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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維也納文壇的大文豪在中國的知名度而論,斯蒂芬.茨威格無異是幸運的。赫爾曼.巴爾和霍夫曼施塔爾一直處于無人問津的地步;施尼茨勒即使有魯迅先生的推薦也鮮有人知;穆齊爾和約瑟夫.羅特倒是有一批忠實的擁趸,但和茨威格相比還是屬于小衆。
奧地利小說家、詩人、劇作家、傳記作家,斯蒂芬.茨威格
斯蒂芬.茨威格在遙遠的東方即使談不上衆人皆知,在文青圈裡也享有盛譽,一直被譽為文學史上最優秀的傳記作家(雖然這個稱号一直有不大不小的争議)。這要歸功于他一貫“标題黨”的作風和優秀的翻譯家們的努力。茨威格的作品一般都有一個能抓住人心,讓你忍不住要翻開書一探究竟的名字,比如那本最著名的《異端的權利》,還有《斷頭豔後》(現在一般都翻譯成《瑪麗.安托瓦奈特傳》了)。除了直扣人心的書名外,當然還有詳實的内容,從寫作的角度來看,茨威格是常讀常新,永遠都能給人新東西的作家。
鄙以為在今天更值得推崇茨威格這樣善于講故事,善于使用平實又優美文字的作家的作品。因為我們正處于一個網絡與娛樂并行的時代,這種時代在過去的人類曆史中并非沒有參照,其一般都誕生在科技爆發的時期,而其特征就是技術的進步遠遠超過藝術的發展,最終導緻的現象一般被概括為“文化荒漠”。
古代的中國人是很擅長使用文字的,那個時代雖然不是每個文人都能在面對美景時感歎出“日照香爐生紫煙”這樣的名句,但工整而押韻的吟上幾句原創的雅文還是沒什麼難度的。可如今則不然,能夠不帶髒話、表情包和網絡語言的表達思想和審美,就已經難能可貴了。雖然我們不奢求今天的國人都能如賀偉一樣在面對一個進球而迅速的說出“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但也至少應該在保持邏輯清晰的基礎上讓聽者和讀者感受到語言和文字的美和力量。
茨威格的作品就符合這樣的要求,他并不華麗,卻足夠優美和有力。其在滿足審美的需求同時,還能傳遞思想和知識。《人類群星閃耀時》就是一本這樣足夠偉大的書。
如果嚴格按照原文來翻譯,其實應該叫做“改變曆史的瞬間”似乎更為貼切。但優秀的譯者顯然不願甘于平庸,于是“人類群星閃耀時”這樣一個聽起來就能讓文藝青年們熱情高漲的名字誕生了。這本書選擇了十四位主人公和十四個曆史片段,其中不乏如列甯、亨德爾、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乏如滑鐵盧戰役、君士坦丁陷落這樣厚重的背景。茨威格抓住了讀者可能很難記住完整的宏大事件這一特質,巧妙的抽取一個點就呈現了人物、曆史刹那間最亮的火花。
當然,這也是一部不僅飽受贊譽,同樣也遭遇質疑和诟病的作品。有人不喜歡茨威格這種一驚一乍講故事的方式。茨威格在序言中寫道,“曆史本身的真實性就足夠了,我不需要去虛構任何事情”,但是他實際所寫卻并沒有很好的遵循這個令人澎湃的承諾。我們大家也都知道,曆史的進程會有關鍵的時間點,但是在茨威格筆下這種影響是不是被刻意誇大了呢?
