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這是王維的《使至塞上》。本詩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句,可以說是家喻戶曉。那麼,詩中所謂“長河”指的是哪條河呢?
“‘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懸明月’,‘黃河落日圓’,此種境界,可謂千古壯觀。”王國維《人間詞話》在引用詩句時徑稱“黃河落日圓”。在人教版《語文》八年級上冊中,長河被解釋為黃河。另外,還有很多唐詩選集也這麼說。這樣的解釋肯定是錯誤的。為什麼?因為黃河離得太遠。詩中說得很清楚:“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都已經過了居延,出了漢塞,怎麼可能看到黃河呢?王之渙的《涼州詞》也存在這個問題,因為黃河遠在涼州的千裡之外,所以“黃河遠上白雲間”是錯誤的,應該是“黃沙直上白雲間”(詳見拙著《唐詩正本》,崇文書局2021年10月出版)。
那麼,這個“長河”指的是什麼呢?至少還有三種解釋:一是指馬城河,也就是現在的石羊河,這條河流經涼州北面的沙漠。一是指居延河,也就是古流沙河,應該就是現在張掖境内的大沙河。古代,不僅有居延城,還有居延澤和居延河。據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四個兒子,魏王李泰主編的《括地志》載:“居延,匈奴中水名,即古流沙也。”這條河,應該就是《西遊記》中沙和尚原來潛伏的那條流沙河。
另外,“長河”還可以解釋為“弱水”。《紅樓夢》中有一個橋段,林黛玉逼問賈寶玉對薛寶钗的态度,賈寶玉說“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意思是弱水長達三千裡,我隻從中取一瓢飲,世上的美女千千萬,我隻愛你林妹妹一個。蘇東坡《金山妙高台》詩中也有這樣兩句:“蓬萊不可到,弱水三萬裡”。意思是,蓬萊在遙遠的東邊兒,弱水在遙遠的西邊兒,都是遙不可及的。那麼,弱水到底在哪裡呢?其實,很多經典古籍都有記載。《漢書·地理志》說,“在甘州北一千五百裡,城東北有大澤,西北俱接沙碛( qì ),乃漢居延故城。合黎山在張掖縣西北二百裡,弱水由此東北入居延澤。”這些記載與《使至塞上》的描寫非常吻合。
其實,《西遊記》也提到了弱水,而且就是在介紹流沙河的時候。話說流沙河岸上有一塊石碑,上有三個大字:“流沙河”,下面有四行小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按照這個說法,弱水和流沙河可能就是一條河。
總而言之,把“長河落日圓”中的“長河”解釋為黃河,明顯說不通,而解釋為弱水或流沙河,則非常的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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