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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朋友圈/每周二更新/宋慧敏（撰文）|

前邊論述的是錢惟演B面人格，欲揚先抑，錢惟演的A面人生其實也是可圈可點，可鹹可甜，他的悲憫仁慈重點體現在他在洛陽執政期間，對待下屬的關心體貼照顧上。人性的高光時刻不是你當多大的官，而是你的付出和奉獻兌現的那一刻，所發出的萬丈光芒。

不管别人以及曆史如何評價錢惟演，北宋文壇大咖歐陽修和他的朋友謝绛對于恩公錢惟演那是沒齒難忘。那年，向晚天欲雪，也沒多晚，在洛陽辦公室上班的歐陽修看到外邊的天似乎要下雪了，他悄悄艾特同事謝绛。他們悄悄地擅自離開辦公室，約伴到龍門看雪。雪，一片一片在嵩山上飄落下來，一下就是一夜。

遠處起伏的山巒，山腳下竹籬茅舍，小院中的戲耍的小狗身上全是雪。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天地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歐陽修盛贊這首唐詩寫實真實，最真實的是他們的肚子開始抗議，在饑寒交迫中哪裡有忽略那裡就要刷存在感，堅定固執的将刷存在感進行到底。正在這時，一隊快馬踏過伊水的冰雪泥濘，朝着他們狂奔而來。這些快馬都是經過訓練跑過長途的馬，春天的時候就是它們馱着嬌豔名貴的牡丹一路狂奔到開封進貢，影響十分惡劣。

馬隊來到歐陽修和謝绛跟前，翻身下馬是單位負責後勤的同事。他們代表上司錢惟演給擅離職守歐陽修送溫暖和愛心，帶來了禦寒的衣服，廚師、食材，還有兩個能歌善舞的美女。這怎麼好意思？歐陽修和謝绛心裡既不安又驚喜，還特麼感激。他們已經在心裡下定決心，賞過雪景之後回去一定要加班加點補齊工作短闆，并且在以後的工作中不計個人得失隻講奉獻。

如果所有的上司對待翹班的下屬都能按照這個思路機動靈活寬以待人，一定能夠最大限度保證鐵的紀律得到最貼心完善的執行，結果一定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以及向心力和凝聚力。

接下來同事的一番話更讓歐陽修和謝绛感動得快落淚了：錢先生說了，你們是文藝的，山路是崎岖的，雪景是美麗的，你們盡管盡情好好賞雪，單位的工作等回到單位再說，也沒有什麼特别着急的活兒，好好玩吧。下山的時候千萬小心，當心登高跌重。

很久之後，揚名立萬的歐陽修寫了一本筆記《歸田錄》，他在這本書裡記載了青蔥歲月難忘的記憶，還記下錢惟演生活中的趣事，點點滴滴都是深情。

錢惟演含着金鑰匙出生，不賤不作，知道粒粒皆辛苦，懂得物力維艱。他對家中的孩子們要求很嚴，提倡勤儉節約，反對鋪張浪費。錢家特有錢，錢惟演卻還是按照普通家庭的管理模式，按月給長大的孩子們一點零花錢。可是往往不到發放月錢的時候，孩子們已經把錢花光了，從月錢到月光有多遠，一念之間。可是，無論他們怎樣央求親愛的錢爸爸打開他的錢匣子，法外開恩，得到的回答是兩個字：不行。

窮，則思變，孩子們不約而同發現錢爸爸最鐘愛最珍貴的東西是書房的案子上一個珊瑚筆架，于是他們訂立兩個合同，一個是攻守同盟，一個是按長幼順序輪流把錢爸爸的珊瑚筆架藏起來，等錢爸爸找。錢惟演發現筆架不見，果然每次都會着急上火，然後在府中貼出尋物啟事。那個私藏筆架的小主謀就會第一時間接下尋物啟事，假裝知道筆架在哪裡，但是找到筆架需要條件，條件隻有兩個字：拿錢。

這個方法在錢家屢試不爽。歐陽修記載這個趣事的目的是力證錢惟演清廉節儉持家有方，酷愛讀書和學習。我們卻從貓捉老鼠反複上演的橋段裡，看到了錢家的孩子在有愛的氛圍中成長。

學霸出身的錢惟演學問了得，讀書更是讀出了心得和經驗體會，提倡把環境和讀書的内容進行了有機地結合起來。坐則讀經史，卧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讀正經的書就正襟危坐，讀閑書可以躺在床上，上廁所的時候讀體量小的詩詞比較合适。對此，淺淺深谙其中道義，寫出不朽不腐的廁所體，聲名鵲起。歐陽修站在最崇敬的上司的肩膀上，對這條讀書經驗進行了高度凝練和概括的“三上”總結：馬上、枕上、如廁。

因為工作和宋仁宗趙祯平衡各種關系的需要，錢惟演需要到随州去任職，歐陽修和其他同事送了一程又一程，長亭短亭，舉杯消愁，錢惟演讓随行的歌姬唱自己填的詞《玉樓春》：城上風光莺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情懷漸覺成衰晚，鸾鏡朱顔驚暗換。昔時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春去春又回，花謝花會再開，青草年年綠，我卻老了，不管我願不願意，開不開心。過去不敢喝太多的酒，容易醉，如今總是喝不醉，甚是痛苦。

聽着凄婉纏綿的曲子，望着錢惟演頭上的白發，歐陽修的心中有些許的不詳，一閃而過。他和了一首：山也在揮手水也在揮手，你慢點走、慢點走，我祝你一路順風。翻譯成清朝人寫的宋詞是：山一程水一程，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錢惟演到了随州，回首往事，越發倉皇，那個宰相夢确定遙不可及，回不去的錢塘江，回不去的第二故鄉開封，都回不去了。他日日借酒消愁，然後一遍又一遍單曲循環唱那首《玉樓春》。

驚鴻一瞥，心疼而又心酸，你要死了嗎？驚鴻是父親錢王的歌女，年長改行做了錢惟演的家政服務員，他看着錢惟演長大、變老，日日消減。老錢王臨去世前也寫了一首詞《木蘭花》，這首詞的另一個名字就叫《玉樓春》，在不同的時空，父子兩人殊途同歸，都提前給自己寫了挽歌。錢惟演的人生帷幕在随州徐徐落下。

參考資料：《宋人轶事彙編》丁傳靖 中華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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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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