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仁著作名稱?大家講段子,王老師也跟着講,講到高興時自己笑得咳嗽起來,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關于王富仁著作名稱?跟着小編一起來看一看吧!
大家講段子,王老師也跟着講,講到高興時自己笑得咳嗽起來。
請大家吃飯,别人買單他是不高興的。
他對我的批評隻有一次,很嚴厲。
王老師在校園中散步,據說成了汕頭大學的一道風景。
北大與師大,學生之間沒什麼差别,但北大的老師更自信。
“從夫子遊”,所收獲的不隻是學業的進步,更多的是精神境界的提升
我真正見到王富仁老師應該是在2001年秋冬之際。錢理群老師在魯迅作品的讨論課上,他說他要請五位頂尖級的魯迅研究專家來給大家座談,其中之一就有王老師。
一天晚上,在北大五院的現代文學教研室,王老師來了,中等身材,人很精神,見面笑盈盈的,掏出煙,放在桌子上讓大家抽。王老師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健談的、随和的。也許那天話題本身有點沉重,他談的時候不再是剛來時那樣笑語盈盈。那天的王老師從頭至尾都是激越的,有點嘶啞的嗓音蘊蓄着充沛的情感,說到激動時,似乎要拍案而起。
我在下面聽着,又覺得随和的王老師骨子裡有“硬”的東西,這和他正在講述的魯迅在内在裡是相通的。現在還記得他一邊講一邊還不斷地轉過臉去,給錢老師打氣:“老錢,我支持你。”回頭再看坐在身邊紋絲不動的錢老師,眉頭緊鎖着,若有所思。一晃很多年過去了,當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如發生在昨天。
再次見到王富仁老師是2007年春天,在北師大文學院博士錄取的面試會上。王老師早早地從汕頭趕來等着面試大家。隻見他笑眯眯地坐在桌子對面,還有其他老師。不知什麼原因,我有點緊張,我可能想起了當年王老師在北大的那次激越的座談,以至于我在回答問題時語無倫次,我現在都能記得當時的狼狽樣。面試結束後,我告訴王老師,我還要回單位上課,要先走一步。這時,王老師站起身,從人叢中擠出來,要送我。王老師送我到門口,我感到過意不去,勸他回去,可是他執意送我到樓梯口。對于我這樣一個普通學生來說,王老師相送讓我受寵若驚,先前的緊張也消失得不見蹤影。我走出主樓,記得那天春光正好,心情像出籠的小鳥一樣舒暢,激動之餘,在回來的路上,竟然坐錯了車。我把王老師送我的情形告訴我的同門還有熟悉王老師的朋友,他們說這很平常,我們日常來往,他也是這樣送我們。
我讀博士那幾年,王老師已在汕頭,他每年來北京幾次,大家見上幾面。每次聽說王老師來了,我都會放下手邊的事情,立即背着包出門。我的家人經常跟我開玩笑,說肯定是王老師回來了,不然不會那麼迅速。雖然有論文的苦惱,也有畢業的壓力,但是大家見面都挺高興,王老師見了我們也高興。他總是說大家都好就好,大家不要有什麼壓力,不焦慮、不想跳樓就好。同門各自彙報論文,然後就是海闊天空的聊天。
跟王老師聊天是一種享受,在煙霧缭繞中,大家圍坐在一起,有如坐春風之感。王老師的智慧之語叠出,當然這些語言如果沒有經過人生的曆練、思想的曆練,也不是一般人能講出來的,對于我們則很受用。聊到高興時,王老師是能開玩笑的,大家講段子,王老師也跟着講段子,講到高興時自己笑得咳嗽起來。天色将晚,王老師會安排飯店,請大家吃飯,别人買單他是不高興的,都是他自己買單,而且還讓大家吃好。有一次吃飯,他把服務員叫來,說把你們飯店最貴的菜每人上一份。那幾年,同門一起,在師大周圍的茶館酒肆裡,像小魚跟着大魚一樣。“從夫子遊”,對于我個人來說,所收獲的不隻是學業的進步,更多的是精神境界的提升,現在想來都是快樂時光,給我的感覺那時的王老師也是快樂的。
跟王老師讀書,其他事情可以通融,但關于魯迅,一點都不能含糊
