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嘯

新西蘭沒有某寶，社交軟件就當兼職閑魚APP，大家在上面的社區購物群裡有買有賣，主要倒騰家裡的老東西或者多餘物資。我的那點購物熱情，都寄情于此了。網上賣家有的肯發快遞，有的隻能自取。我常常看到很喜歡的東西，一看取貨地點齁老遠的，隔着大江大海就放棄了。前段計劃去南島，心裡想，這下可以下手南島賣家的寶貝了。腦子裡這麼一想，互聯網就跟讀到我的腦電波似的，刷刷刷開始推送南島賣家。其實還是我自己露出了馬腳，因為開始計劃住在尼爾森，我先生西柚發過我幾個酒店鍊接，被猴精的網絡捕捉到蛛絲馬迹，所以推送的賣家都集中在尼爾森。

後來計劃有變，實際操作的是先飛基督城，然後從基督城坐5小時的觀光火車到格雷茅斯。格雷茅斯是一個煤礦小鎮，像全世界的煤礦一樣，已經風光不再。這個小鎮灰不溜秋，了無生氣。加之陰雨，西海岸的嚴苛冷峻中，破敗兩個字基本刻在格雷茅斯刻額頭上了。晚上早早吃了飯，回到酒店點開社交軟件研究剛剛被推送了幾個我有興趣的老東西，賣家居然都是格雷茅斯的，我最喜歡的一樣，一查位置，2分鐘車程，10分鐘走路。說我正巧在此地，明早離開。對方說，那你現在來我家取吧。

當時天色已向晚，我突然從沙發上彈起來說出去一趟取東西。西柚說什麼情況，你怎麼走到這麼個鬼地方，都有東西可買啊。他覺得這事巧得充滿陰謀色彩，認為我點了個專門做局的假APP，把我騙去劫财劫色，所以堅持要陪我一起去。他老人家出馬兩步路也要開車，結果沒想到有那麼近，錯過了一個路口，再掉頭回來花了10分鐘過橋，到了有很多老舊房子的一條街上。西柚說，我越來感覺越不好，像個陷阱，這地方太dodgy（可疑）了。把我也說緊張了。到了賣家門口，我給賣家電話說我到了。出來了一個很像《英村腦殘故事》裡弟弟查理·庫珀的無厘頭男生，對我招手說你進來吧。西柚在車裡喊，千萬不要進去，進去你就完了。看我遲遲疑疑。男生說，要不我把東西拿出來？我說好好，麻煩你了。男孩很快捧着盒子出來，我打開車後尾箱，把盒子放在上面打開驗貨，這時候那個男生的爸爸媽媽也出來了，很典型的紐村愛聊天大爺大媽，跟我說這樣是他們的收藏，那樣是父母留給他們的，非常尋常的一個賣家。

交易完成往回開的時候，在車裡我跟西柚都沒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到了酒店，我忍不住怼他， 那是多和善的一家人啊。你不是仇富嗎，怎麼見了城市貧民的房子也立馬戒心四起，難道除了有錢人都不是好人，不富裕的人更有壞人嫌疑？類似上門取貨的事，我在家時候經常自己去，怎麼你一摻和，就弄得兇險兮兮的。西柚說抱歉，我多心了，實在是覺得這事巧合得不正常。這哪裡是巧合啊，是我們的行動軌迹被互聯網算法拿捏得死死的。

第二天，抵達馬圖愛卡，吓人的網絡馬上跟進，推送了一票馬圖愛卡的賣家給我。天網恢恢的感覺，讓你的錢和你喜歡的東西天涯海角終将狹路相逢。

審讀：喻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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