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澈看着睡着了的荼荼,心裡矛盾極了。縱使他能夠留住她,卻也保不住她的家人,難道他們倆當真無緣?
1
“爺,明日奴才去東市給您挑幾個丫鬟伺候您梳洗如何?府中沒有女氣,感覺怪冷清的。”自小跟着溫澈長大的元承如是問道。衍朝實行包衣制度,元承自稱奴才卻不是太監,他跟着溫澈在科爾沁打了三年的戰,極得溫澈的信任,王府裡的諸多事宜都是元承管的。
燭光照着溫澈的側臉,在紙上映出他俊朗的輪廓,他從半人高的卷宗中擡起頭來,看着元承答了一聲:“嗯。”那聲音随意又慵懶,似乎在極力彰顯着“敷衍”二字的含義。
話音剛落,“窸窸窣窣”的翻頁聲又飄進元承的耳裡,他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照着自家王爺這樣的态度,太妃娘娘抱孫兒的願望可是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實現呀?
元承讓人在東市上貼了張榜,那些賣女奴的人看見是欽差府上的差事,一個勁兒地往元承坐着的茶棚裡擠。
夏日的正午,悶熱得要人命,幾十個人圍在一起,元承被悶出了一身汗,他也是個氣性大的,大喝一聲,衆人吓得噤聲,喏喏地退開來。
元承站起身來,看着跪在面前一排的女奴,擡手指了指穿着灰色襦裙的女子。
“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擡起頭來,溫聲答道:“荼荼。”
元承在看清她的容貌時,心底頓時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直到十二年後,當他官至科爾沁總管時,才明白過來,這一日,他并不隻是驚豔于她的容貌,而是冥冥之中有一種親近的感覺,他如何能夠想象得到,今日倏然一指,後來竟成就了他飛黃騰達的仕途。
荼荼和另外兩個女子坐着裝飾華麗的馬車來到溫澈下榻的府邸。
“注意腳下。”荼荼開口提醒道。
身旁的兩個人這才發現,台階下平白出現一道凹陷下去的坑洞,若不注意,必定是要崴腳的。
二人向她道謝,她卻沒什麼表情,隻是環顧着四周的環境,那是一種極度眷念的目光。
就在這時,元承回頭看了她一眼,她迅速地低下頭去,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事實上,她在東市上沒有說實話,她是叫“荼荼”不錯,可是,她沒有說,她叫“淳于荼荼”,這座雕梁畫棟的府邸正是三個月前的淳于府。
溫澈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他坐在圈椅上輕阖眼眸,荼荼端着洗臉水悄然走進屋内,擰了條帕子走到溫澈面前,她跪在他的腳邊,輕聲說道:“請王爺拭臉。”
溫澈正有了些睡意卻被她擾了,驟然睜開眼來,有些生氣地看着她,好看的眸子裡帶着朦朦胧胧的霧氣。
“你就是新來的丫鬟?”
荼荼點了點頭。
溫澈看着她那溫順的模樣,一時間也發不出什麼脾氣,隻是接過她手中的濕帕,擦了擦臉。
“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荼荼依舊跪着,隻是從他的腳邊,移到了他的面前。她向他行了個大禮,額頭磕在冰涼的地磚上,開口說道:“奴婢淳于荼荼,鬥膽請王爺徹查淳于肅謙私販茶葉一案,還淳于氏一個公道。”
溫澈一驚,緩了會兒才似笑非笑地回道:“奴婢淳于荼荼?淳于氏所有族人都在三個月前發配關外,如今,你卻出現在錦城,本王覺得逃犯淳于荼荼才更符合你如今的身份吧!”他看着眼前瘦弱的女子,被薄紗廣袖遮住的手臂還是隐隐約約露出了幾道傷痕,一路逃回來,想必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溫澈俯下身子,附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荼荼終于擡起頭來,溫澈這才發現,她的眼中氤氲了淚光,“荼荼怕死,可是,若是能用荼荼一命,換回阿爹與淳于氏五百族人的性命,荼荼認為,這是值得的。”
溫澈挑着眉,略顯譏诮地說道:“你倒是個孝女。可是,你怎知我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現在隻要我開口,你登時便會人頭落地。還有,你又怎知我會幫你?”
