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長恨歡娛少，人生常常是不開心的時候多。喜怒哀樂不由己，随着年齡和履曆的增多，悲傷和不如意的事情積攢心頭，人很難主宰自己的快樂，生活牽引着你踉踉跄跄往前走，失去了自我的狀态常常是靈魂跟不上自己的腳步。這樣就很羨慕那些自由自在的人，能夠自己決定自己快樂的人，比如隐士或牧童，現在，我們就聊一聊能夠天天快樂無憂的小牧童吧。

我們先欣賞一首德國詩人海涅的《牧童》詩，是由資深翻譯家錢春琦翻譯的：

牧童是個國王，青山是他的寶殿；

他頭上的太陽，是巨大的金冕。

他的腳邊躺着綿羊，那些佩着紅十字的佞臣；

小牛是他的武士，跑來跑去，威風凜凜。

小山羊是他的宮廷小醜，搖着鈴兒的母牛，吹着笛子的小鳥，是他的宮中俳優。

樂聲和歌聲十分動人，還有枞樹和瀑布的鳴聲，沙沙淙淙，雜然并陳，使國王睡意沉沉。

他的那位忠犬大臣，這時隻得代理朝政，他那狺狺的吠聲，從四方傳來回聲。

……

這首詩還有兩小段，但我覺得有點畫蛇添足之嫌。就抄錄的這些部分來看，詩歌已經寫出了牧童的無憂無慮和逍遙快樂，他可以把日月當作冠冕，任意指揮着眼前奔跑的牛羊。天真活潑的牧童是快樂的，他的快樂來自爛漫的童真和原始的自然。看過這首詩我的耳際就想起了另一首少年時代聽過的歌——《鄉間的小路上》，歌詞也非常美，我們不妨再好好欣賞一下：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缤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鋤頭在肩上，牧童的歌聲在蕩漾，喔嗚喔嗚喔喔他們唱，還有一支短笛隐約在吹響。

笑意寫在臉上，哼一曲鄉居小唱，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風飄散，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

……

歌詞就像一首優美的散文詩，配上優美的旋律讓人陶醉在了鄉間小路的美景中。生在鄉下的我熟谙這樣的風景：鄉間的小路上，紅彤彤的夕陽燒紅了西方的半邊天，把遠山和雲彩也染紅了，鄉道上是人們吆喝着牛羊往村裡返，這樣的場景讓你想到“斜陽照墟落，窮巷牛羊歸”的詩意。在缤紛的晚霞裡農夫荷鋤而歸，騎在牛背上的牧童快樂地唱起了歌，吹起了短笛，歌聲蕩漾笛聲悠揚……在這樣的美景裡任何惆怅和落寞都會被遺忘和化解。這首歌的歌詞顯然化用了宋代雷震的那首著名的《村晚》詩：“草滿池塘水滿陂，山銜落日浸寒漪。牧童歸去橫牛背，短笛無腔信口吹。”在詩裡在歌裡這位吹笛的牧童是自由而快樂的，世外桃源般的鄉村風光是靜态的，牧童的歌聲和笛聲是動态的，但牧童的笛聲使這田園風光更加恬靜悠遠，可以治愈各種各樣的不開心。

上高中的時候我聽到《鄉間的小路上》這首歌時，思緒就回到了故鄉團結村北邊的草灘上，在那綠茵茵平展展的草灘上我也放牧過馬，也能算作是一個牧童吧。包産到戶之後我家分到一匹馬，到了暑假或星期天我就和小夥伴們結伴去放馬，牛馬結伴去吃草，我們幾個小夥伴也可以一起來玩，也可以仰卧在麻袋上，看白雲從湛藍的天空上悠悠來去，看大青山群峰像一群奮蹄揚鬃的奔馬一樣在北邊的天際。回想起來很像海涅詩中的這位牧童，擡頭仰望日月星辰仿佛是自己的朋友一樣，感覺是那麼的親近，那些吃草的牛馬的眼神也是那麼親近，有時感覺它們在向各自的主人谄媚一樣。放牧的時候，近處的草場和遠方的路都像自己的疆土一樣，心可以随意飛馳向遠方，那種心情是放松而快樂的。

其實，牧童的快樂在于簡單而自然，在于能從簡單的事情裡找到快樂。你看那位“短笛無腔信口吹”的牧童，他是随意地橫騎在牛背上，無腔無調地信口來吹笛，這樣才能快樂。你再看袁枚所見：“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捕蟬的事情給大人是帶不來快樂的，但對童真的牧童來說是樂趣無窮的。兒童的心沒有被名利玷污，沒有被欲望填滿，所以還能裝得下快樂，就像黃庭堅的《牧童》詩寫道：“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隴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當然生活的壓力也能把你感受快樂的神經麻痺掉，就像我當年“客串”牧童時，我隻在意藍天白雲和遙山遠水，我不用為柴米油鹽等發愁，而父母親就得為一家人的生計發愁，為我們兄妹上學的事情操心。我可以當一個自在快樂的牧童，而他們得扛起生活的大山來。操心發愁的事情多了，感受快樂的心就會遲鈍；煩心的事情堵塞在你的心頭，快樂的源頭甚至會枯竭。

環境有時真的能改變人，能夠觸發你去尋找快樂的心境。上高中時學習吳均的《與朱元思書》中“鸢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這句話，認為多少有些矯情，在峰谷之中人怎麼會淡化追求利祿之心呢。畢業後參加工作經常去草原上采訪，站在風吹綠草遍地花的草原上，站在牛羊好似珍珠撒的草原上，真的感覺天地如此蒼茫，人的心胸也應該遼闊起來。在彩蝶紛飛百鳥唱的草原上，人會被翡翠般的草原陶醉，這無邊無際的綠色是生命力在大地上的蔓延，怪不得牧羊姑娘會放聲愉快地唱起來。

當你感到不快樂時，不妨想象做一個在廣闊天地間自由自在放牧的牧童，想象山川大地是遼闊的牧場，牛羊六畜是自己的仆從。隻有你的心變得像牧童一樣單純而童真，你才會像牧童那樣天天快活。（部分圖自網絡）

（來源：殷耀國學蘋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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