我們向王老師彙報論文,王老師是不看我們寫的論文還有提綱什麼的,他讓我們自己口頭表達、複述。我明白王老師的用意,也用笨拙的舌頭來表達自己的想法,當然我表達的不好,有時候有想法、有思路也表達不出來。有一次,他單獨叫我到一邊,讓我找一本小冊子,思辨性比較強的,最好是西方人寫的,每天看幾頁,然後複述下來,這樣長時間練下去。我能體會王老師的用心,他是讓我訓練自己的論述能力。
王老師對我的批評隻有一次。在我的博士論文裡,我認為同樣是處理知識分子與民衆的關系,魯迅的小說《藥》的寫作沒有《故鄉》來得自然。這當然不是什麼新意,已經有人做過類似的分析。王老師完全不同意這個觀點,他的批評是嚴厲的。他認為我的判斷不準确,不準确是因為對魯迅作品沒有深刻的理解與感受,沒有深刻理解與感受得出的結論看起來聳人耳目,其實是經不起推敲的,是可以三兩句話駁倒的。王老師的批評不容置疑,我隻能乖乖認慫,在他的心目中,魯迅的作品都是好的。跟王老師讀書,其他事情可以通融,但關于魯迅,一點都不能含糊。
讀書三年,拖家帶口,又忙工作又帶孩子,論文隻寫了一個十多萬字的大綱。我給王老師打電話,我說我想畢業,餘下的論文畢業後再做。王老師沒有阻攔,他說你和劉勇老師商量商量。劉老師也沒阻攔。2010年冬天,我的論文通過答辯,從北師大畢業。唯一遺憾的是,答辯的時候王老師因病住院,沒有參加我的答辯會。
2013年秋天,我因公務去汕頭大學出差。我打電話給王老師,王老師告訴我門牌号碼。在越來越暗的夜幕中,我翻過高高低低的台階,來到了王老師家。兩三年沒見面啦,我們都很高興,也很激動,王老師一上來就開玩笑:“歡迎謝領導來汕頭大學視察工作。”把我也逗樂了,我告訴他我不是什麼領導,我是因工作需要到你們新聞傳播學院來調研的,順便來看你。王老師接着開玩笑:“那好,那好,讓蔡領導接待。”(小蔡,我同門師妹,在新聞傳播學院)。
那個夜晚王老師興緻很高,稍顯冷清的家裡不時有他的笑聲。我們的話題集中在八、九十年代的京城文化圈。王老師在談到京城文化圈的趣事的時候,很動情,話語中不無留戀。我能想象那時候的王老師,有煙、有酒、有魯迅,更有勃發之青春,每天迎來送往,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情景。我問王老師當初為什麼離開北京,來到這裡?他說自己歲數大了,越來越喜歡安靜,在北京那幾年越來越感覺到喧鬧。他說有一天從早到晚,他接待了十幾撥人。
汕頭大學依山傍水,環境優美,特别是校園西北角日月湖水庫附近,是校園最美麗的地方。我在微信上看到王老師在日月湖水庫大堤上孤獨地行走的照片,高遠而又蒼茫。我在汕頭大學下榻的賓館距離王老師的住宅不遠,有一天早上我去陽台拿衣服,向遠處一望,看到王老師在他家門前一個小平台上來回地走步。白色的窄邊帽,白色的夾克,一隻手插在衣兜裡。我知道王老師在思考,等我九點鐘從外面吃完早飯回來,王老師還在走步。很早就聽說在校園中散步的王老師是汕頭大學一道風景,這個踽踽獨行的身影應該是王老師生活中的常态,我注視了很久。
王老師去世後,看到有人在文章中問,在汕頭大學青燈黃卷的王老師孤獨嗎?我也曾問過自己,隻是自己也沒有答案。我曾經問過王老師,台風來時,你害怕嗎?王老師說習慣了就好啦,然後伸出雙手向我比劃合抱粗的大樹被連根拔起的情景。王老師很少談論自己,也很少在文章中袒露自己的情懷。“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是清人黃仲則的詩,這首非常孤獨的詩曾經被王老師用在《中國文化的守夜人——魯迅》的扉頁上。我每次想到他在汕頭大學校園踽踽獨行的身影,就想到這首詩。
“我這身體,gang,gang的”
