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關于鴻門宴的記載是這樣的:
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張良。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
翻譯過來就是:楚國的左尹項伯,是項羽的叔父,一向同留侯張良交好。張良這時正跟随着劉邦。項伯就連夜騎馬跑到劉邦的軍營,私下會見張良,把事情詳細地告訴了他,想叫張良和他一起離開,說:“不要和(劉邦)他們一起死了。
于是在後面的鴻門宴上,項羽沒有把劉邦殺掉,以緻留下後患,遺恨千古。人們在扼腕感歎之餘,除了批評項羽頭腦簡單、目光短淺、優柔寡斷、沽名釣譽等缺點外,更對項伯心甘情願做敵人的奸細一事口誅筆伐,甚至有人認為項羽的江山就是因為項伯這個内奸洩密才被劉邦搶去的。
項伯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告密?
“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左尹”即左令尹,是僅次于令尹的國家軍政長官,可見是高級别官員;“季父”就是叔父,又可見是項羽的親人。從鴻門宴上“項王項伯東向坐”———與項羽并坐尊位 (那時東向為尊) ,可見其在楚軍中的地位,也表明他深得項羽的敬重。既然如此,他為何心甘情願做内奸呢?
其實,《史記》内容已經告訴我們,在當時的情況下,項伯這樣做也應該有其合理性的,即因為張良。
張良在起兵的時候也曾有自己的一支小隊伍,遇到劉邦後才成為其部下,是上下級關系。後來形勢的發展,張良變為了“義帝”楚王心的部屬,在名義上應該是與劉邦平等的,并且受當時實際掌權者項梁的委派,找到韓國的後代———韓公子衡陽君“成” (張良本身就是韓國大臣的後裔) ,韓成被義帝 (實際上是項梁) 立為韓王後,張良一變而成為了韓王的申徒 (相國) ,并與韓王一起帶兵攻占韓地,直到沛公“從雒陽南出轅”的時候,張良才又“引兵從沛公”,這時他與沛公的關系不再是“屬”而是“從”了。
到項羽分封諸王 (漢元年) 後,漢王要到封地巴蜀上任的時候,張良還去送他,漢王劉邦聽從張良建議,燒絕棧道,同時也把張良送回到韓王成的身邊去。最後一段文字,後來項羽因不放心韓王,先是不讓他歸回封地,再降他為“侯”爵,最後“殺之 (韓王成) 于彭城”,這時的張良走投無路,才偷偷地逃跑 到了劉邦處。
也就是說,在劉邦還定三秦 (漢三年) 之前,張良在劉邦那裡,除前期很短的一段時間外,其餘時間,身份一直是比較自由的客卿,與劉邦是屬于關系比較松散的主客關系,而不是關系嚴格的上下級關系,
在鴻門宴事件之前,作為項羽部隊高級官員的項伯他,一直與義帝、項羽、沛公、韓王、張良這些人共事,非常清楚張良與劉邦的這種主客關系,也當然明白張良在劉邦部隊裡是随時可以離開而不會受到“紀律處分”的情形。作為軍人的他,自然也會明白“旦日飨士卒,為擊破沛公軍”這件事是高度的機密,但在項伯先生的頭腦中,隻想到張良是客卿,有來去的自由,會在生死關頭選擇離開,絕對沒有想到張良與劉邦的關系是如此緊密。也正可能是基于這樣的想法,為搭救曾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張良,他才做出了“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的蠢事出來。
這時的項伯嚴格意義上說應該不是“内奸”,至少在主觀想法上不是。至于後來被張良利用,受劉邦種種手段的蒙騙,一步一步走上“内奸”道路,那是他自己先前沒有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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