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戶金蘭
老尚,一米八多的個頭,長臉兒,大眼兒,看得出他年輕時更英俊。
他以前在我煤場打過工。有一年收秋種麥的時節,其他工人都走了,隻剩下他一人。煤場的生意也一下子少了許多。雖然活很少,他一個人幹也是非常夠忙的,又粉煤,又攪拌煤,又裝炭塊。
打煤球時,他往料鬥裡填煤,我連拾帶搬,我倆都累得夠嗆。可老尚卻不慌不忙,硬是紡完了這把花。
到了秋尾,工人都陸續到場,老尚要求休息。他對我說:“我喂的羊有幾隻快要漿了(下崽),我想回去照應。讓俺大小兒來替我,好吧”?我很爽快地答應了。累了這麼久,該歇歇了!
老尚的大小子叫尚發,和他爹長得一點不像像,個子隻有一米五多點吧?又瘦氣夾力的。誰知他幹起活來飛利!他有一雙機靈的大眼睛,手也不停,嘴也不停,攆着我叫“三姐”,攆着我拉家常,總給我講他爹的事。
他說,他兄妹五個,兩個姐,一個妹,一個弟。還說弟弟長得比他爹還高。尚發越說越起勁兒,越說越動感情:“俺爹好脾氣,俺幾個小時候,隻要一看見他人影兒從地裡回來,我們就往他身上爬,有墜脖子的,有趴背的,有墜胳膊有抱腿的,他就象個娃娃山,卻從來不急。
“我小時候很頑皮,總愛惹事,俺爹隻講道理,不打也不罵。我還是十三歲那年才懂事的。有一次,俺爹修房頂,我也爬上去。從房頂上的窟窿裡朝下一瞅,吓我一跳!俺家的房梁原來這樣細呀!平時,屋裡有蓆蓬遮着,看不見。這一瞅,才知道情況的。
“我傻眼了!以往在院子裡看那露在外面的大梁頭,又粗又大,這一來,我才知道,那是個假梁頭,在那兒塞着充當樣子!
“我一聲不響地幫俺爹把房頂露的地方,用葦子綁好,俺爹也采用了我想出來的辦法,把橫向綁的蘆葦變成豎向。這樣,雨下的再大也不會露,雨水會順着豎向的蘆葦往下流走的。
“ 從那天起,我開始懂事了,我要學掙錢,蓋粗梁房!那時的人,也不注重上學。我初中隻上了一學期,就跟着人家外出,去挖溝掙錢!誰知挖了仨月,除了吃,我隻落十元錢,我一生氣,就和幾個一起出來的小夥伴兒,回家了。
“正是秋前莊稼棵深的時候,快到村時,我們發現,在莊稼地邊上,有一隻半大的羊羔兒,沒人領。俺幾個不說三四,就将那隻羊掀翻了!把羊頭一擰就扛回家去煮吃。誰知,剛把肉下鍋裡,俺爹來了,他說羊丢了。
“我說是不是脖子裡綁個紅繩,挂個鈴兒?他說是。我一聽就傻眼了!
“事後,幾個小夥伴兒,把各自盡有的錢拿出來,湊了八十元,給俺爹買了一隻小母羊兒。
“我惹這麼大的事兒,俺爹也沒發脾氣。後來,那隻母羊長大了,牠竟是個生育能手,越繁越多!俺爹一邊種地,一邊養羊,俺家慢慢過上了好日子,俺幾個也慢慢長大安家了。
“我個子長得連巴,俺爹竟出了大彩禮給我娶了媳婦。現在俺閨女也十來歲了。”
尚發象個小孩子,在我面前數落他爹爹的好處,邊說邊抹淚。他又說:“隻是我上學少,沒大本事”。
我說:“人要多大的本事呢?像你爹能這樣吃苦把你們養大,就算有本事!你爹不是常說天道酬勤嗎?你跟他學,準沒錯,人間離不開勞動者。”
尚發的三妹妹我也認識,在我們煤建南面住。老尚在我煤場幹活時,就在她家吃住。
直到很久,我才聽人說,老尚是他們的後爹。尚發說的那個比他爹還高的弟弟,才是老尚唯一的親生子!
老尚真是大愛無言!
2020.1.3.定稿
(來源:廚娘的詩和遠方 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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