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一直是都我國人民心中一塊抹不去的豐碑,她繁榮,興盛,強大,包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儒雅高貴氣質。人們悠然逍遙,在恩澤遍及帝國每一寸土地的貞觀開元盛世中吟詩作對,放聲高歌。
帝國的名字早已和詩融為不可分割的一體,詩,乃這個曠世王朝的另一條血脈。
但,繁榮終會落幕,再偉大的王朝亦會如人一般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地衰老,死去。之後便是五代十國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紛擾.......
李唐雖死,聲名猶存。一代一國先後拾起了落滿灰塵的“唐”的匾額高高挂在自家的門楣,盡管他們有的出身異族,跟這個剛剛作古的王朝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可這又能如何呢?噱頭往往比内容更重要,可他們或許忘了,内容常常比噱頭更長久!
一、空有一身皮的五代之唐公元923年四月,來自北方的沙陀族領袖李存勖正式稱帝,年号“同光”,因祖上被唐皇賜以國姓這點淵源,故建國号為“唐”。此時距離這個名字被廢除國号的名份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六年。六個月後,新生的大唐摧枯拉朽般征服取代了竊據中原十餘年的朱家政權。
△後唐疆域圖
取得了北方廣袤的土地她就真的稱得上是唐了麼?在我看來不是的,她不過是穿上了雍容華麗的唐裝而已,盡管如此依然難掩其骨瘦如柴的病态和土氣。
病态令她短命,土氣則讓她與高貴的唐絲毫不沾邊,而這一切全部來自執掌她的君王。
行伍出身,能征善戰卻大都目不識丁,他們身上更多的是在軍隊中浸染上的貪财好色兇狠殘暴的匪氣,這是深入骨髓的病态。
莊宗皇帝滅梁建唐之後沒有勵精圖治銳意進取,而是迅速沉淪堕落,不思治國沉醉于宦官伶人戲子和佞佛中去。
新史·唐家人劉皇後傳載:莊宗自滅梁,志意驕怠,宦官,伶人亂政,後特用事于中.......有胡僧自于滇來,莊宗率皇後及諸子迎拜之全國各地在鎮藩将多有叛逃而朝廷卻不能有效根治,君庸将驕兵躁,國内官吏橫征暴斂百姓民不聊生,經濟更是破壞的一塌糊塗,如此種種哪裡還有盛唐的半點影子?
在位三年,虎頭蛇尾的莊宗皇帝最終慘死于亂兵之中,時年四十三歲。兵變歸來的明宗皇帝在洛陽宮的餘燼中繼承大位,他雖然一生勤儉以作百官表率,寬厚待人以頓朝綱但也難免父子因為權勢而兵戎相見的人倫悲劇,病氣之下一命嗚呼。
明宗在位八年,他去世後唐朝内部旋即陷入争奪皇權的内亂,兩年後唐亡。五代之唐自莊宗同光元年建國,到廢帝清泰三年亡國,前後共曆四帝,國運一十三年。
在這一十三年時間裡,我國北方藩鎮割據的局面并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改變,且戰争連年不斷,經濟發展舉步維艱,餓殍遍野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是常态,至于文化,禮樂,教育等關乎國家未來的制度恢複創立更是無從談起。
安穩隻是一種鏡花水月的奢望,武裝暴力動亂才是那個時期北方的主旋律。披着大唐的外衣,卻沒有國富民強文化繁榮的一絲影子,以詩歌為代表的文化軟實力更是凋零一地化作粉齑。
諸君試想一下,當年以長安城為核心的大唐湧現出了多少名傳千古的文人和傳唱萬代的佳句。“詩仙”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詩聖”杜甫的“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詩佛”王維的“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詩魔”白居易的“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等等等等。
五代之唐有麼?沒有,我們甚至都不能說出來一個比較知名的文人,可見當時對文化,對文學,對文人的摧殘之嚴重。
