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力麗
這才是我心中南極的模樣。被山脈和萬年冰川包圍,山上有野生動物的樂園,一個原始安靜、神秘聖潔的世界,這兒是巴布亞企鵝的栖息地,巴布亞企鵝又叫金圖企鵝,最讓人容易記住的名字是白眉企鵝,紅紅的嘴,眼睛上方有一道顯眼的白毛,像一道白眉,長得眉清目秀的。
納克是挪威的一艘捕鲸船的名字,是比利時探險家當初發現這個海灣時以此船名來命名的。納克港在安德沃爾灣深處,位于南緯64度51分,是最接近南極圈的地方。這麼說吧,南極圈的緯度是南緯66度33分,同樣,北極圈的緯度是北緯66度33分,踏入南緯66度34分就是進入南極圈了,隻有在極圈内才有極夜極晝現象,想着來時的想當然,以為隻要到南極就天天是極晝,還琢磨着如何打發漫漫長日或白日做夢呢。
突然傳來一聲聲像鞭炮一樣的響聲,我尋聲望去,遠處巨大的冰山突然從山崖處斷裂,跌落海中,海灣裡一陣轟鳴,騰起一陣雪霧,沖起一片巨浪,碎冰浮雪出現在起伏不定的海浪中,那炸雷般的響聲讓人一陣心悸,那跌落下的冰山是從偉岸巨大的陸地母體的冰架上脫離下來的,像是孩子離開了母親,有着怎樣的難舍難分的巨大裂痛,那離開母親的孩子——或大或小新的冰山,随波漂向更加溫暖的水域,被海水沖擊着,融化着,幾天、幾年甚至幾十年,直到完全消失。
我們下船,徒步往山上走。企鵝的家族都居住在山頂,它們家家相親相愛,母子情深相偎相擁的,夫妻兩個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站着的、趴着的,那些小企鵝們像頑皮的孩子一樣追逐嬉戲,到處是它們歡快活潑的身影,一個非常和諧有序的企鵝王國。
在雪地上行走的企鵝,遇到小的溝,雙腳一跳就能跳躍過去,大溝就不行,所以人類一腳踩出一個大雪窩,對于企鵝來說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是一個置其于死地的陷阱,我們堅決不能踏進企鵝通道。
上山下海,來來往往,厚厚的冰雪被它們的腳爪踩出一條淺褐色的堅實平坦的路,企鵝在路上走,快捷而安全,這就是它們的“高速公路”。
雪地滑,它們下海捕食後,吃力地從岸邊往高處的山頂走,隻有山頂的岩石上沒有積雪,可以築巢,它們通過“高速公路”穿梭在海灘和大本營之間。
通道不寬,兩個企鵝相遇時,一個就會側身禮讓,很有人類的交通規則,它們邊走邊東張西望,或停下來嘴裡嘀咕着什麼,交頭接耳像是商量什麼事,商量完了,就一前一後地蹒跚而去。
企鵝習慣走自己走過的老路,有的呆站一會兒,時間一長,它都不知道是該向上走還是該向下來。如果人一摻和,更加不知所措,跌跌撞撞,往往南轅北轍,甚至改道找不回來。所以,碰上企鵝,人類無條件避讓,我們這些闖入者隻有呵護保護的份。
雪地中,看企鵝的背面,黑的一批批往山上走,看正面,白的一批批向下來,黑黑白白擠擠挨挨,動物絕對是順其自然的模範,我們也應該像動物一樣,不去影響自然法則,不濫用自然資源,這大自然已經存在了幾十億年,不以為大,故能成其大,這就是大自然。人類真是小兒科,隻是初來乍到而已,有什麼資格對大自然指手畫腳,世界沒有我們,一切依舊。
雪地上到處是企鵝們來來往往的身影,我們來到了企鵝王國,它們是真正的原居民。在這兒,不請自到的人類真多餘,山頂上聚集着成千上萬的企鵝,岩石上到處是紅色的印迹,知道是什麼嗎?原來是企鵝的便便,是吃紅色的磷蝦所緻,吃得太多高蛋白,拉出的便便味道就可想而知了。
我站在山頂,環顧四周,往上是連綿起伏望不到邊的雪山,站在這個雪山頂,還有另一個、無數個雪山頂。想到當年的挪威極地探險家阿蒙森尋找南極點的路上,爬過一座又一座的雪山,還是望不到頭,讓人又興奮又絕望。
在山頂可俯瞰整個海灣和冰川的壯麗景色,一邊是層層堆積的冰雪懸崖,那些看似柔軟的積雪下面就有可能有深不見底的裂縫,工作人員一定要讓我們在劃定區域活動,首先考慮的就是安全因素。另一邊是躺在環山中央的一灣靜水,透明純淨如初生嬰兒般明淨甜美,一切的宇宙洪荒天地玄黃的神秘仿佛都在這山水之間,寂靜穿過寂靜,時光就這樣虛妄得靜靜流逝着。
上山或者下山,每一次回頭看港灣的風景都不一樣,移步換景,世界的無限延展性都在眼前,人生最好的境界就是現在,一種最厚重最原始的甯靜,是一種豐富的安靜。
前眺或回望,一樣的風景,遼遠而蒼茫,天空中,一朵雲追逐着另一朵雲,我們從一個遠方來到另一個遠方,完全是陌生的土地,陌生的疆域,我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旅行的意義,就是讓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去包容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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