荼荼不答,隻是垂着眼眸,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其實,她本是準備上京找淳于肅謙的舊友,當朝太傅林東其幫忙的,可是走到途中,卻聽說錦城來了欽差要查自家的案子,當她得知欽差大人乃是溫澈時,便義無反顧地回頭了。
這是因為早年溫澈總督兩江的時候,荼荼曾經女扮男裝随淳于肅謙到兩江轄地遊曆,在那裡,她聽說過溫澈清明的官聲,她願意在他這裡,賭上一把。
隻是,荼荼現在不想告訴溫澈這些原委,卻又不想得罪他,沉默了許久,才讷讷地開口回道:“因為,王爺看起來像個好人。”
溫澈頓時怔住了,身在帝王家,縱使他算不上心狠手辣,驕縱狂妄,但也絕對和好人沒有半點關系。如今,聽見她這樣的評價,他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來。
兩個如玉的人兒就這樣,一跪一坐,靜默了一盞茶的時間。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想辜負‘好人’這個詞,我給你一個月,在此期間,你若助我查明真相,證明淳于肅謙确實是遭人陷害的,我就禀明聖上,還淳于氏清白;如若不能,你該預料得到後果。”
荼荼含在眼中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她拜倒在溫澈面前,一聲又一聲地說道:“多謝王爺。”
溫澈不願意看她這樣一直跪着,便提溜着她的袖子,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去鋪床,今夜,你就與本王睡一張床。”
“什麼?”荼荼驚得微微顫抖。
“怎麼?和本王睡在一起,委屈你了?”
“不不不。”她緊張得有些結巴。
“你既要跟在本王身邊,總是要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以你如今的處境,還有什麼身份比本王的寵妾更合理的?”
荼荼無言以對,隻能躲在角落裡小聲地嗫嚅道:“淳于氏雖是商賈之家,但無論嫡出還是庶出的女兒都是不做妾的,更何況,阿爹本是要為荼荼招上門女婿的。”
說完,荼荼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說的那些話倘若落在溫澈耳裡,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于是,她擡起眼皮偷偷地看了溫澈一眼,隻見他用手支着腦袋,像剛才一樣閉目養神,見他這般安靜,估計是沒有聽見,她頓時放下心,轉身朝裡間走去。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溫澈的嘴角扯出一絲清淺的微笑,不知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
2
次日,荼荼被溫澈留在房裡的消息便傳遍了阖府上下。進晚膳的時候,溫澈便讓荼荼與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元承見狀,便附在溫澈耳邊問道:“爺,可要給她個庶福晉或是格格的名分?”元承的聲音極小,隻有溫澈可以聽見。
他淡淡地回了一聲,卻明顯提高了音量,足以讓荼荼聽見,他說:“等有了子嗣再說吧!”
荼荼低頭吃飯,卻忍不住漲紅了小臉,昨夜,兩人明明蓋着兩張被子,一左一右地睡覺,哪裡會有什麼子嗣?這厮竟然如此調戲她。
荼荼不能明目張膽地報複他,便夾了粒奇辣無比的宮保雞丁送進溫澈的碗裡,果然,她猜得不錯,溫澈不喜吃辣,他看着那紅彤彤的雞丁,臉色一陣又一陣地發白。
可是溫澈今日剛向外人傳遞了荼荼是他寵妾的身份,若是當着衆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豈不是要打自己的臉?所以,溫澈硬着頭皮把它吃下了。
夜裡,溫澈一陣又一陣地咳嗽,荼荼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心裡後悔得緊,便伸出手輕輕地撫着他的背,似乎有些效果,很快,他就安靜下來。荼荼将手收了回去,溫澈卻突然欺身而來,在她的唇上點了一下。
他看着荼荼驚慌失措的眼神,逗得他心中開懷,他的嘴角漾起微微的笑意,“記住,本王可以開你玩笑,可你卻不能,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也不介意弄假成真,否則,放着你這麼個美人在身邊,還要擔着那莫須有的虛名,實在是虧本。”
荼荼的一張臉都紅透了,她把頭蒙在被子裡,好半晌才甕聲甕氣地回道:“荼荼再也不敢了。”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荼荼聽着沒什麼動靜,才從被子裡鑽出來,溫澈依舊背對着她,呼吸平穩,似乎睡着了。
她平躺在床上,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就這樣,一直睜着眼睛直到晨光微熹。
溫澈默許荼荼在他翻閱卷宗的時候可以在一旁伺候,荼荼便借此機會一同查看。二人躲在房裡研究了三天三夜,紅燭爆開最後一個燈花的時候,荼荼開口說道:“我知道原因了。”
原來,淳于肅謙販賣給蒙古人的茶葉中,有六百斤茶葉的茶引蓋的是假印,官府認為這是淳于肅謙私刻的印章,可是這張茶引過了三個關隘都沒有問題,偏偏在最後一道關的時候被人查了出來。同樣的一張引子,沒有道理說前三關的人發現不了,這隻能說明,這張茶引在過第三關的時候被人換了,隻要能夠證明這一點,淳于肅謙就有機會洗清冤屈。
“你确實很聰明,既然如此,明日本王就帶你去紫荊關走一趟。”
3
一行人一路北上,荼荼和溫澈本是坐在一輛馬車上,可是荼荼不小心将溫澈最愛的那隻鼻煙壺打碎了,溫澈發了好大的火,荼荼就這樣被他趕下了車。
元承自然不能讓她一個嬌弱的女子騎馬,便命人在附近的集市又買了輛馬車,待他忙忙碌碌地安排好今晚的住宿事宜,這才發現,荼荼不見了。
起初,他告訴溫澈這個消息時,溫澈還在氣頭上,沒什麼反應,可是,當天色漸漸暗沉下來,而派出去的人還沒有找到荼荼的時候,溫澈開始有些莫名地心慌,他的腦海裡開始跳出許多不好的設想,在他不自覺的情況下,有一種叫做情愫的東西在他的心底蔓延開來。
荼荼看見一個倒在地上的乞丐十分可憐,便用僅剩的錢買了兩個饅頭遞給他,溫澈沖過來,一把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帶着她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弄疼我了。”他的手勁大,捏得她的手腕生疼。
溫澈生氣地問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就想給他點吃的。”荼荼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回答得理直氣壯。
“你知道那人生着病嗎?”
