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6日,本版在頭條位置刊出報告文學《天山青春》,深情講述了44年前13000多名工程兵築路天山的壯舉。其中,湖南茶陵籍軍人陳小平以熱血和生命奉獻天山的不朽青春,更是令人感佩不已。新年伊始,作者再赴茶陵縣腰陂鄉陳小平老家,為我們探尋英雄未完待續的故事。——編 者
1月2日,我們順着湖南茶陵縣腰陂鄉的鄉間小路,來到了陳小平家的祖屋。門簾掀起,“從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長,各族兒女歡聚一堂……”的歌聲從屋裡飄出,陳小平的父母陳禾生、劉頭嬌和弟弟陳正平迎了出來。
寒暄過後,我們将載有《天山青春》的那張《解放軍報》捧給老人家。84歲的老教師陳禾生眼眶紅了,臉上的皺紋裡卻擠滿了欣慰:“沒想到快30年過去了,部隊還沒忘記我崽……”
陳小平離世,讓陳禾生感到天塌地陷。要知道,那個穿着軍裝的小平,一直是他們全家的驕傲啊!仿佛一夜之間,陳禾生的頭發白了大半,每天抽掉二十多袋旱煙。老伴劉頭嬌一天哭三場,夜夜難入眠,總是在夢裡看到小平,可沖過去抱兒子,一使勁,兒子就不見了。弟弟陳正平分外想念對自己呵護有加的哥哥,怕引着老人難過,隻好躲在房間角落裡,捂着嘴,咽着淚。陳小平當年睡覺用的竹席枕頭,時至今日仍被陳禾生放在枕邊。他說上面有兒子的氣息,早上起來後,晚上睡覺前,跟它說說話,已經成為自己多年的習慣。
陳禾生告訴我們,在他們腰陂鄉,一直有崇軍尚武的傳統。當年,陳禾生的弟弟陳冬生退伍回來後,大兒子陳小平當兵上了天山,緊接着,侄子陳煥平也到了部隊。陳小平犧牲後,陳禾生的小兒子陳正平接過哥哥的鋼槍又上了天山。到了第三代,陳煥平的女兒陳金鳳與同村青年譚敏戀愛時,她明确提出“非軍人不嫁”。最終,在陳煥平父女的鼓勵下,譚敏也走進了軍營。“小平一輩子太短,當兵沒當夠,我們一家人就替他當!”談起這些,陳禾生看起來很平靜,但聲音中還是透着極力掩飾的哽咽。
陳小平去世後,許多遺物保存在茶陵縣烈士陵園。現在留在家裡的,隻有小平去世前寫給母親的一封信和留給二老的一段錄音。“姆媽,告訴您一個消息,我已決定下月回家看您和爹爹。離家15年了,終于要回家了,好開心呀!姆媽,天冷了,你和爹爹下地幹活要多穿點呀……”收到信時,正值農忙,劉頭嬌沒顧得上細看。她哪裡想得到,這是生命垂危的兒子留給父母最後的話啊!這封信,一直被劉頭嬌小心翼翼地收在箱底,字裡行間還殘留着星星點點暗黑的血迹。陳正平說,後來母親知道這封信是小平在病榻上一邊咯血一邊寫下的時,心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應我們的請求,陳正平播放了哥哥留下的那段錄音:“爹爹、姆媽,我先走了,這輩子我可能沒有機會孝敬你們了,但我不後悔上天山築路……”好熟悉的茶陵鄉音喲——思念的暖流,讓劉頭嬌的記憶一下沖回到1974年冬兒子參軍上天山的前夜。
那天夜裡,陳小平一臉神秘地對劉頭嬌說:“姆媽,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喲,怎麼想起給姆媽送禮啊?”正忙着給兒子收拾行囊的劉頭嬌滿眼含笑。
小平将藏在身後的禮物拿了出來:一條厚厚的圍巾,一雙絨線手套和兩雙毛襪子。“這次參軍上天山築路,鄉裡發了點錢……今天正好是姆媽的生日……生日快樂!”
當年兒子走後,茶陵原本暖暖的冬日,突然變得異常寒冷。脖子縮在圍巾裡的劉頭嬌不知兒子在天山是冷還是熱。為天山築路,小平不能再侍奉堂前,為二老盡孝,但千山之遠,萬水之隔,母親仍然能享受兒子留下的無限溫暖。如今,兒子已經走了快30年,可留給劉頭嬌的幸福回憶,就像院裡的喇叭花,一旦開放,就把思兒的母親“喊”得說不出話!
陳小平就葬在老家的後山上。陳禾生指着雲遮霧繞的山頭說:“這裡左邊高山流水、右邊松柏疊翠,山腳下還有洣江依偎環繞,是拱抱之勢。”老人說小平入伍前常随他在這裡砍柴,他也曾叮囑兒子:“将來,爹爹就睡這兒,瞧這風水多好!”沒想到,兒子竟先于他睡在這裡。陳小平的墓碑朝着西北天山的方向,這是陳禾生當初定的。“小平戰鬥在天山,犧牲在天山,在那邊的日子裡,他一定也想能望着天山……”
一縷青煙袅袅升向湛藍的天空,陳禾生喃喃地對兒子說:“平伢子,你不會寂寞,部隊沒有忘記你……将來,爹爹也來這裡陪你,到時,咱爺倆一塊兒去看‘天路’……”在陳禾生心裡,兒子還活着,仍是從軍離家時的那個青春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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