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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默
良心比醬油都黑的海天醬油的映襯下,一個清白的形象冉冉升起——不含有任何添加劑的彙源果汁,一個在破産重組道路上搖搖晃晃的忠義之士。
一身正氣為蒼生,甯可自己走在破産的路上,也要生産良心産品,這哪裡是彙源果汁,這是食品界的喬峰啊!
如果你正在恨自己與這位食品界的相識太晚,沒有好好愛他疼他為他花錢,讓他在破産的路上受盡了苦,辣麼,讓我們一起去看看2013年的一段往事。
2013年的秋天,砀山梨的主産區,安徽砀山。
當年21世紀經濟報道的記者,開着車繞着彙源梨汁的重要産地——砀山彙源的廠區,轉圈圈。時不時,就能碰到幾輛運送“瞎果”的貨車,從砀山彙源的正門駛入。
瞎果,是指腐爛變質,或是在未成熟之前就跌落的水果。
當地農民分類清晰,賣相良好的果子流向水果消費市場,而“瞎果”裝車後,運送到當地幾家著名的果汁企業。
據當時蹲守的記者描述,“砀山彙源門口的綠化帶周圍也彌漫着陣陣酸臭”。
為了解釋那些進入工廠的“瞎果”去向何方,彙源在一個月後特意組織了一次媒體團參觀彙源工廠,隆重展示了第一步生産工藝——人工選果,不合格的水果被工作人員直接揀出。
那意思是,腐敗的水果沒有榨成汁。那麼,還沒成熟的呢?
有專家出面寫小作文說,“鮮食和制汁水果标準不同,鮮食水果通常講求甜美可口,少酸不澀。但做果汁的水果首要講究高出汁率,高酸,和一定鞣質的澀感也是喜聞樂見的”。
專家說的也許是對的,隻是這個操作,讓我想起了行業協會對海天的力挺。
以及還有一件事,彙源果汁的包裝上、廣告界面裡,展示的都是鮮嫩欲滴個頭賊大的水果,拉進工廠的卻是各種還沒長開的“瞎果”,這算不算雙标,又或者是,欺詐?
1
也許你要說,這無所謂,至少彙源果汁是沒有加入食品添加劑的,是真正健康的。
曾經,全國人民也都是這麼以為的。
1996年,當年财大氣粗的彙源花了7000萬元,中标了第二年央視《新聞聯播》5秒标版廣告權,那5秒鐘,彙源對全國觀衆打出的廣告語是“喝彙源果汁,走健康之路”。
誰能不相信這條廣告?每天吃一個蘋果都能讓醫生遠離你,一杯彙源果汁裡好幾個大紅蘋果,醫生得遠得根本看不見。
在大家自以為健康地喝了好多年彙源果汁之後,一直把人家喝成行業龍頭、港股上市公司,關于果汁的健康問題,漸漸進入了大衆的視野。
原來在榨汁過程中,大量不溶于水的膳食纖維、鉀、鈣等會随着果渣被棄,而糖分和熱量繼續留在果汁中。
原來500毫升的果汁可含12茶匙的糖份,超過了世衛全日攝取糖分标準。
原來因為失去了纖維和果膠,喝果汁會導緻血糖的劇烈波動,會導緻肥胖,甚至會引發脂肪肝。
我無意拉踩一家曾經風光眼下陷入困境的企業,隻是想跟你說,萬物轉化皆有代價,世界并不是在食品添加劑是壞人、零添加就是心底無私的大好人,這種簡單的對立關系中運行的。
2
類似的簡單對立,我們并不是第一次經曆。
2020年,有一種肆意飲用的安全感,是元氣森林的氣泡水帶來的。因為每一瓶氣泡水下面都寫着“0糖,0脂肪,0卡路裡”。
雖然元氣森林的那個代糖,後來也引發了許多質疑,甚至更多的健康安全隐患。
但是在當年,不可抑制的趨勢是,抗糖的主題,伴随着元氣森林的火爆,近乎成為一種年輕人中的共識。
一年後,中國糖業協會的一次行業會議上,做會議總結發言的理事長,特意強調了食糖被“妖魔化”的問題。
很湊巧,在元氣森林大火的2020年,我的一個親戚做了一次肺移植手術。
那是N多病人排号等待一個器官供體的過程。排在名單的第幾位,由危重程度、報名時間等等決定。
肺源到了醫院那天,我的親戚和另外一個病人,排名并列。醫生們最終決定先為我的親戚手術,因為他的體重比另外那個人重30斤,在醫學判斷裡,他術後生存的概率更高。
“生命的危急關頭,保護你的,給你提供能量的,是脂肪和糖”,這是當時醫生跟我們說的。
這也是當下的許多人,拼命抵禦的。
3
普利策獎獲得者邁克爾 莫斯的那本《鹽糖脂》,副标題是“食品巨頭是如何操縱我們的”。
糖是有極樂點的,食品巨頭會精确地掌握它;脂肪是越吃越快樂的;鹽是加工食品偉大的修複劑。
當大衆越來越多的警惕食品添加劑的危害,食品巨頭操縱你的方法,還有“思想添加劑”。
當它們提出一個概念,定義健康。這個概念,普通大衆并不擁有專業知識,卻能感同身受。
這個概念,明明藏着巨大的專業陷阱,卻在感性認知裡平坦無虞。
這個概念,可以是“無添加”,可以是“零糖”,它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一定會在未來以新的形式出現。
我不知道食品添加劑和思想添加劑,哪種更危險。
在一個你兩眼一抹黑的領域,忽然有人給你打了一道光。你本能會做的,就是順着這道光的方向望過去。
不過,你是洞穿了黑暗,還是被操縱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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