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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湖是什麼方言區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4 05:50:48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方言是烙刻在一個人靈魂深處的印記。中華文化是農耕文化,是紮根于土地的植物文化,中華文明所滋養出的人們也如同植物一般,離開了生養自己的故土就如浮萍一般漂泊無依、甚至枯萎凋零。

如果說故鄉是一個人生命的歸處,那麼鄉音便是他精神的本真。一個人是很難掙脫自己的來處的,儀表、談吐、氣質、性格、愛好、道德水準、文化修養,這些如同植物的枝蔓,隻要你願意,可以朝着任何想要的方向修剪,但是那些更深的、更本質的東西很難改變,那是當你對世界還一無所知時從身邊環境中直接獲取的。母語、方言,它們将這些包含着既定經驗的抽象概念深深埋藏在潛意識中,你所動的每一個念頭、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包含着它們的蛛絲馬迹。也許自己都意識不到,但它們會籠罩你的一生。仿佛植物的根系,深埋地下、不為人知,卻暗藏着驚人的力量。方言承載着最初始的記憶和最本真的文化特質,奠定了每個人原初的色調、靈魂的基石。

蕪湖是什麼方言區(蕪湖話裡話蕪湖)1

蕪湖話之骨:世俗幽默與辛辣鋒利

蕪湖話屬于江淮官話,保留一些吳語特點,極富地域特點。首先,蕪湖話十分幽默。蕪湖人對待生活一直保持着樂觀調侃的态度,這反映在方言上尤其明顯。上學快要遲到了,爸媽的催促聲中總是有一句:“你怎麼這麼摸呢?!”“摸”在蕪湖話中是“辦事拖拉”的意思,僅僅一個字,就把一個磨磨唧唧、拖拖拉拉、東摸西摸、就是不願做事的形象生動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極具幽默感和畫面感。再例如“勺”,這個字在蕪湖話中用來形容一個人喜愛八卦,每每說起這個詞,一個像勺一樣挺然翹然地伸長脖子、四處挖掘八卦、搬弄是非的形象簡直呼之欲出,其中蘊含的調侃意味也讓人捧腹。此外,蕪湖話是直率世俗的。不同于北京話的“拿腔拿調”和粵語的雍容優雅,蕪湖話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既瑣碎又鮮活。例如沒有做到承諾的事:“胸脯闆得像搓衣闆”。行事張揚好顯擺:“洋得像蛋”。事情離譜或讓别人放棄某事:“你代我一口歇”。小孩傍晚在小巷裡玩久了,父母長輩就會呼喚:“阿(丫)頭诶,ga(家)ki(去)切飯喽……”

除了幽默的氣質和世俗的煙火氣,蕪湖話有時也十分辛辣鋒利:蕪湖話發音張口很小,且發音過程口型變化較小,再加上有大量合音字,n、l不分,平翹不分,前後鼻音不分,所以語速極快。蕪湖話發音力道也很大,導緻吐字較重。蕪湖話裡還保留大量入聲字、變調豐富,發音短促、語調下降、摩擦音和尖音很多。試想用蕪湖話怼人是怎樣的奇景:連珠炮一樣的語速夾帶着咬牙切齒的氣聲,語調短促鋒利且兇狠地下切,說話力道極重仿佛往地上啐,再加上想象力豐富的罵詞,仿佛一萬把尖刀在耳膜上刮擦,讓人無法消受。蕪湖話用來諷刺挖苦的詞彙極為豐富且充滿想象力:“老油條”(油滑、倚老賣老)、“木裡木骨”(做事不分輕重)、“結石巴拉”(不講道理、不懂變通)、“七皮八磨”(做人不講誠信)、“孬兒八哄”(呆頭呆腦)、“澀皮幹子”(小氣、吝啬)……生動形象、一針見血,讓人在挨罵的窒息中苦中作樂地感受到一絲蕪湖特有的、黑色的幽默感。

蕪湖話之魂:蕪湖方言的精神内涵

語言具有豐富的人文性,它與文化相互貫通、與人文精神相互塑造,一個地區的方言能夠很好地反映當地的曆史文化。蕪湖話也是如此,它深刻體現着蕪湖本土文化的精神内涵。

蕪湖立于長江之畔,作為沿江重要碼頭之一,自古商業文化發達。近代被開辟為重要的沿江通商口岸,蕪湖人于是形成了重商、親商的傳統,商業文化發達。星羅棋布的碼頭、船埠使南來北往的人彙集一處,來自不同地域的文化在此碰撞,擦出了創新的火光,形成蕪湖獨具特色的碼頭文化。蕪湖話正體現出商業文化與碼頭文化精打細算、開放包容的一面(私以為方言中豐富的罵人詞彙正來源于此)。蕪湖話的瑣碎、鋒利讓人聯想到老城中走街串巷的小販、菜場裡計較斤兩的大媽,精明算計中透着質樸的熱情。碼頭文化讓蕪湖方言融合了不同地域的特色,例如吳語與江淮官話的融合。再比如蕪湖話中的“來斯”(厲害、優秀)來源于英語中的"nice",是近代被開辟為沿江口岸後,從英語中轉化而來的。