就算拿軍事将領來說,初唐有秦叔寶,尉遲恭,中唐有李靖,郭子儀,哪一個不是在曆史上威名顯赫,五代之唐有麼?也沒有。
軍強令其威武,文盛令其典雅,文武兼備乃昌盛之道,文化絕冠為千古之根。
二、江南煙雨地,悠悠盛唐風也許是命運的刻意安排,在位于中原的五代之唐滅亡的第二年,即公元937年,江南之地一對原姓李氏的徐家父子也通過高超的政治手段完成了身份的華麗蛻變。
他們再次撿起地上那塊殘破不堪落滿塵土的匾額小心翼翼的仔細擦拭幹淨并鄭重的懸挂于國門,唐,幾經沉浮的唐這次沒有等待太久便又一次迎來了新生。
△南唐疆域圖
讓我們記住這對撿起大唐榮耀的父子吧:李昇;李璟。繼承他們衣缽的,名叫李煜。
①烈祖皇帝的修禮複樂。
李昇在升元元年(公元937年)接受楊吳睿帝楊溥的禅位,随後遣使南漢,閩,吳越,荊南四國宣告新王朝的誕生,四國也都先後遣使來賀。看似平常的彼此互派使節背後蘊含的卻是烈祖皇帝對外睦鄰友好,對内恢複發展傳統禮教和文化經濟的治國方針。
《十國春秋·南唐世家·烈祖本紀》載:升元二年(938年)冬十月,立太學,命删定禮樂。建國之初就下令開辦政府主導的最高學府,足以證明皇帝對人才的渴求和對培養人才,振興文化的重視,而修訂禮樂制度也是國家走上正軌的重要舉措。這在北方王朝統治下是不可想象的。這些足見李昇的深謀遠慮和開明。
同時,面對皇子臣下五次三番的請上尊号的提議,李昇也毫不猶豫的加以回絕。
《十國春秋·南唐世家·烈祖本紀》載:齊王璟等三上尊号...帝曰:“尊号虛美,且非古”,遂不受。正所謂“上行下效言傳身教”,由于李昇稱帝後的以身作則,不上尊号成為南唐王朝曆代君王的定制。
再反觀五代之唐。莊,明二帝生前都接受了臣下敬上的尊号。是,尊号而已,費不了多大事也花不了多少錢,但這背後隐藏的卻是皇帝的虛榮心和粉飾太平的虛妄意。
由小見大,拒絕尊号某種程度上正是體現了君王踏踏實實治國,兢兢業業馭民的為政之道。
文化的繁榮能夠推動社會秩序的快速建立從而安定民心。升元四年(940年)三月,由曆官陳承勳編寫的《中正曆》正式頒行,從此南唐國内百姓的生産生活有了官方曆法可尋。升元五年(941年)十一月,南唐國内以土地優劣為标準征收的農業稅正式确定并頒布施行,受到了百姓的一緻好評。
《通鑒》載:以肥瘠定其稅,民間稱為平允。自是江,淮調兵興役及其他賦斂,皆以稅錢為率。這兩句話前一句好理解,後一句說的啥意思呢?就是從此江南地區的百姓無論是服兵役還是服徭役,以至于其他雜七雜八的款項,都以土地的好壞來衡量,土地好的多納稅但在兵役徭役等方面可以得到部分的減免;土地賴的可以少納稅,但在兵役徭役等方面得多做相應的付出。這一舉措很好的照顧平衡了貧富兩頭的利益。
升元六年(942年)九月,南唐國内首部修訂的法律頒行,名曰《升元删定條》。共三十卷,它的意義在于規範官民們的日常行為,同時為官斷民事提供了相應的法律依據。
南唐開國烈祖皇帝李昇在位七年,對外和睦四鄰,對内制定修複自唐末以來崩壞喪失的禮樂制度,同時勤儉節約,寬厚治民施以仁政,令南唐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國力得到相當程度的恢複與發展。
在南唐開國的這前七年時間裡,僅發生了一場對後晉的失敗戰争,此後數年時間邊境再無烽煙燃起。對此《十國春秋·南唐世家·烈祖本紀》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由是在位七年,兵不妄動,東與吳越連和,歸其所執将士,錢氏亦歸我敗将,遂通好不絕,境内得以休息。烈祖皇帝的宏偉氣魄還在于明察,始終對唐中葉以來禍亂朝綱的宦官集團保持警惕和打壓,使他們不能也不敢染指帝國的中央權利,可以說,幾乎遺毒整個五代史的宦官集團在南唐遭到了徹底的清除。不僅如此,一代聖主李昇還嚴禁外戚幹政,可謂防微杜漸思慮深遠。
著令外戚不以輔政,中官不得預事...皆他國所弗及,有古賢主風--《十國春秋·南唐世家·烈祖本紀》在這裡我不得不說,烈祖皇帝對唐末亂世的原因做出過相當深刻的探究和總結,宦官幹政可以說是國家綱紀廢弛,甚至是亡國絕嗣的重要誘因。遠的不說,五代後梁之亡,其根本原因就是末帝朱友貞在關鍵時刻任用宦官,而宦官又與領兵在外的驕将勾結導緻。
後唐莊宗之敗,何也?其聽信宦官讒言懷疑忠心耿耿的開國元勳郭崇韬,郭因此慘遭滅門之禍,其後不久心不自安的李嗣源在平叛路上反戈一擊直取洛陽,莊宗衆叛親離被弑。咎由自取,誠如斯也!
