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粉圓子燒肉,是安徽老家一道有名的地方菜。
老家位于安徽中南部,水田和旱地基本各占一半的比例,田裡主要産水稻,地裡主要種麥子,油菜,黃豆,芝麻,還有就是山芋。山芋不僅人可以吃,重點是豬要吃山芋。少年時家裡大人忙了,我也常做豬食喂豬,把煮好的山芋搗碎,加入洗碗水,攪拌均勻,再加上一些米皮糠浮在表面,豬一見便大喜,一頭插進豬槽,像鳄魚嘴似的大開大合,吃得渾身肉抖動不已……
還有就是山芋可以洗出雪白的山芋粉。有大瓦缸内壁上有一條條的豎紋,凸起在缸壁上,人拿起一根洗好的山芋,彎腰埋頭進缸裡,把山芋在缸壁上來回的擦拭,山芋沫便雪片般掉進缸内,一天下來一個人能擦兩竹籃山芋,那就不錯了,往往還把手指在缸上擦破了,鮮血也掉進山芋沫裡……後來有了機器粉粹山芋,人就輕松多了。傍晚時,把山芋沫放進蚊帳般的四方網兜裡,四角吊起在木制的十字架上,用清水沖洗,來回晃動三四次,一夜沉澱後,舀盡缸内的水,就可以看到沉澱的白色山芋粉,在晴好的天氣曬幹碾成粉沫狀收藏。
過去每家孩子都多,常常家裡口糧不夠,晚餐就吃山粉圓子。把山芋粉用開水攪拌成粘稠狀,用勺子一勺一勺剜進沸水的鍋裡,看着白色的山芋粉圓子變成了深褐色,蓋上鍋蓋焖一會,有條件的家裡加點油鹽,沒條件的就加點鹽,就此晚餐一頓,吃的頓數多了,回家揭開鍋蓋,看到這些黑乎乎的圓子,難免生厭惡情緒。
那些年很少能吃到豬肉,豬肉是很金貴的食品,每家最多養兩頭豬,都是用自家的大米,山芋,麥麸,皮糠,還有就是野菜一頓頓喂養大的,記得小時候我們還在田野打過豬菜,老家有著名的黃梅戲劇《打豬草》,可見打豬草淵源悠長
但家裡來了人,家裡大人硬着頭皮也要去市場秤點肉,來了客人席間沒有肉,那是很不體面的事,多少有點肉才顯待客之道。
常常買回來的肉紅燒不夠一碗,有靈巧的主婦就想起了用一些山粉圓子給肉裡陪襯,這樣一碗黑色的山粉圓子和紅潤油亮的肉堆在一起,好看又好吃,就有了山粉圓子燒肉這道菜。
大多數主婦都把山芋粉在鍋裡炒炒,再用開水攪拌,這樣就不至于山粉圓子沒熟透,圓子心會出現白點。也有人把山芋粉做成四方形的粑,在鍋裡用菜籽油烤熟了,再切成四方塊,放進紅燒肉裡一起燒,這樣更保險山芋粉的熟透,但不管是方形的還是圓形,後來都叫山粉圓子燒肉了。
把碗中肥肉咬開,截面半透明狀又粉嫩,放進嘴裡咬幾口,抿一抿,肉就化了,一嘴都是油,一口吞下,好似幹旱開裂的高粱地,灌進了水,滿身心的滿足。瘦肉看起來紋路清晰,表層泛着油光,稍稍用力嚼幾嚼,也就碎了化了,口感舒暢,柔軟酥嫩。往往一碗山粉圓子燒肉,最後剩下的大多是山粉圓子,巧克力塊似的堆在碗裡,紅燒肉基本被吃光。
而如今,時代的飛速發展,這道菜仍舊沒有被淘汰,山粉圓子燒肉在老家餐館裡還有做的,逢年過節,家裡來客也還會做這道菜,但吃到最後的結果不一樣,就山粉圓子被吃光了,剩下的是那些紅燒肉橫七豎八的擺在盤子裡……
現在的肉吃不出那時的味道,肥肉似海綿,似棉花,嚼不出多少油,瘦肉似草莖,嚼來嚼去,似牛咀嚼稻草,吐下又恐不體面,最後索性咽下算了。但山粉圓子進口松軟潤滑,且不油膩,抿在嘴裡,恰似過去那時金貴的肉,讓人充滿食欲……
也許現代人生活水準提高了很多,對肉食之過膩,也許現在家養的豬過少,市場很難買到土豬肉。
但圓子還是一樣的圓子,肉已不是那個肉,
歲月還是一樣的歲月,人已不是那個人……
作者:汪健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