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钘滢

霸道總裁年年有，每次都能找到新的吐槽點。

對于這種“換湯不換藥”的劇情，觀衆們即使早已疲乏，從主角一出場便猜到了最終的結局，沒有任何懸念；但由于男帥女美配一臉的演員配置，還是會受其吸引選擇繼續追，從而使此類題材在衆多影視作品脫穎而出，處在不斷被翻拍與改編的狀态中。

那麼，我的疑問來了：在談性為禁忌的時代背景下，非傳統的性癖好隻會被污名束縛；故事中的主角如何走向對方，又産生了什麼火花呢？

|| 當洶湧的愛向她撲面而來

劇中第一集，便開門見山介紹了霸道總裁與平凡女主的奇妙相遇，從一條去世的狗狗開始。

作為一個制藥公司的社畜，女主角每天放松的時刻，就是回家與狗狗玩耍。隻可惜好久不長，這種甜蜜的陪伴因狗狗的死亡而告終。為了舒緩崩潰的情緒，女主角便一個人去了酒吧，準備以酒消愁。

當女主角一邊喝着，一邊跟吧台的調酒師吐槽，如果公司的社長再努力一些，研制出起死回生的藥，就可以救回自己的狗狗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坐在旁邊，正是那位大名鼎鼎被大衆譽為天才的總裁。

從小到大，男主角都沒有被批評與否認過，沒想到居然會碰見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嫌棄自己不夠努力。随後，他站了起來，走到女主角旁邊，不滿地回應：“死了的東西不能複生。但如果你真的這麼想見到死去的狗，告訴你一種很有效的藥，隻要過量吃就能見到了。”言畢，他又鄙夷地補充了一句：“這種愚蠢的牢騷，還請你在家一個人發吧！”

聽着男主角突然噼裡啪啦的一頓指責，女主角懵了，原本隻是想抒發情緒，卻遭到了如此非人對待。于是，不忿的她便伸出了腳，絆倒了總裁，笑意盈盈地告訴對方“自己是故意的”，并讓他“不要自作多情”。

就在這一瞬間，總裁那顆一直高高在上的心，便被女主角的氣勢吸引住了。随後，男主角便開始了洶湧的求愛過程，希望以此打動女主角——

比如，他突然在上班的時候，帶領其餘的同事向女主角道歉，并一邊跪下一邊承諾自己會研制好藥救回狗狗；比如，他會在女主角生日的時候，拿着一束花默默在樓下等待，直至深夜下雨也堅守着；又比如，因為想念或者擔心女主角，他會上演誇張的“連環奪命call”，待到回應才肯罷休。

甚至，總裁還會讓助理幫忙“演戲”，制造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讓女主角以為他身體不舒服，讓她照顧自己。然而這一切，女主角卻是抗拒的，覺得非常惡心，希望總裁可以停止這種過分的騷擾舉動。

然而，當我看到總裁在女主角樓下一直等着不走，不停地在工作狀态表達愛意，趁對方不注意時做出希望親吻、觸摸身體的舉動時，這不就是明顯的職場性騷擾與stalking（尾随）嗎？

這種洶湧的求愛，在過往的霸道總裁系列的影視作品中比比皆是。可經過了前年浩浩蕩蕩、向全球化延伸的反性騷擾運動後，為什麼這種畸形的追求方式仍然還會被大肆宣揚呢？

|| 我不是一個工具人

有趣的是，此劇女主角并非與過往影視劇中的設定一樣，不再是軟弱、順從、傻白甜的性格，而是在面對總裁的百般騷擾時，可以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地指出這種行為的畸形與無理——

“你真是個不合格的奴隸，乍一看好像是奉獻自己，實際上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毫不顧及對方的感受，由着自己的性子折騰别人。所謂被賦予高高在上權力的‘主人’，也不過是用來配合以自我為中心抖M的一個道具。”

看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黃曉明在綜藝節目上，那句經典的“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與此情此景顯然相差無異。即使女主角已經三番四次表達自己的不情願，但總裁卻仍然是執迷不悟地繼續追求，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她的奴隸。

可總裁帶着強烈主觀意願，甚至有點自以為是的愛，實際上隻是希望女主角可以無條件地服從自己，從而把人當成一個物品，以此滿足自己的欲望，達到一種操控的狀态。這，難道不令人畏懼嗎？

這種表面追求、實質控制的親密關系暴力現象，在生活中也同樣泛濫。一方面，在關系的一方，總是習慣性地為對方着想，灌輸着“我是為你好”的思想，給予對方并不需要的東西。

另一方面，即使一方意識到了對方行為的不妥，但也極有可能害怕其生氣，或者被苛責“我對你這麼好，為什麼你不滿足”；因此隻好繼續默默忍受，避免攻擊為不識好歹等污名，進而愈發深陷在關系的沼澤中，不知如何逃脫。

事實上，“給予”本身，并非是一種令人歡欣雀躍的驚喜，有時候反而弄巧成拙，變成讓人措不及防的驚吓。

但令我更困惑的是，即使公司的其他同事，都知道女主角反感總裁的追求，他們的反應卻是不作為：有的在背後竊竊私語，對女主角指手畫腳；有的則是不停地撮合、慫恿女主角，勸她答應總裁，趁早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直到女主角忍無可忍，自己一個人去找總裁談判，希望他可以多關注工作，而不是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兒女情長——在厭女的職場文化下，當上司可以輕易對下屬性騷擾，沉默的同事也作為旁觀者冷眼看待，那受害者隻能辭職才可避免上述窘況嗎？

時至今日，女性在這套職場潛規則中，早已被社會大衆公認為“獵物”；卻極少有人反思反思、反對甚至反抗，反而不停地給女性提建議，教她們如何回絕領導帶着性意味的邀約，把所有的壓力、恐慌都丢給了受害者。

正如劇中的女主角的控訴，她不是一個工具人。她們，有野心、有才華、有能力的女性，也從來不是一個被任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工具人。

|| 這部劇很有趣，但與虐戀文化無關

看這部劇的時候，除了劇情令我不适，我也産生了很多擔憂，由于男主角的人設是抖M，會不會有人真的覺得這是一段普遍的虐戀關系呢？

在劇中，總裁的台詞總是動不動就下跪，毫無節操地向女主角表示“自己想當一個奴隸”，從而也體現了兩方處在了弱小與強勢的對立狀态。

然而，在一段健康的虐戀關系中，抖M其實并不是如此無腦，也不會無條件地服從，更不會浮誇地向另一方一直表達自己的喜愛與忠誠。同理，虐戀關系也并不總是以抖S為主導。無論關系中的哪一方，隻要其中一方提出了無理要求，另一方都有權利拒絕。

事實上，抖S與抖M的關系，有很多的可能性；但都是基于雙方同意的前提下，彼此友好地溝通，之後再一起進行更多元、更開放的情欲探索，絕非刻闆的“控制與服從”。

遺憾的是，随着劇情走向，故事還是不免落入俗套——也許在結局，女主角會在男主的糾纏下，最後被迫“有情人終成眷屬”；但雙方是否屬于虐戀關系，則沒有展開更多的探讨。至于總裁的抖M人設，更加令我覺得挂羊頭賣狗肉，應該改為“不知羞恥的性騷擾加害者”更合适。

也許有觀衆會覺得劇情很有趣，但我更希望看到更多關于虐戀社群的展現，可以不作為一種性癖好去評價與批評，也不局限在個人的成長背景、心理變化，而是深入發掘在目前談性色變的社會中，這些人如何蓬勃生長、興起自己的亞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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