兩人不願意,繼續上路了,另一人留了下來。
到寺院開光的時候,所有大小佛像都造好了,隻餘一尊六臂瑪哈嘎拉像未造完,祖師也照原計劃舉行了竣工典禮。
典禮現場,那個印度黑人戴上了一個護法面具,要表演一場法王舞。随着旋轉動作的加快,黑人的身軀也越變越小,最後,場地上隻孤零零地剩下了一個面具。大家都頗為驚奇,此時,有人發現那尊隻塑了一半的六臂瑪哈嘎拉,竟然不知不覺全部完成了!
這件事,被記載于《安多政教史》一書中。根據記載,此前的另外兩名黑人,分别去了安多等地區的吉谛寺與初奇寺,分别塑造了四臂相瑪哈嘎拉及四面相之瑪哈嘎拉像,事後也是奇迹般的“消失”。因此,傳統上一般認為,這三位印度人分别是大黑天之六臂、四臂與四面相的化身。
(藏文版安多政教史,一本有原則有料的藏文史書,有漢文譯本)
2006年,拗不住我的堅持,兩個夥伴跟我一起去了大藏寺。
在寺院中,我第一次見到了祈竹仁波切——一位近70歲,眼神平靜深邃,但神情又蘊含着無限悲憫與包容的格魯派老活佛。
到現在,整整十年的時間,我仍然覺得,能遇見他、依止他,我的上輩子一定積攢了很多很多的福報。
第一眼見到祈竹仁波切,恰巧是在大藏寺護法殿的門口。很多當時我還不認識的同門,正在轉繞護法殿——真是好機會,同時将師父與六臂大黑天一起禮敬了。後來才知道,轉繞護法殿五百圈求加持,是大藏寺曆史上一個不共的傳統。
除此之外,大藏寺還有一個跟護法有關的、其他格魯派寺院中都沒有的傳統。
西藏寺院中,當有人作布施時,一般施主會親手将供品一份一份地分派予每一位僧人。而在大藏寺中,領誦師還會站起來宣讀:“請分派“黑人”的那一份!”,于是,施主會把額外的一份交給護法殿僧人,由他供奉到六臂大黑天之前。據說,當年祖師問印度黑人塑造佛像要何報酬,黑人回答,“我不要報酬,以後寺院的僧人得到什麼供養,也有我的那一份就行”,遂有了這個獨特的寺院傳統。
昔日,祈竹仁波切曾在澳大利亞弘法,一些洋人弟子前往大藏寺朝聖時,帶了澳洲特産的羊毛襪子,供養僧衆每人一雙,而護法也依傳統被供養了一對襪子。仁波切笑談,給護法供襪子,大概是西藏曆史上的第一遭吧。
在後來的十年之中,我多次前往大藏寺,也和同門們一起供僧過數次。每一次,都親自經曆了領誦師對我們說,“請把護法的這一份放在這裡(大殿佛龛前)”。的确,在大藏寺,六臂瑪哈嘎拉不僅是被供奉起來的護法,也是這個寺院活生生的成員之一。
(一張早期老照片,祈竹仁波切在大殿外講法。照片中央的就是護法殿,門禁森嚴,隻有法台和當年輪值的護法殿僧人才能進入。)
我的香港師兄們,多年前曾到拉蔔楞寺朝見當時還在世的貢唐仁波切大師。
貢唐仁波切,是西藏的首席高僧之一,這一點大概不用多作介紹。
他老人家一聽到大藏寺的名字時,馬上說:“大藏寺的護法像是很有威望的!這不是一般的護法像!”
在寺院的600餘年曆史上,多次發生護法顯靈的奇迹,例如有小偷偷了寺院幹活用的牦牛,寺院僧人發現時,小偷已經逃出去很遠了。于是,僧人急忙到護法殿祈請大黑天,同一時間,被偷走的牦牛牛角突然噴出火來,吓得小偷連滾帶爬地趕緊将牦牛還回來,從此至今,再也沒人敢偷大藏寺的财物。此外,在有僧人破戒的時候,他們會很快還俗離寺,否則護法會對他們作很猛厲之懲罰以維持寺院之清淨。
2007年的夏天,我曾在大藏寺外居住了十五天,其間天天到寺院朝拜。
當時是一個人去的,不是同門的集體活動,其間未免有些無聊,發揮自己作為“寫字人”的禀賦,到處找老和尚打聽故事。
結果,還真搜集了一批有趣有料的真·親身經曆。而我和我的同門,也經曆過多次大藏寺護法不可思議的加持。
這些故事,留待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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