其實每一個優秀藝術作品的誕生後,都會同時面對“贊”和“踩”的境遇。也正是這種良性的,建設性的評論、推崇、批評和鑒賞,在推動着人類藝術乃至整個文明的進步。
我們試着還原一個書中的選取的曆史場景,看看茨威格有沒有擴大“瞬間”的影響力吧。
法蘭西第一帝國最後的元帥,埃曼努爾.格魯希
1815年6月18日,法蘭西帝國的元帥格魯希已經能聽到不遠處的滑鐵盧,傳來隆隆的炮聲。此時他開始猶豫,是率領自己的三萬大軍立刻投入戰場,還是繼續忠實履行皇帝陛下指派給他的任務。
一百天前,拿破侖一世率領一千餘人登陸時,誰都沒想到戰神的回歸會如此順利。當路易十八派來剿滅他的軍隊看到拿破侖時,自覺的加入昔日統帥的麾下。僅僅不到15天,巴黎重回拿破侖的懷抱,而遠在維也納相互龌龊的列強也終于暫時放下成見,為了共同的敵人被迫重新團結起來。
拿破侖決定在對手們如烏雲般集結完成前各個擊破,他首先要對付的是普魯士軍隊和英國人指揮的聯軍,并阻止他們會合。然後再消滅奧地利人和俄國人,至于南面薩丁人集結的亞平甯部隊則放在最後。
開局一如既往的順利,在法國皇帝猛烈但不緻命的攻擊下,普魯士人被擊潰了。但問題是僅僅被擊潰了。拿破侖不得不分出三分之一的部隊去緊跟遠去的普軍,而他自己則率領剩下的主力去迎戰英國人。
看似并不複雜的任務交給了格魯希元帥:找到布呂歇爾,并消滅他;如果消滅不了,就阻止他和威靈頓會合;如果阻止不了,就趕在他前面來和我會合。
格魯希是個忠誠的部下,也是拿破侖最後一位晉升的元帥。他為人規矩,做事嚴謹,誠實可靠,在他的眼中拿破侖即是統帥又是偶像。忠誠的格魯希忠實的履行着使命,以他自己理解的方式。哪怕他已經聽到滑鐵盧方向傳來的炮聲,哪怕他已經猶豫,但最終選擇了堅定的執行命令——不論是消滅、阻止還是會和,我至少要先找到普魯士人。
格魯希的優點在這改變曆史的瞬間變成缺點。
當拿破侖和他最讨厭的英國人——鐵公爵威靈頓陷入焦灼時,當法國的騎兵終于又一次突入英國人陣地時,他知道,如果格魯希趕來他就能赢。可惜,此時出現在戰場并迅速投入戰鬥的,是那個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頑固的布呂歇爾和他的普魯士軍隊。
拿破侖的帝國夢永遠的破碎在這一天。
滑鐵盧戰役:威靈頓公爵指揮英軍居高爾守,一次次挫敗法軍的突擊
這就是《人類群星閃耀時》講述的十四個曆史片段中的一個,主人公是格魯希,故事是滑鐵盧戰役。當然,我沒有去複制粘貼書中的任何一段話,以上的文字來自于我個人的描述。
隻要單純的去看整個滑鐵盧戰役,格魯希的選擇确實決定了戰役的勝負。當然,即使拿破侖在滑鐵盧取得勝利,法蘭西第一帝國能不能熬過後續的會戰依然是未知數。當時的拿破侖政權早就風雨飄搖,法國的國力也已經燈枯油盡,敵人失敗一百次依然是敵人,但拿破侖隻要失敗一次就将萬劫不複。從概率學上講,此時的拿破侖,失敗是注定的,隻是時間早晚。
但我們能苛求茨威格的講述有問題嗎?《人類群星閃耀時》并不是一部嚴肅的曆史書籍,它依然是一部帶有小說特征的傳記文學,作者本人也隻是愛好講曆史的文學家而不是史學家。從研究曆史發展的學術角度去揣度這部作品,顯然是一種降維打擊,不僅無公平可言,恐怕也無建設性意義。
如果說《人類群星閃耀時》裡,茨威格是旁觀的講述者,就像我現在正在講述他的作品一樣。那《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裡,茨威格就是親曆者了。我們先來看一段文字:
“一個年逾六旬的人,再度重新開始,是需要特殊的力量的,而我的力量卻因常年無家可歸、浪迹天涯而消耗殆盡。所以,我認為還不如及時不失尊嚴地結束我的生命為好。對我來說,腦力勞動是最純粹的快樂,個人自由是這個世界最崇高的财富。我向我所有的朋友緻意!願他們經過這漫漫長夜還能看到旭日東升!而我,這個過于性急的人,要先他們而去了!”
