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扶着我們走路哪個人他老來

阿爹現在是個老實巴交的藥農，69年的虛歲54了，身材魁梧，小平頭，總是愛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軍衣（休閑軍裝90年支援老山發的，一直留到現在）。在我的心中啊，阿爹太傻太憨了，感覺天下的傻傻的事情，他沒少做。（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真的複雜）

阿爹曾經在支援老山的時候是後勤兵（93年複員），後勤兵有時候還得幫前線的戰友收屍，不能讓戰友馬革裹屍，我一點都不排斥後勤兵，我以這樣子的阿爸驕傲。也算有文化大學生參軍嘛，不打仗了有時間的時候會幫戰友寫信什麼的、逢年過節還幫當地的村民寫對聯，還會刻碑（聽說這個技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和一個老兵學的）。說那一天大家打散了，讓阿爹為他們刻碑，走得體面一點，可是在那些戰場上有那麼多無名英雄有的走得就是那麼無聲無息的，刻不了那麼多。有些隻能是以班立碑都是經常有的是，可能這些戰績沒有那麼轟轟烈烈，但是英雄曾經為了這個國家抛頭顱灑熱血才有我們的現在。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隻是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罷了。珍惜和平，它真的來之不易，有多少人上了前線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了，他們回不來了，這個盛世如他們所願了。可他們一眼都沒看見過，所以我真的讨厭那些崇洋媚外的人，我們什麼都不好？什麼都要向國外學習？想起那個英語？就是民族不自信造成的，不要提什麼和國際接軌？見鬼去吧!我們國家現在也還落後?真的嗎？國外的月亮真的圓？閑得慌的話？有時間來我們邊疆這些地方看看，國界線上那些穿着軍裝的人在幹什麼？沒有他們有時候你們真的能在網絡上嘚瑟？跳梁小醜一樣歡得很，跑題了，抱歉。

93年阿爹複員以後，他回家鄉當了代課老師，哪裡需要去哪裡。我們小地方沒有老師願意來的，有時候一個老師一教就是一輩子。一個老師要教幾個年級，上一年級10分鐘，二年級10分鐘，三年級10分鐘差不多一節課就差不多了。還得身兼數職，排課什麼就有點難了，備課就更甚了。但是有時候他都習慣這樣子的日子，紮根基層差不多10年，無數個日日夜夜都這麼過了，我和他一起經曆過工資幾十塊，幾十塊的長（最初是60，我這裡是貧困縣，去年才脫貧縣的帽子）。到他沒有代課的時候長到一個月180左右了吧！忘記了，有時候兩個人生活費都不夠，偶爾他還叫他的學生一起吃飯。在最難的時候撿起他的老手藝活，一個老師給村民刻碑字，給人家寫對聯換那麼幾頓飯吃。自己都養不活了，那時候他真的顧不了一個家，家裡有我爺爺奶奶和阿媽撐着，阿爹一心在教書育人上。家裡的阿媽頗有微詞，她一個女人還要領我阿弟，還要照顧一家子的生活起居。有時候我都看見她偷偷流過淚，最多抱怨阿爹幾句就自己默默做農活了。她說：“我自己沒有文化，不能讓我們的後代沒有文化，這個大山一定要走出去，我們這代不能讀書是年代不好，你一定要努力讀書走出去，不要和我一樣守着這點土地，它沒有盼頭的，一定要努力讀書知道嗎？”。她的這句話我記了一輩子，不敢回頭，不敢流淚，生怕自己成了山下的小河。有誰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一個“沒有文化”的人口中？她看事情比阿爹透徹，哪怕有怨言也默默的支持了阿爹這麼多年。一直高強度的農活導緻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這個時候我阿爹才有想法自己出來創業，他也功成名就了，送出了很多的大學生，偶爾有學生回來看他、感謝，我想這就是他一直堅持的意義所在。一聲老師我回來看你了，他都高興得回味好久好久好久，我不知道是學生成才高興？還是為了自己的堅持代課高興？有些代課老師都不知道走多少波了，他還在需要老師的地方堅守，這就是我的憨阿爹，一個普普通通的代課老師。卻啟蒙了不知道多少的學子？我想我明白他的憨了，不是什麼大智若愚？而是他無愧于心，無愧于自己的師範生身份，他可以在國難的時候棄筆從戎，由一個書生變成保家衛國的戰士，哪怕是後勤兵我們一家子都以他為榮。我曾經也埋怨過他，他對學生的好都比我這個兒子還親。一直到初中也這樣子想，一度認為他不是個好阿爹。我的所有童年記憶裡他的聲音及身影都少得可憐。和他在農村小學呆過半年，他在教室的講台上，我在小操場上一個人玩，他隻有下課了時間是我阿爹，一上課就是學生們的老師。那些年不懂，心裡罵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現在想想你隻是一個代課老師怎麼比那些正式老師還拼啊？一句老師魔力真的這麼大？可以抛家棄子的工作？家都顧不了，人家正式的都沒你一個代課的這麼拼吧？現在看看都是一些傻子才會做，而我阿爹就是一個大傻子。傻得可愛，在那些村小學合并以後他才慢慢有出來創業的想法。他是回到顧家上來，但是也錯過了轉正的機會，在他出來找工作的一年以後，國家對在農村代課的老師進行了表彰及轉正。變成真真正正的老師了，而不是代課老師。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後悔？隻是吃飯時他酒量大了，多多少少心酸過吧？人非聖賢啊！他盡了一個師範生、一個老師的所有義務，雖然下場不是很好，但是他無愧于心了。真的，為了那些大山裡的學子，他盡力了。舍棄了自己的青春、汗水。有所得必有所失去，除了不顧家，不是一個滿分的阿爹。後來在家與事業之間他也選擇了家，可能是一種艱難的選擇，也算是補了十多年的家裡頂梁柱角色。做得可以了，他期間創業失敗三次（1、做高度白酒批發2、養殖野豬3、做民族服裝）是阿媽陪他一起闖，給他出謀劃策的，有時候他太理想化（羅永浩同款性格，都是老師創業理想化），不聽啊媽的，都失敗了。一直到現在的第四次創業（種植苦參），他沉默寡言的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兢兢業業的鋤雜草，忙活于藥田中，隻是三尺講台變幾十畝農田而已。在他看來可能都沒多少變化。他更顧家了，我們也更心疼了。想想再堅持一年他真真正正的老師夢就現實了啊！世事無常啊！現實還是打敗了理想。過去了，最艱難的都過去了，也沒有什麼不能釋懷的了。看他每天樂呵呵地下地，腰杆也挺得直直的。歲月靜好，一切都好，珍惜當下吧！

我在阿爹身上看到了文人的執拗、軍人的堅毅。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性格都在他身上體現？可能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造就的吧？無從考究了，他不說，永遠就是個迷。在一次酒後言語中我也發現了他“共産黨員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為何會一直默默堅守代課崗位。他是個好老師、好人民子弟兵、黨員、同時他是我的憨阿爹，也是我的好阿爹，這些年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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