去年7月末,我聽說王老師病了,是肺癌,非常震驚。第二天我沒和王老師打招呼直接就去了301醫院。病房裡很安靜,王老師睡着了,我沒有叫醒他,就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來。看到老師頭發、胡子、眉毛都白了,手臂因為注射藥物而淤積着黃色的瘢痕,淚水禁不住流下來。想起幾年前,有一次在餐桌上,當有人問候他身體的時候,他很高興地伸出拳頭,在胸口擊打了幾下說:我這身體,gang,gang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與殘忍。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王老師醒了,看見是我,立刻坐起來。說你怎麼來了?我告訴他,我昨天晚上才聽說你病了,就來了。午後的病房很安靜,就我們兩個人說着。王老師看到我的情緒低沉,說你們都不要當回事,咱們都是搞文學的,生老病死,咱們都懂。因為身邊有親屬患過類似病,我就用實例寬慰王老師,這個病不可怕,要堅強起來,要有信心。王老師似乎認同。他說現在情況很好,化療結束還要回汕頭上課。看到他桌子上放一本杜威的哲學書,上面被王老師用紅筆劃得密密麻麻。我就說王老師讀點輕松的小說什麼的。王老師說,不能讀小說,讀小說容易犯困。那個下午隻想多陪陪老師,王老師勸我早點回去,說我都能自理。回到家裡,我把王老師的情況告知了我自己比較熟悉的同門,他們還不知道。也給錢理群老師打了一個電話,錢老師也很震驚,問長問短,最後我們商議了什麼時間一起看望王老師。
去年9月中旬的一個下午,我和錢理群老師走進了301醫院。老朋友相見,王老師很高興,堅持要從病床上坐起來。錢老師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讓他不要起來。最後王老師的兒子把床的後背升高,又在王老師身後墊一個枕頭,就這樣王老師半坐半躺着和錢老師聊天。錢老師說,聽說你生病了,一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過來看你,我給你帶來一本我新出的書,《歲月滄桑》。《歲月滄桑》,歲月滄桑,兩位鬓發染白霜的老人沉浸在曆史深處的那一刻,應該是我多年以後還會記憶猶新的一刻,然而那一刻,我自己也不曾想到的是,這短暫的相逢,竟成兩人永遠的分别。
在回來的路上,錢老師很感慨地說,我有三個姓王的朋友,一個是王富仁,一個是王得後,還有一個是王曉明,隻是上海的王曉明,很長時間不在一起,現在都生分了,就連王富仁也是好幾年不見了,你看現在又得病了。王老師去世後,錢理群老師寫下了《知我者走了,我還活着》,把王富仁比作“知我者”。兩人在八十年代的啟蒙大潮中相識相知,又因為魯迅而在思想上惺惺相惜。盡管兩人出身背景不同,對問題的言說方式、學術風格也有差異,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心靈的相通、思想的交集。錢老師曾說:我們兩人獨立性都很強,特别是他到汕頭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我們心靈是相通的,可以說互為知己,發生了什麼事,王富仁會如何反應,不用問我都可以想見,王富仁對我也是如此。
多麼孤獨的夜啊,王老師真的就這樣遠走了
我最後一次去301醫院看望王老師是今年初春的一個午後,天氣轉暖。我和于慈江師兄去的正是時候,王老師剛做完各項檢查。病房裡有很多病人和家屬,王老師說還是去病房外的接待室聊天吧。王老師拿着手機要帶我們出去,這時,很多病友還有家屬紛紛提醒王老師穿好衣服,别着涼。我很感動,王老師在這裡是那麼的受人尊敬。我幫王老師拿着外套來到門外的接待室,我和于師兄坐兩邊,王老師坐中間,三個人天南海北地坐着聊。我曾經三次看望王老師,那個下午是王老師精神狀态最好的一次,說起話來口齒很清晰,表達很清楚,反應也快,恍惚之中,給我的感覺就是王老師沒生病呀,這個狀态持續下去該有多好啊。
于慈江師兄問了一些北大的事情。王老師說他很感激北大,在八十年代後期,他在北師大感覺到很孤單,學術上也缺少信心,正是北大王瑤先生的弟子趙園、錢理群、吳福輝、陳平原等人接納了他,讓他不僅在學術思想而且在心靈上不再有孤單之感。于慈江師兄問王老師:在你心目中,師大與北大有什麼區别?王老師說,北大當然大了,很開闊。從校訓來看也是,北大兼容并包。而北師大啟功先生的校訓“學為人師,行為世範”,格局太小,一個“範”把什麼都罩住了,限制住了。如果讓我來起草校訓,我就直接把“師”、“範”倆字去掉,就叫“學為人,行為世”。至于北大與師大的師生來說,學生沒什麼差别,老師北大更自信。
