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錄》記載,嘉慶帝去世的時候,遺诏中一度将乾隆帝的出生地誤寫為避暑山莊。後經道光帝發現并找出了《清高宗實錄》和《清高宗禦制詩》注釋的依據,證明了遺诏起草人的錯誤。
由于拟注臣工的錯誤,傳至辛亥革命後,直到現在,有的書刊中還存在種種離奇的傳說。
大意說乾隆帝生母,是漢人李佳氏。雍正帝在潛邸的時候,從獵木蘭,射得一鹿,即刻宰殺而飲其血。女真部落頗喜歡喝鹿血,謂可滋補。适行宮有漢宮女李氏,奇醜,遂召而幸之。翌歲重來,康熙帝偶見此将産之女在馬廄草屋,诘問之下,則四阿哥(胤禛)之事也。如此等等。
上述傳說中之草房,确有其地,也就是避暑山莊迤北的獅子園内。
但乾隆四十一年禦制《草房》詩注中,曾明白提出:“我皇考(雍正帝)于潛邸時建此草房,無過綴景尚樸,原無茅茨之想也。”
又批注:“丁亥年(乾隆三十二年)于圓明園構草堂,名之日抱樸草堂。”
另在此詩前後尚有以草房為題的詩數十首,皆言取其樸素綴景,并附會以仿堯之居茅茨。與乾隆帝出生無關。
當然乾隆帝和獅子園不是沒有關系,在他的詩集中,關于獅子園的題詠亦不下數十首。
詩注中八十四歲的時候,尚有《遊獅子園》詩,此詩注中言之最詳:“予年六歲始随皇考來熱河居住此園讀書。”
又寫道:“康熙六十年,予年十一,随皇考至山莊内觀蓮所廊下,皇考命予背誦所讀經書,不遺一字,時皇考近侍,皆在旁環聽,鹹驚穎異,皇考始有心奏皇祖,令予随待學習。”
又注:“予十二歲,蒙皇祖于圓明園之牡丹台召見,即命養育官中。”
從幾段詩注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獅子園、草房并非乾隆帝的出生地,而是從六歲起即随其父親居住、讀書之地。
因此,登基之後每到避暑山莊來都要陪同其母遊獅子園,并定于每歲八月初十日乾隆帝生日前三天,在獅子園侍奉母親進膳。此事亦幾次寫在詩注。
關于乾隆帝的生母,根據《後妃傳稿》記載:“世宗孝聖憲皇後鈕祜祿氏,滿洲鑲黃旗人,四品典儀淩柱女。”
《清實錄》記載:“高宗純皇帝,世宗第四子也。母,孝聖憲皇後,鈕祜祿氏,原任四品典儀官加封一等承恩公淩柱之女。”
《清史稿》記載:“孝聖憲皇後,鈕祜祿氏,四品典儀淩柱女。後年十三,事世宗潛邸,康熙五十年八月庚午,高宗生。雍正中封熹妃,晉熹貴妃。高宗即位,以世宗遺命,尊為皇太後,居慈甯官。”
從上述記載中可見乾隆生母并非李佳氏,而是鈕祜祿氏。
根據《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記載:鈕祜祿,原系地名,後來就以地名為姓。鈕祜祿氏,是女真部落一個很繁盛的大族,一般居住在東北的長白山地區。
鈕钴祿氏出了一位清朝開國勳臣額亦都,他的兒子更為大家熟悉,那就是遏必隆,是康熙帝的嶽父,是輔政四大臣之一,遏必隆的孫子讷親也是乾隆朝的重臣。
父親是地地道道的滿鑲黃旗人,那女兒怎能是漢李佳氏呢?
這是找不到任何根據的。
關于乾隆帝的傳說,更有奇異者,即在清朝末期傳說乾隆帝并不是雍正帝的兒子,而是海甯陳家之子,最早見于《清秘史》,裡面記載:“海甯陳氏,自明季衣冠雀起,漸聞于時,至之遴始以降虜〔清〕,位至極品,康熙間,雍正帝與陳氏尤相善,會兩家各生子,其歲月日時皆同,雍正聞及大喜,命抱以來,久之送歸,則竟非己子,且易男為女矣。”
雍正帝登基為帝之後,特意擢升陳氏幾個人成為達官顯貴,等到乾隆年間,優待陳氏更進一步。乾隆帝南巡到海甯的時候,即日就幸陳家,陳氏立馬升堂垂訓家世。等到乾隆帝走的時候,就吩咐将陳家中門封了。并且和陳氏說:厥後非天子臨幸,此門勿相開也。’于是陳家遂永鍵其門。
有的人說,乾隆帝自己懷疑,故而想親自訪問。也有人說雍正帝生下的不是男孩,入宮比視,妃嫔竊而進行更換,雍正帝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
還有的人說,乾隆帝既自知非滿人,在宮中經常穿漢服,欲竟易之,一日冕旒袍服召所親近曰:“朕似漢人否?”一老臣獨對曰:“皇上于漢,誠似矣,而于滿,則非也。”乾隆帝這才停止了。
《清秘史》作者原署名有妫血胤,當系筆名,序中談到姓陳。出版時間原署“黃帝紀元四千三百九十五年甲辰季夏”。
“黃帝紀元”系辛亥革命前各報刊自定,說法不一,且如何算出具體年份亦不可考。但定黃帝紀元四千三百九十五年為甲辰是《江蘇》等報刊所用的計算方法,指光緒三十年。
該書卷上“滿洲世系圖”已寫至義和團起義以後,并有“惟我漢人中革命日盛,近年鹹有傾覆清朝之意,恐終難保其皇位耳”之語,由此可見由于當時政治上的需要,持論偏激,往往借題發揮其強烈的反清情緒,甚至加以蔑視,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是事實,另當别論。