這是其一,其二驕将難制這在五代各朝中是通病,但其他朝代咱們姑且不談,隻說一下後唐。
我對照着《新五代史·唐本紀》做了一個簡單的統計,後唐立國十三年共發生藩鎮叛亂二十一起,其中莊宗在位四年四起,明宗在位九年九起,愍帝在位一年四起,廢帝在位三年四起。平均每年1.6起。
△江南美景
打仗就是拼經濟打後勤,每一次狼煙的燃起都是對戰亂不休的北方脆弱的經濟的摧殘。
我們再來看看南唐,自烈祖升元元年(937年建國)至元宗保大五年(950年),十三年間大小凡十戰,一戰于烈祖時,九戰與元宗時。但是這十戰有九戰均為對外用兵,僅一戰是因為南唐守将叛亂而起,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無論打的再怎麼熱火朝天,南唐國内無論政局還是民生都是相當安定的。戰争的興緻和影響有着本質的不同。
②元宗後主:文人雅士治天下
前面說了,以詩為代表的燦爛文化是唐朝的另外一條血脈,但她在五代之唐沒有任何的存在感。而在這富裕美麗的煙雨江南,詩,以另外一種形式延續了她曾經的傳奇,也為南唐增添了一抹淡雅的靈動之氣。
沒錯,皇家貴胄出身的元宗皇帝李璟和他同樣文采出衆的兒子後主李煜,将南唐的文學推上了五代十國前所未有的高峰,他們不僅僅是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更是将文字玩弄于毛筆宣紙間并使後世傳唱千古的偉大詞人。
△南唐元宗李璟
五代之唐的皇帝們隻識彎弓射大雕,但先賢早就告訴過我們:可以馬上得天下,但不可馬上治天下。
《十國春秋·南唐世家·元宗本紀》載:保大十五年春正月丁亥朔,大雪。帝召齊王景遂等登樓,賜宴賦詩。閉上眼睛想象一下吧:外面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裝修富麗的高樓被爐火烘烤的暖意十足,李璟攜皇弟群臣登高望遠觀賞雪景,飲酒賦詩相映成趣,歡聲笑語豈不樂哉?試問,五代之君誰人有此文采,誰人又有此雅興!
飽學之君或許庸,但絕不昏,更不至于暴。而李璟父子身上不僅有文人的雅氣,更有武士的膽氣。
周世宗三征南唐,李璟雖然盡力抵抗但終究戰敗無奈臣服,削帝号去年号改以周為正朔,但是李璟直到病逝都深深以此為奇恥大辱,為了免受恥辱他甚至數次萌生生前退位的想法。
《新史·南唐世家》:景知不能支,而恥自屈身去其名号,乃遣陳覺奉表,請傳國與其世子而聽命。但在征服南唐過程中損兵折将吃了大虧的世宗皇帝顯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下召安撫,他要讓這個高傲的南國君主受盡屈辱。
事實上後來的日子裡雖然表面上稱臣于雄踞北方的周王朝,但他打心眼裡還是把其視為仇敵。
《十國春秋·南唐世家·元宗本紀》載:秋七月,國主議徙都洪州,曰:“建康與敵境隔江而已,今吾徙都豫章,據上流而制根本,上策也。”群臣多不欲。能屈能伸而不服,順應時勢求後圖乃明君之氣度,之膽識,李璟有之。到了他的兒子李煜即位,随着北方更加強大的宋朝的建立,江河日下的南唐在其手中并沒有選擇束手就擒坐以待斃,而是以一個文人君王的勇氣做出了最後的反抗,無論成功與否,無論有無意義,但起碼它表明了一種敢于亮劍的态度.......
△南唐後主李煜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十國·南唐後主·李煜這首言辭精緻感情悲切的江南詞,此後也成為了後主身份劇變後的千古絕唱......
三、尾聲在寫這篇關于南唐的文章之前,我花了四五天的時間閱讀了《十國春秋·南唐世家》的相關記載,讀罷感慨萬千唏噓不已。最後就讓我以昨晚有感而發的一首詩作為本篇的結語吧:
詠南唐:
唐家社稷三百年,新廟創立舊朝斷。
怎奈江南煙雨地,李氏天下魂續延。
烈祖開國多壯志,亦思驅兵向北還。
元宗不才秉父願,西平馬楚疆土戡。
周君三征帝力戰,兵敗俯首雄師前。
宋起召主入京見,不從金陵燃烽煙。
城破唐臣猶殉死,春花秋月誰人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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