2017年5月2日的夜晚注定是一個黑暗的夜晚。九點鐘左右,微信群裡有個消息把我驚呆了,有人說王富仁老師剛剛去世了。我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時撞倒了一把椅子。我找到了王老師兒子肇磊的電話撥過去,那邊傳來低啞的啜泣聲。肇磊說,我爸不在了,現在在中日友好醫院太平間。我立即取車出門,在去醫院的路上,微信群裡已經議論紛紛,途中接到師兄師姐的詢問電話。大約10點10分,我到達中日友好醫院西門。
費了一番周折,終于在北門外找到了太平間。慶利師兄帶我到太平間瞻仰,王老師妝容整潔,像睡着了一樣。此刻的自己内心平靜,沒有悲傷,隻覺得王老師這會兒睡着了,等一會兒就醒了,還會和我們聊天。工作人員要求我們退場,大家退到太平間外等候。工作人員收拾好以後,劉勇老師招呼大家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告别儀式。我們都退在王老師遺體後,三鞠躬,然後圍着遺體轉一圈。我又一次近距離地看到王老師的面容,這時才意識到王老師再也不能醒來了。錐心的悲痛襲來,按捺不住,在淚眼蒙眬中看到工作人員用塑料布把王老師面部遮住并封口,王老師真的要離開我們了。
安排妥當,已經快淩晨時分了。大家互相安慰,陸續回去了。最後,隻剩下我和肇磊兄弟兩人。我說,我來得比較晚,想在這兒再呆一會兒。剛才按捺不住的悲痛,現在平息了,我已經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了。我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窗外是初夏黑沉沉的夜,太陽消失,黑夜行進,周圍是那麼安靜,偶爾有車駛過。王老師是睡着了嗎?他知道我在外面等着他嗎?記憶中老師笑意盈盈的神情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像電影鏡頭一樣。在我的左邊,黑魆魆一片,像烏雲一樣濃重的黑暗是元大都城垣遺址。真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單獨相處是在這兒。多麼孤獨的夜啊,王老師真的就這樣遠走了。
北京的五月,幾天前還是繁花堆滿枝頭,一轉眼已經是落花飄零,綠葉不可遏制的生長。春天似乎還沒離去,夏天已經來了,那麼出人意料,讓人感覺到季節的殘忍。王富仁老師76歲去世,也讓我們痛惜不已。76歲的年紀,不算高壽,在我們的心目中,王老師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話要說,他的文化理想還未實現,他大海一般波濤洶湧的文章還未完成。因為他的離去,他内心中一直閃亮的啟蒙之光至此熄滅,他幾十年如一日的批判精神、自省意識至此中斷。從此,我們再也見不到他論辯的激情與氣勢,見不到他溫和的笑容,甚至抽煙的神情……他“死在路上”,嗚呼哀哉!
王老師去世以後,我把他幾乎所有的著作收集起來,擺在一起,很多扉頁上有他大筆如椽的簽名,那是他送給我的,在這其中最耀眼的依然是他的博士論著——《中國反封建思想革命的一面鏡子:〈呐喊〉〈彷徨〉綜論》。這部誕生于八十年代啟蒙大潮中的論著應該是他一生最傑出的貢獻,在這部著作中,他運用自己的話語,隔着遼遠的時空,向五四、向偉大的先行者——魯迅先生緻敬,其開天辟地的豪情,令人驚歎。在當時僵硬固化的思想界,那是一代學人内心的啟蒙之光。(謝保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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