上面的文字選自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曆史紀錄文學,也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自傳回憶錄,而它更是茨威格的遺書。
正如一些文青所笃定的那樣,“一生總是要讀一次茨威格”,尤其在這個詞彙普遍匮乏的時代。文字的字裡行間中緊湊而優美,邏輯清晰,代入感強是茨威格的特點。但恕我直言,《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并沒那麼傳神,至少相對于作者本人其他的作品。它更像一部自傳,一部回憶錄,抒發的是作者本人作為傳統歐洲上流社會一員的昨日夢境。
一般來說,知識分子普遍有種使命感,他們通常會認為自己所處的時代是狗屎,而美好的時代,偉大的時代是遠去的某一個時期。但茨威格不一樣,他出生在維也納,也愛着維也納,作為一個富裕的猶太家族的成員,茨威格贊美着1914年前的哈布斯堡帝國和歐洲,那是他眼中的黃金時代——雖然同時代也被狄更斯、卡夫卡等其他文學家詛咒着,唾棄着。
維也納的地标之一,聖史蒂芬大教堂
1914年前的歐洲的确如衆神安居的奧林匹斯山一般,在人類文明的塔尖俯瞰芸芸衆生。
世界上當時有八個列強,有六個在歐洲,歐洲是世界權力的中心、科技的中心、文明的中心、藝術的中心、經濟的中心。歐洲雖然碎裂為大大小小的國家,但普遍富裕,他們有着超越國境的審美和文化。歐洲人關注着類似的新聞,推崇着相同的文學,聆聽着一樣的音樂,也為同一部戲劇落淚。
正如作者本人所描繪的故鄉維也納那樣:在歐洲,幾乎沒有一座城市有像維也納這樣熱衷于文化生活。正因為哈布斯堡皇朝的奧地利幾個世紀以來既無政治野心又無軍事行動,從而顯得特别繁榮昌盛,所以那種國家的自豪感也就最強烈地表現在追求藝術的卓越地位上。在這個曾一度統治歐洲的古老的哈布斯堡帝國中,那些最重要和最有價值的地區—德意志、意大利、佛蘭德、瓦龍,都早已衰落,唯有維也納這座首都—朝廷的寶地、千年傳統的保護神,始終安然無恙地閃耀着古老的光輝。羅馬人為這座城市的城牆奠定了最初的基石,把它作為抵禦蠻人、保護拉丁文明的城堡和前哨;一千多年以後,奧斯曼人對西方的襲擊,摧毀 了這座城牆。這裡曾經到過尼伯龍根人;七顆不朽的音樂明星—格魯克、海頓、莫紮特、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約翰.施特勞斯,曾在這裡生活過,向全世界放射着光輝,歐洲文化的各種潮流都在這裡彙集,在宮廷裡、 在貴族中、在民間,德意志的文化傳統和斯拉夫的、匈牙利的、西班牙的、意大利的、法蘭西的、佛蘭德的文化傳統有着血肉的聯系。這座音樂之都的真正天才是,把一切具有極大差異的文化熔于一爐,使之成為一種新的獨特的奧地利文化、維也納文化。這座城市有着博采衆長的願望和接受外來影響的特殊敏感,官把那些最不一緻的人才吸引到自己身邊,使他們彼此逐漸融洽。在這種思想融洽的氛圍中生活,令人感到不勝溫暖。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居民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培養成為一個超民族主義者、一個世界主義者、一個世界的公民。
哈布斯堡王朝的标志,維也納美泉宮
而戰争改變了這一切,茨威格眼中最美好的時代就這樣沉淪了。
雖然他熬了過來,但随着希特勒的上台,他被迫逃離歐洲,随後又親眼目睹了他深愛的歐洲再一次陷入世界大戰。當日本占領新加坡的消息傳來,遠在美洲的茨威格崩潰了,他看不到戰争結束的希望——雖然他堅信黑暗終将過去,太陽照常升起。但已經六十歲的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看到家園回到昨日的世界,那個他笃定的最好的世界。
于是,他選擇了離開,留下這本書給我們。
2019年是一戰後巴黎和會100年,也是二戰歐洲戰場開戰80年,重讀《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即是一種緬懷,也是一份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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