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QQ裡,有一個叫“心靈符”的女人,她是我的“第一個老闆”。
剛畢業不久的我,雖然厭倦循規蹈矩,卻又沒什麼野心。
來北京後投了一堆簡曆,沒做任何比較和衡量。當第一家公司通過面試後,我就放棄後面的選擇了。
“明天你就可以來拍賣部正式入職了。”
總經理霍芙曼合上我的簡曆,幹脆的說。
我看見她畫成淡藍色的眼皮并沒有擡起來看我,不知是傲慢還是我隐隐感覺到的自卑。
離開時,我回頭張望了一下這家隻有五人的小公司,落地窗和工作位還算敞亮。
可是我心裡沒有一絲喜悅和歸屬感,反而莫名的不安。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因為這是一家“國際文化傳播公司”,主營我好奇的拍賣,為了好奇心而來,值得。
第二天着裝端正地推門進公司時,霍芙曼看見我十分驚喜。她親自引導我到工位上坐下,雖然距離門口不過10米而已。
送給我一些客戶資料後,嬌小的她愉悅地踩着恨天高回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我環顧四周,隻有我一個女生,三個年紀相仿的男生低頭各忙各的。
而坐在我旁邊30多歲的龅牙男人卻悠閑地在“掃雷”,大家稱呼他“胡主任”。
上廁所時,我就近推門進了左手邊的衛生間。
開關一打,有點驚訝。
眼前的洗漱台布滿了女人的洗漱用品和化妝品。晾衣繩上還挂着未幹的女人衣服,牆角立着一男一女兩雙拖鞋。
比起廁所門外壓抑的辦公氛圍,廁所裡面充滿了濃濃的生活氣息。
廁所裡出來,霍芙曼堵在了門口黑着臉尴尬地說:“這是我的私人衛生間,以後你去會議室裡的公共廁所!”
霍芙曼的臉色總是時陰是晴。
常常是白天和顔悅色地催我們打電話邀約客戶,晚上又不悅地下達命令:
每天晚上回去必須開發30個新的客戶信息。
那些日子,白天50個以上的電話溝通,回到出租屋後我冒煙的喉嚨隻咽的下門口攤位賣的涼菜。
我旁邊那位龅牙的“胡主任”每天除了悠哉地指揮我們幹活,不見他有什麼實際工作。
而霍芙曼經理和胡主任之間彼此強橫溝通,仿佛仇人一般共事,我感覺她們關系不一般。
果然輪到我和同事王強值日的那天,我倆在會議室的櫃子裡發現了單人的鋪蓋卷和男人的衣服,那些衣服眼熟的很,看着很像胡主任的。
王強眼神發賊,趴我耳邊悄悄地透露:“霍經理和胡主任是親兄妹,我哥是胡主任的同學……”
後來,每周五下午都會有一個微胖不高的男人像回家一樣随便地推門進公司。
每次男人都直接右拐進入霍芙曼的辦公室。
二人在房間裡時常高聲對峙,有時還能聽到男人的怒罵和霍芙曼的哭聲。
打了無數個邀約電話,我終于談成了兩位來拍賣作品的藝術家。
那會兒沒有流行微信支付寶,參展費是我親自去客戶家拜訪取到的。
清楚的記得,當我遠遠從昌平趕回來,在地鐵的出站口,霍芙曼和胡主任一起向我揮手。
胡一臉谄媚地奪過我手裡的“參展費”,而霍芙曼卻故作鎮靜地甩出一句“直接下班回家吧”。
涉世未深的我這才反應過來,那4000多塊的拍賣展位費,當時可高出了我的工資。
然而在我期盼已久廣州拍賣會還有一周時, 霍芙曼突然通知大家“延遲三個月”。
緊接着胡主任拎着一大摞新的邀請文件扔在了我們身後,上面赫然寫着:
“為了集各種有利因素,我們将原定于6月22日的拍賣延遲為9月22日……”
我的心沉了下來,全然沒有了工作的力氣。
要知道我辛苦邀請來的書法家已經87歲了,最近重病,或許是最後一次有生之年看到作品拍賣……
每過幾天,我來上班就看到辦公室少一個人,直到剩下我自己。
孤身奮鬥的日子,我看到霍芙曼憋着一股勁不停地打電話,約訂單。
我在抽屜裡準備好了辭呈,卻遲遲不敢拿出來交給霍芙曼,我想等她找到新人交接完再徹底告别。
而霍芙曼也非常小心翼翼地度日,每天很緊張地與我一起吃午飯,午休散步談心,那時我才知道央美畢業的她居然隻有28歲。
我感到她流露出越來越多的真誠,之前的傲慢更像是佯裝出來的霸氣。
半個月後,終于有個面相坦誠又單純的女孩肯留下來工作了。
我拿着辭職信心裡打着鼓敲開了霍芙曼的門。
霍生氣地把我的辭職信摔在一邊吼道:“是不是王強跟你說了什麼?!”
我吓得搖搖頭,不敢吭聲。
“好吧,我天生就是被人遺棄的命!”
霍芙曼當着我的面哭了。
她語無倫次地哭訴她和親哥“胡主任”從小被親生父母遺棄,在舅媽家寄人籬下生活終于努力考到了心中的北京,而哥哥卻成了不學無術的混混。
畢業後霍芙曼誤打誤撞進了全國頂級的拍賣公司,跟着每周五都來會面的那個胖男人一起拼了5年,男方卻娶了富二代抛棄了她。
混混親哥為了給妹妹“打抱不平”,強賴上男人給他們開了這家小公司。
她和哥哥在北京的全部生活也被鎖在了這裡,而公司主要的掌控權還在男人的手裡。
拍賣會的推遲就是“陳世美”強行延期的,霍芙曼卻無法解釋給大家真正的原因。
她早就厭倦了與“陳世美”的糾纏,更痛恨不争氣的哥哥無休止利用她去索要,在這樣百爪撓心的日子裡,她無數次崩潰……
我很驚訝她跟我講了這麼多自己的經曆,其實離職的王強也并沒有八卦那麼多霍芙曼的家事。
我遞了紙巾,說了抱歉,祝福她能早日勇敢地解脫去做自己。
霍芙曼擦幹眼淚給我結算了工資,臨走之前她輕輕擁抱我:
“你很像剛入職時候的我,那時候一切都單純美好。”
我去了北京的下一程,房子也從四惠東搬到了地質大學的院裡,一個突破我想象的居所。
而校園朝氣蓬勃恐怕是我如今唯一留戀的氣息了。
那個初來北京的冬天,我去清華大學散步時接到了霍芙曼的電話。
她開心地告訴我她和渣男徹底分手了,也擺脫了哥哥的控制,目前和大學同學開了一家美術培訓班,問我願不願意去給她當課程顧問。
“這個有點太突然了……”我想委婉地拒絕她的邀請。
“開玩笑逗你呢,我是邀請你聖誕節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和我的大學同學修成正果了!”
12月25号,我在雙井附近的松鶴樓宴席一角,看見了一襲白紗的霍芙曼微笑地走上舞台,迎面接過她繪畫巧手的男人深情款款,目光堅定而溫柔。
有意思的是當年霍芙曼的公司地點是在九龍山站,後來地鐵七号線開通了。
而她嫁人的地點雙井站,無論是從坐标位置還是她的人生裡程,都是“下一站”。
霍芙曼勇敢地在北京闖過,也裝過,後來卸下重重的盔甲,最終被眼前的男人戴上了結婚戒指。
我想那應該是她真正的心靈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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