在重商傳統的影響下,蕪湖的市井文化也十分發達。在曆史上,蕪湖的商會作用很大,承擔了一部分市民自治的功能。市場欣欣向榮,提籃叫賣的小販随處可見,沒有城牆、不設牌坊,蕪湖市民對生活樂觀、開放。許多文學作品,如《牡丹亭》《聊齋志異》《官場現形記》等,都對蕪湖充滿煙火氣的城市氛圍有過描寫。這種市民文化在蕪湖方言中就表現為樸實、瑣碎、極為生活化的用詞:“鬻”,指液體沸騰溢出;“潲”,指雨被風吹得傾斜以緻打濕東西;“枵”,指被磨得很薄的紙張或衣物;“勚”,指器物被長期使用磨平棱角……此外,蕪湖方言中的形容詞極為生動有趣,并且一定要使用一個具體的詞來強調事物的程度,充滿了富于聯想的言外之意:“貓軟”,讓人聯想起軟糯的貓咪;“鐵緊”,仿佛鐵絲緊箍在身上;“焦幹”,就像烈日下炙烤龜裂的土地;“碧清”,好似碧波蕩漾般清澈通透……都是直觀、樸實、貼近生活的表達,使人每每在唇齒間咀嚼這些詞語時,心中都浮現起那座江南小城既瑣碎又熱鬧的生活,家鄉親朋好友、街坊鄰裡的音容笑貌仿佛在使用這一個個詞語時重現。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随着現代化的推進、普通話的普及,蕪湖話的傳承與發展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蕪湖話之殇:普通話的大行其道與本土方言的逐漸流失

就蕪湖方言的流失來說,筆者想舉一個自己身邊的典型例子。我的父母做過記者、播音員,在多年工作的浸淫中深感蕪湖話有些市井氣和和世俗化風格,再加上他倆普通話水平都很高,導緻我從小就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語境下長大,我隻有偶爾去外婆家或與小販交談時學舌兩句。到長大以後,我的耳朵能識得鄉音、我的心迫切地想要說出家鄉話,可是我的舌頭早已被普通話訓練得闆闆正正,再也無法像老一輩蕪湖人一樣輕快自然地吐出那一串串靈動的音節。而我不是個例,許多新一代的家長視蕪湖話為“土、俗”的标志、視普通話為“上流階層”的語言,有條件的高級知識分子從小就為孩子創造純淨的普通話環境,沒有條件的、自身就是蕪湖話使用者的家長就算拗着、擰着,也要捋直下一代的舌頭、逼着孩子使用普通話。這就導緻了兩個結果:蕪湖話使用人數急劇減少,蕪湖話中摻雜大量普通話語音和詞彙、變得不再純粹。在普通話的強勢擴張下,蕪湖話以及其他一些地域的方言,正在悄無聲息地離開我們。筆者有一次在公園散步,聽到一個可愛的小朋友從面前颠颠地跑過、用蕪普交雜的口音奶聲奶氣地喊:“小哥哥,小哥哥,你的水槍能借我滋(zi)一下嘛。”霎時間,一股不可名狀的惆怅感瞬間湧上心頭,地道的蕪湖話,以後大概是很難聽到了。

反觀上海話,境況就大不相同。筆者的爺爺奶奶是上海人,因此他們在家裡都說上海話。每次奶奶用上海話跟上海的親人“煲電話粥”,有一種外人無法插入的親密感,讓人羨慕。

各地對待方言的态度,是由當地的經濟文化水平、人們對本土文化的認同程度決定的。出現上述兩種情況的原因,究其根本是蕪湖本地的經濟水平和文化底蘊不足以支撐人們對本土文化的信仰,氣短言虛。

蕪湖話之憶:蕪湖人的精神家園

方言是在千百年的社會生活中逐漸形成的,蕪湖話就像是從江南濕潤泥土上一株随風搖曳的蘆葦,那裡有沿街小販的叫賣、爸媽細碎的唠叨、九曲蓮塘裡穿行的小船、滾滾長江中新撈的鮮魚、細密的雨絲傾斜着打濕了衣服、竈上的白粥溢出來撲滅了火苗……蕪湖話就是蕪湖人的生活本身,烙刻在每個蕪湖人的血脈之中,隻要生長在蕪湖,就會激活這種“母語”。而作為一種交流工具的普通話,則更像是被強行焊接進大家的生活的異物,然而某些地方的接口尚未烙平,于是出現了蕪普夾雜的窘境,或是有些用方言能夠輕易表達的事情或感受、用普通話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的奇異現象。對于本地人而言,強勢的、工具性的普通話對弱勢的、人文性的蕪湖方言造成了極大傷害。

語言是人的文化家園,方言是人的靈魂基石。“方言是人最深在的語言自我,給人帶來情感支持、文化支持。”方言與它的子民,就像水之于魚,身處其中的時候習以為常,直到有一天被從水中撈起,才感到無比的空虛和鋪天蓋地的壓抑。是啊,異鄉的美麗、異鄉的繁華,那是處在别人的語境下的東西。失去了家鄉方言的支持,人就像無根的浮萍,在别人的浪濤裡浮沉,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歸處。相反,那些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聲說出廣東話、四川話、上海話的同學,無論他們走到哪裡,方言都會牢牢地把故鄉系在他們的舌尖上,成為他們情感的寄托、文化的支柱,時刻提醒着他們的來處和歸處。

蕪湖話之望:重新被找回的人文語境

方言是最深在的語言自我、精神家園。方言能帶來情感支持、文化支持。所以,方言應該擡着頭說、挺着胸說,而不是因為它的“土氣”羞于展露人前。方言應該被傳承和保護,說不出方言的人失去的是自我與過去……随着蕪湖經濟的發展、文化水平的提高,蕪湖人的本土文化認同感也在逐漸提升,微信朋友圈中時常能見到關于蕪湖話的小文章,電視裡也出現了關注蕪湖鄉音鄉情的紀錄片,人們開始挖掘蕪湖話背後的曆史底蘊與文化價值。相信終有一天,蕪湖話會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創造一個富有人文氣息的、值得驕傲的屬于蕪湖人自己的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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