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呼禹祥，村裡人都說，“是一點都不同情”。7月17日，呼浩天等人還聚集在村裡讨論着這件事，“做了壞事就要承擔，不論這個錯是什麼時候犯下的。”

7月17日，犯罪嫌疑人呼某的家，院子裡雜草叢生。 新京報記者 汪暢 攝

三個月前，河南林州呼家窯村，一則消息在村民中口口相傳，呼禹祥又被警察帶走了。

“他又犯了什麼事？”三個月後，疑惑不解的村民們終于從新聞裡了解了情況。原來，因涉嫌一起2000年的拐賣兒童案，他被山西警方帶走，現羁押于山西某看守所。而在7月13日公安部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他被通報是電影《失孤》原型郭剛堂的孩子被拐一案的犯罪嫌疑人，24年前夥同唐某在山東聊城作案。

得知了此事，村裡人說，“做了壞事就要承擔。”

抽煙嗜酒借錢

呼浩天和呼禹祥是朋友，呼浩天說，呼禹祥以前不怎麼回村，去年開始，他在村子裡長住下來，把兩個正上中學的女兒接回身邊，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搭起了台子，每天用電磁爐給孩子做飯。

村民們說，春節前後，呼禹祥在村子的馬路邊開了一個電焊鋪，主要為附近的養豬戶們焊接一些鐵質豬産床。

呼浩天說，開電焊鋪前，呼禹祥還曾在附近的工廠上過班。但由于“嗜酒如命”、“每天要抽起碼兩包煙”，呼禹祥常常要和朋友出去吃喝，花銷頗多，攢不下錢來。

據多位村民說，他那些一起吃喝的朋友，交情僅限于酒桌。最終，還是看在親戚的份上，呼禹祥開電焊鋪前，他的堂弟呼铎祥借了他兩萬元，呼浩天也借給了他一千元。

呼铎祥說，作為親友，他們不是不知道呼禹祥的過往。年輕時，他經常向親友借錢，但是從來沒有歸還這一說。長期如此，一些親友早已跟他斷絕往來。而二人之所以願意借錢給他，是看着他實在可憐。“人終究是老了。”呼铎祥能看得出來，呼禹祥的身體在慢慢衰弱，前些年得了肺結核，做過一次手術，這次回家後，連路都走不利索，腳步拖拖拉拉，偶爾還有些瘸拐。

于是，當村民們聽說呼禹祥想要開店，用自己的手藝活兒賺錢，大家都在議論，“也許是人老了，混不動了，開始知道過日子了。”

7月17日，犯罪嫌疑人呼某的電焊鋪子。新京報記者 汪暢 攝

曾經的“混混”

再往前回憶，“混混”是呼浩天、呼愛金等村裡的同齡人對呼禹祥的印象。

1965年，呼禹祥出生在河南省安陽市林州采桑鎮呼家窯村。在五兄妹中，他排行老二。呼浩天記得，很小的時候，呼禹祥還曾跟着姑父去漯河讀過幾年書。但不久後，他便回了村子。

呼浩天回憶，那個時候，呼禹祥不去找活兒幹，而是整天在街上遊蕩，和附近的一幫年輕人一起打架、找附近的包工頭要“保護費”。

呼浩天認為，這或許是由于呼禹祥父親去世得早，缺乏管教。

村民印象中，呼禹祥換女朋友換得很勤。王大娘記得呼禹祥前後帶回村子的就有三個女人。最開始，是同鎮的一個姑娘。那時候，呼禹祥正在張羅蓋房。他們看到，隻顧着花天酒地的呼禹祥從不過問家事，連牆都是那位姑娘親自糊起來的。

王大娘記得，房子建好後，呼禹祥也未改變自己“喝老酒”的習慣，還在新房裡鬧出過笑話。一天夜裡，呼禹祥酒醉後進内屋裡撒了泡尿。然後還四處大聲嚷嚷，自家建的廁所真好用。

村民們說，日子沒過多久，那位姑娘就離開了呼禹祥。村醫李火星回憶，呼禹祥和曆任女朋友相處的時間都不長。

村民呼愛金說，這之後，呼禹祥就離開村子，出外打工。呼愛金和呼禹祥曾一起在山西一家工地上搬磚。一天，不知道為什麼，呼禹祥和工地老闆大吵一架。為了報複，他把老闆的電視機搬走了。此後，一直在外打工的呼愛金再沒見過呼禹祥，直到去年，他出現在村子裡。

多次進監獄

村民們并不清楚，離開村子的那些日子，呼禹祥到底做了些什麼。但他們都知道的是，他曾坐了好幾年牢，原因是拐賣兒童。

新京報記者搜索到的一份河南省林州市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顯示，2001年10月31日，被告人呼禹祥夥同程某香在河北省永年縣将一女童拐騙至林州市，将其以八千元價格賣給了一戶人家。2009年8月12日，被拐女童被依法解救。

