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吳大姐 (50歲,垃圾轉運站清理工,老家在四川達州,目前在深圳)
整理: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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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紀大了,不好找工作,老家也沒人了,還不如在深圳這邊待着。這個工作雖然環境衛生是差了點,但是其他待遇還是可以的,我們還能有一些額外收入。你看我年紀這麼大了,不可能再去公司上班啊,那些寫字樓裡都是年輕漂亮的、陽光帥氣的年輕人,有能力、有文憑,我啥都沒有,電腦都不會,手機就隻會打打電話、拍個照片、看看抖音,别的也不會用。
我老家是四川達州的,一個很窮的農村,以前家裡條件不好,沒書讀,然後出來打工隻能進工廠流水線。我出來打工都20多年了,老公19年的時候出車禍死了,就剩我和我兩個小孩。我老公出事的時候,大女兒25歲,嫁到深圳這邊,我過來幫忙帶小孩,一直帶到小孩上一年級。我那時候在家裡無聊嘛,就出來找工作,找來找去就找到一個清潔工作,在那個小區裡面打掃衛生。
後來我女兒覺得我做那個工作對她影響不好,就不讓我做了,說讓我幫她帶小孩,她和我女婿在那個華強北電子市場做生意,每天都很忙,沒時間照顧小孩。我是覺得我沒文化,給她帶小孩我又教不了,每天除了接送小孩,我把家裡收拾好,大部分都無聊得很,而且我那時候也沒啥錢,她們就知道每天忙,哪裡會關系家裡哦。後來我和我兒子說我要出去打工,我兒子也覺得可以,他說我想做什麼都支持。
我大女兒23歲讀完書來深圳,就和他老公在華強北做電子,才一年就懷孕了,然後結婚生小孩,我一直幫她把小孩帶到6歲半。後來我兒子幫我一個保潔工作,就是在寫字樓裡打掃衛生,公司工資不高,也不是很辛苦。那棟寫字樓很多老闆看我打掃衛生可以,弄得很幹淨都請我去打掃,然後每個月給我結800塊錢,我那時候掙了點錢,那個寫字樓裡一層七八家公司,我做了差不多三層,每個月我基本上都有一萬多塊錢收入。後來我兒子就和我那公司說不做了,我自己接下了這些寫字樓的衛生,忙不過來的時候我兒子也會在放假的時候過來幫忙,我那個女兒和女婿從來沒來過。
我兒子在深圳大學讀書,很努力很刻苦的,我不忙的時候過去看他,基本上都是在圖書館找到他。你看我今年都50歲了,也幹不了那麼寫字樓的衛生了,我兒子說我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要在意我女兒的意見。我從我女兒那裡搬出來的時候,我女婿就給我了5000塊錢,說這麼多年我帶小孩辛苦了,那個錢我沒要。我覺得我白幫他們帶了快7年小孩,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是在乎他們給我的錢麼,我是在乎他們也要關心下我,住在那裡哪裡像一個家嘛。每天就知道上班賺錢,小孩丢給我帶,每月生活費想給多少就給多少,買那麼好的房子有什麼用,擺設一樣,晚上睡個覺,第二天走了,沒一點家的味道。所以我搬出來後我兒子周末也不住學校了,都來我這裡,他說:媽媽在你這裡才有家的味道,我聽到好感動啊。
我這個工作是我兒子給我找的,當時找這個工作的時候以為是像以前寫字樓的工作一樣,後來過來上班發現不是,其實就是在垃圾站清理工。我無所謂了,我來上班就是想有份事情做,後來一次周末我兒子來看我,發現這個工作不好,說我不要做了,幫我重新找一個,我沒同意,我覺得這個工作很好。這個工作每天上6個小時,輪班的,上完交接就可以了,公司提供住的地方,不住有補貼,整體工資不高,但是我們可以把那些易拉罐、紙皮什麼的收集起來,拿去賣,這些錢公司不管的。反正我做個我女兒是反對,覺得我做這個事情太髒了。這一兩年都不讓我去她那裡,她現在請了一個保姆每天做飯、接送小孩。我無所謂了,我外孫女不嫌棄我就可以了。
現在我們每周可以休息一天,休息的時候我可以自己做飯,我兒子放假都會來我這裡,然後幫我一起把我收集的那些廢品拉去賣掉。我從來沒操心過我兒子,他上學的錢是我老公出車禍的賠償金,當時賠了50多萬,處理完事情還有34萬,我給了女兒15萬,剩下的全是我兒子的,我自己沒有留。本來别人都說女兒嫁出去了可以不給,但是我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給了15萬。
我們在老家建了一個房子,後來老公出事後我就賣掉了,跟着我兒子把戶口遷到深圳了。他說以後會養我,我相信他,我兒子一直都是最好的。你看他讀書我從來沒操心過,他也不要我操心,我給他生活費他不要,每個月放假還過來幫我,看家裡冰箱裡沒吃的都會買好多放滿冰箱。我那個女兒這麼久就來了一次,發現我做這個清潔工作,然後再也不來了。我覺得人還是要知道滿足,我女兒就是太不知足了,說也說不得,又不聽,現在是做得很好,以後呢?
現在我女兒想生二胎了,問我能不能過去幫她帶,我說你家裡有保姆了我就不過去了,我還有工作呢。我那女婿後來專門來找我一次,說做這個工作辛苦,看到我這麼大年紀還出來上班,他們也心疼,勸我不要上班了,住到他們那裡去,說有吃有住的,又沒有啥事情要做的,很自由!他們哪裡知道我想的是什麼?你說我過去一點家的味道都沒有,我每天對着幾堵牆有什麼意思,中午吃飯我一個人,早上晚上吃完飯他們又去忙了,我找個人說話都沒有。
我是看開了,我這個工作幹得開心我就還會幹下去,我兒子都支持我,我也不想換工作了,你也不想想,就這樣一個工作環境,有幾個人受得了。我沒關系的,我有這個工作,有一份工資,有兒子在我就開心。我現在過得很自在,比在我女兒那裡住舒服多了,最起碼我現在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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