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強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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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中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才女”。每每聽到這個稱号，很多人隻看到了光環與榮耀，卻不知這光環之後，詞人的心有多麼沉重！事實上，作為一個女子，李清照的才華雖然可貴，然而一旦被标上這個标簽，她就多了很多隐忍。即使悲傷，也不能放聲哭泣！

很多人常想，如果李清照活在現代，她會不會還能夠成為那個千古才女呢？事實上，真不一定。因為她的身邊沒有了趙明誠，沒有了戰火紛飛的動蕩，沒有可堪回首的甯靜與淡然。當國家與愛人都消失在記憶深處時，李清照才真正成了一個女人，除了回憶還是回憶。

今天，讓我們品一首李清照的悼亡詞——《浪淘沙》，深情傷感，不堪回首。

浪淘沙·簾外五更風

簾外五更風，吹夢無蹤。畫樓重上與誰同？記得玉钗斜撥火，寶篆成空。

回首紫金峰，雨潤煙濃。一江春浪醉醒中。留得羅襟前日淚，彈與征鴻。　　

如果去掉“千古才女”的稱号，我們單單來看這首詞，你會覺得怎樣呢？很多網友可能會一反常态，認為它不過爾爾。甚至，有的網友還會從平仄押韻上來挑它的毛病。其實，對于這些評價，李清照無從知曉，也根本不在乎。此時此刻，她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夫君趙明誠，自己的故國和故土。

很顯然，寫這首詞時，丈夫趙明誠已經去世了。李清照身為女子，獨自一人流落江南。夜半無眠，風吹月寒，她最思念的最在乎的人都已遠去，除了沉浸在傷感的往事中，她還能幹什麼呢？因此，這首詞寫得極其凄惋，令人感傷。可是，由于字裡行間充滿了真情實感，在讀完整首詞後，人們并不會感到消沉頹喪。

事實上，真摯的情感無論在何時都是很能夠打動人心的，這首詞也是如此。詞作上的一開篇“簾外五更風，吹夢無蹤”，用看似極其平淡的語言，卻把讀者帶入了一個非常沉痛的氛圍。詞人思念丈夫，正做着好夢，互訴衷腸。突然，一陣凄風襲來，美夢成空。

詞人刹那間陷入恍惚中，再也回不到夢中的情景。長夜漫漫，于是詞人就這樣坐着，任憑時間悄悄溜走。五更時，凄風吹開了簾幕，吹進了室内，将一股寒氣撲打在詞人身上。整整一夜，詞人就再也無法進入夢境了。望着空蕩蕩的室内，詞人忍不住歎道：“畫樓重上與誰同？”

“畫樓”，承載了太多她與丈夫趙明誠共同度過的美好回憶。可現在，她夜半無眠，又“與誰同？”一句反問，答案卻早已不言自明。詞人此時孤獨無依，父母都去世了，丈夫趙明誠也不在了，這種孤單單、徹夜難眠、無人相伴的滋味，任憑誰讀了，都會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緊接着，“記得玉钗斜撥火，寶篆成空”二句，愈發令人傷懷。一個人，越是處在孤寂與痛苦之中，就越是會回憶起那些印象最深又極富情趣的美好往事。那“玉钗斜撥火”的描寫描寫，正是對那時美好生活的追憶。而一個“斜”字，形象生動，使讀者仿佛看到詞人正手執玉钗，輕輕撥弄着篆香上的灰燼。

可是，現在，“寶篆成空”，往事亦成空，詞人的傷感就盡在不言中了。詞作下片“回首紫金峰，雨潤煙濃”二句，承上啟下，将一切喜怒哀樂都掩藏在這短短9個字中。往事随風而逝，詞人總想找回什麼，以慰解自己的愁懷。可“雨潤煙濃”，不僅看不到中原的大好河山和故鄉，連那“千裡孤墳”也看不到了。

想到這裡，詞人心中悲愁湧動，恰如紫金峰前的洶湧大江，不可遏止。 “一江春浪醉醒中”，詞人借酒澆愁，半醉半醒，真希望這滿江的波浪将她帶向遠方。其實，詞人的愁思，不僅有己身孤苦伶仃之痛，更多的是國家危難局勢飄搖之悲。國破家亡，還有什麼事情比這還痛？

于是，詞作最後“留得羅襟前日淚，彈與征鴻”二句，看似無理，實則措辭有力，悲中帶憤。詞人感懷故國，思念亡夫，這淚水又何止流了這一夜。“前日淚”，說明這淚水積攢已久，甚至将衣襟都濕透了。可詞人卻沒有做小女兒情态，而是将淚水“彈與征鴻”。

“彈”字，看似随意，其實很有力道。它既化用了鴻雁傳書的典故，又借用了嵇康《贈兄秀才入軍》中的“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一句。在這看似誇張的言語中，詞人的血淚刹那間便湧上了每個字每句話。讀到這裡，即使不流淚，但你的心至少也充滿了同情與傷感。

整首詞好似一場醒猶未醒的夢，在夜深人靜時啃齧着詞人破碎的心。現實險惡，遭逢不幸，國破家亡，孤身流落，她一個女子，又如何能能承受這一切呢？她的如醉如癡，她的迷離恍惚，不過都是傷心欲絕的表現。所以，陳廷焯評價道：“情詞凄絕，多少血淚”，真是讓人除了痛惜，還是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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