據河北日報報道，2001年拐賣女童時，呼禹祥曾化名為郭蒼名。而2009年，這個被拐的女孩成為全國首例通過DNA盲比找到的被拐兒童。

2009年12月，林州市人民法院審理認為，呼禹祥以出賣為目的販賣兒童，其行為已構成拐賣兒童罪，林州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其犯拐賣兒童罪罪名成立。在共同犯罪中，其系主犯，起主要作用，違法所得應予追繳。遂判決其犯拐賣兒童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币14000元。

村民們透露，該案中的程某，便是呼禹祥兩個女兒的母親。胡大娘說，這位“小程”在女兒很小的時候便離開了，再沒回來過，由于呼禹祥長期不在家，兩個女兒一直由呼禹祥的親戚撫養。

2016年1月，河南省安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出具的刑罰變更刑事裁定書顯示，自入獄以來，罪犯呼禹祥受表揚七次，記功一次。呼禹祥确有悔改表現，符合減刑條件，予以減刑有期徒刑三個月。

出獄後，家鄉開始有了呼禹祥的身影。私下裡，村民們隻要提起他，都是一句，“他坐監回來了。”

不過，村民們不知道的是，早前他已經多次進過監獄。判決書顯示，1988年2月25日，因犯盜竊罪，呼禹祥被北京市大興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1996年5月22日，因犯敲詐勒索罪，被河南省林州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八個月。

“做了壞事就要承擔”

7月13日上午，公安部通報電影《失孤》原型拐賣案件的偵破情況稱，6月中旬，在河南發現疑似郭振下落後，通過采血進行DNA比對後，确認了郭振的身份。山東專案組立即趕赴河南，在當地公安機關大力配合下，圍繞郭振當年被收養的情況循線追蹤，通過細緻走訪、深入調查，确定呼某（男，現年56歲，河南人）為該案犯罪嫌疑人。

經提審呼某，其畏罪心理嚴重，拒不交代。專案組圍繞其關系人開展進一步偵查，通過分析研判發現，其當年的女友唐某（女，現年45歲，山東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公安機關在山西某地将唐某抓獲。

經審訊，唐某對1997年9月夥同呼某拐賣郭振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在大量證據面前，呼某最終認罪并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

經查，1997年9月，戀愛中的兩人一起去山東旅遊，其間為圖财預謀拐賣一男孩。9月21日，兩人流竄至山東聊城，呼某在汽車站附近等候，唐某外出尋找作案目标，将在家門口獨自玩耍的郭振抱走，随後與呼某一起乘長途車返回河南，由呼某将郭振販賣。

根據公安機關消息，呼禹祥在三個月前被帶走，是因為涉嫌另一案件，2000年時，他在山西臨汾常青二村，将年僅一歲半的男孩拐賣。

随着《失孤》原型郭剛堂找到孩子的消息越來越多，刷到新聞的村民們将信息和圖片一一比對，确定了這就是呼禹祥。而文中提到的唐某，也是他們曾看到呼禹祥帶回來過的“小唐”。村民在震驚中傳遞着這一消息。王大娘和她的朋友們至今都不敢相信，“小程和他一起做壞事，怎麼小唐也和他一起拐孩子？”

林師傅就租住在電焊鋪附近，他曾因院子的用地一事和呼禹祥吵過架，“他好像有點古怪，常常和狐朋狗友去喝酒，正經過日子的人都不搭理他，但也沒想到他居然做這種事。”

林師傅也感到後怕，他說自己每天都讓孩子在院子裡自由玩耍，來來往往總會碰到呼禹祥，“想想真怕我小孩也有什麼事。”

在王大娘看來，房子是呼禹祥窮困潦倒、好吃懶做的最好證明，“房子蓋了三十多年了，到現在還是一層的平房，連瓦都沒蓋。”王大娘說，房子一共三間，隻有一間是不漏雨的，其他房間都已經露天。

村民們說，呼禹祥“十天有九天是醉的”，每天喝兩頓酒的他，偶爾會喝醉，顧不上女兒，就由兩個女兒合作着，給一家人做飯。

如今，他家這座比周遭房屋都矮一截的平房，再次緊鎖了大門。鐵門早已鏽迹斑斑，從門縫裡望進去，高高低低的雜草橫生，占了整個院子，從院門到房門，僅有一條可以通行的小徑。院裡，還有一棵攔腰而斷的枯樹，被四周裸露的紅磚包圍在内。

而那間租來的電焊鋪子，也大門緊閉。三個月來，房後已經被機器和雜草堵死，無從下腳。

7月17日，犯罪嫌疑人呼某的電焊鋪子背面。新京報記者 汪暢 攝

提起自己借錢給呼禹祥的事，呼铎祥說，他連本金也沒賺回來，平時花銷又大，更别提還錢的事，“這錢就當扔水裡了。”

至于呼禹祥，村裡人都說，“是一點都不同情”。7月17日，呼浩天等人還聚集在村裡讨論着這件事，“做了壞事就要承擔，不論這個錯是什麼時候犯下的。”

（呼禹祥、呼铎祥、呼浩天、呼愛金為化名）

文 | 新京報記者 汪暢 實習生 韓夢

編輯 | 胡傑 校對丨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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