首先對上述問題并未提出根據,這就令人難以相信。
當然海甯陳家于清初是出了不少顯要官員,如上所舉陳诜、陳世倌、陳元龍都曾任過大學士、尚書等要職,但是雍正帝究竟與陳家哪個相善,并将歲月日時皆同的新生兒易女為男?該文中并未指出。
或許不知其詳,或許在該三人中即有其一。其實有關此問題,早在1937年清史學家孟森先生即以二萬餘字的長文考證其必無。
其中最主要的論點就是:
一、康熙五十年前後陳世倌雖然擔任編修,但是七月份擔任山東鄉試副考官,十月又擔任順天武鄉試副考官,後在順天府督學,在職時拒絕任何行賄請托,常以禮教導俗,名聲很好。
《海甯州志》記載:“世宗在潛有聞,及即位,深重之。”可見隻是有聞,并無聯系。
二、乾隆帝諸子奪儲鬥争中有結黨營私的事,但那是天潢貴胄之間的鬥争,參與其黨的多為滿蒙八旗和皇親,無關的漢人是不能也不敢參與的。況且雍正帝就是因為他不像其他兄弟那樣明目張膽結黨圖謀,才赢得皇位,正像他自己在《大義覺迷錄》中所說,“朕在藩邸時,仰托皇考福庇,安富尊榮,循理守分,不交結一人,不與聞一事,于問安視膳之外,一無沽名妄冀之心,此亦朕之兄弟及大小臣工所共知者”。正是這種策略保證了他在奪儲鬥争中能戰勝他人。
三、陳世倌一個七品的編修兼順天督學小官,與親王如此親密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女眷,這樣與王府來往更是不可能的。
再是雍正帝換子的動機不能成立。
在封建社會中,人們對血緣關系是非常重視的,因為血緣關系支配着經濟利益,一人得勢,全族的地位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與此相反的便是一人得罪,株連九族。
這一現象不僅在社會生活中是如此,而且還被反映到封建法律中去,長久施行。
在士紳貴族家族中對血緣關系的重視程度,更遠遠超過民間,因為它帶來的利益更為廣泛。
乃至嫡出庶出都有嚴格的區别,豈能允許異姓它族的人混入他們自負高貴的皇族血統?
況且按照封建倫理觀念無子最為顧忌,而此時雍正帝已生有三子,前二子雖然早殇,但第三子弘時已經8歲,且雍正帝當時隻有34歲,并非面臨無後的老年人或者身有隐疾的人,完全沒有必要去以女換一個漢人小官的男孩,如果說以男換男,更是無從談起。
至于以雍正帝登基後擢升陳氏數人、乾隆年間優禮陳家更厚、南巡時必至陳家以及乾隆帝屢着漢服為由證明此事更屬無稽。
因為陳诜、陳元龍全是康熙年間官至顯位,隻有陳世倌,于雍正二年出為山東巡撫,後被奪職,乾隆初期起用,乾隆六年授文淵閣大學士,九年又因在兖州私營田宅而被奪職,後曾賞原銜,二十二年以老病休緻。
至于其子陳克繩,以監生出身做了個從六品的鹽運司運判,實際上陳家在衰落,談不上什麼優遇。
乾隆帝六次南巡,前二次并未到海甯,隻是閱海塘工程中有關石塘海塘的争論,後四次才每次到海甯。
由于該城僻處海濱,無更合适的地方做行官,才選擇了陳家的隅園做行官,同是為了治海塘的原因,才命名該園為“安瀾園”,從乾隆禦制詩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來安瀾園的情況。
乾隆二十七年弘曆第三次南巡的時候,有《駐陳氏安瀾園即事雜詠六首》,其中說:
名園陳氏業,題額日安瀾。
至止緣觀海,居停暫解鞍。
乾隆三十年第四次南巡的時候又有禦制《駐陳氏安瀾園·疊舊韻作即事雜詠六首》,其中亦曰:
如杭第一要,籌奠海塘瀾。
水路便方舸,江城此稅鞍。
(原注:前巡抵杭城,由陸路赴海甯閱塘,今年舟次石門即從别港水
道前進,先駐是園,取便程急務也。)
汐潮仍似舊,宵旰那能寬。
增我因心懼,慚其載道歡。
這些近似紀事的詩,不能認為是編造。恐怕《清秘史》的作者未必見到過這些資料。
至于乾隆帝穿漢服的問題,在故宮藏畫中,漢裝像确實不隻一件,但所留遺物卻一件也沒有。這些畫的目的都是受漢人傳統繪畫趣味的影響,是一種遊戲,其他皇帝也有。
比如雍正帝曾經有穿西服戴假發套的畫像,能根據此畫就認為雍正帝是和歐洲人換的孩子嗎?
相反,乾隆帝倒有堅決反對着漢服的上谕。
那是在乾隆十七年三月二十日發的一道九百多字的長谕。谕中引述清太宗黃台吉關于勿得着用漢服的祖訓,說我們現在所以能“鹹受無疆之福者,皆仰遵明訓所緻也”,因此對我朝滿洲先正遺風自當永遠遵循,守而勿替。
乾隆帝還生怕黃台吉這段聖訓,外廷臣仆不能完全知道,所以特别曉谕群工,命人将之刻石立碑于宮内箭亭、禦園引見樓及侍衛教場、八旗教場。至今刻有此上谕的石碑,還保存在紫禁城箭亭内及中南海紫光閣院内。
事實上直到清末,冠服也一直未改用明代漢族的服裝。
所以用改漢服來證明乾隆帝是陳家後代也是絲毫不足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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