荼荼覺得溫澈多此一問,若不是身體不适,怎麼會躺在地上?
溫澈命人舉着火把上前,荼荼就着宛若白晝的光亮,終于明白溫澈為何如此緊張,因為那個乞丐生的是傳染性極強的天花。
大概是老天爺注定要讓荼荼遭此一劫,在他們回客棧的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溫澈撐着傘,将荼荼護在懷裡,可是風雨實在是太大了,等回到房間的時候,兩人都已渾身濕透。荼荼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溫澈探了探她的額頭,她已經開始發燒了。
元承請來的大夫給荼荼把過脈後,确診是天花。大夫不願意治,溫澈隻好擡出王爺的身份,強留他在客棧裡。因為這次帶出的三十幾人裡,隻有溫澈和元承出過天花,所以,溫澈自然要接過照顧荼荼的重任。
她的臉上發出了紅疹,又疼又癢,溫澈為了不讓她伸手去抓,隻好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鉗制住她的雙手。其實,他完全可以用繩子把她的手綁起來,可是,他就是不舍得,于是呀,他就這樣在床頭坐了一夜。
“爺,您去歇一歇吧,小心把身子累壞了。”元承開口問道。
“不了,一松開,她的手又忍不住往臉上招呼。”這麼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若是因為天花留了疤,當真是可惜得要命。
元承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家王爺這是陷進去了。
荼荼病得昏昏沉沉,中途醒來一次,問溫澈,她會不會死?
溫澈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答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像是得了什麼恩旨一樣,笑着又睡過去了。這一睡,就是好幾日。
這一日,荼荼終于清醒過來,房裡沒人,她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到銅鏡前,鼓起勇氣才看了一眼,實在忍不住痛哭起來,好好的一張臉,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溫澈聽見哭聲,連忙推門而入,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一聲又一聲地安撫道:“别哭了,過幾日這些疤就消了,你相信我,你看,我也出過天花,臉上不是什麼疤也沒有留下嗎?”
荼荼從他懷裡坐起來,認認真真地打量着他的臉,确實,完美得令她挑不出錯處。她稍稍放下心來,低頭拭淚,卻發現溫澈的腰間挂着那日她上集市買來的鼻煙壺。
“這……”
溫澈握住了她的手,“這什麼?難道這不是你買來賠給我的嗎?”
荼荼沒想到他這麼直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溫澈将一支和田白玉簪插在了她的發髻上。
“我不知道這簪子對于你來說有什麼意義,但總歸是你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下次别再當了。”
這是她娘親留給她的嫁妝裡最珍貴的一件首飾,如今失而複得,她怎能不歡喜?她難得主動伸出手,抱住溫澈的腰,溫聲說了句:“謝謝。”
溫澈活了二十來年,聽過無數奉承的話,頭一回覺得“謝謝”二字,竟是如此地順耳。
4
馬車行至紫荊關下時,太守已經帶着守城的士兵候在關門外迎接。
紫荊關地勢險要卻很偏僻,消息往往滞後許多,太守見荼荼氣質娴雅,溫澈又親自扶荼荼下車,俨然一對恩愛夫妻。他以為這是溫澈新娶的福晉,便領着衆人給溫澈和荼荼打千兒行禮。
“紫荊關太守魚右乾給王爺福晉請安。”
荼荼自覺受不起這樣的禮,正要上前解釋,可是溫澈卻用力拉住她不讓她往前走,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後來想了想,大概是懶得解釋。
紫荊關的葡萄酒是出了名的好,魚右乾給溫澈送了兩瓶,他坐在院子裡獨酌,荼荼被酒香饞得流口水,難得厚着臉皮上前向溫澈讨了一杯。
兩人就坐在院子裡,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恰巧遇上城中的節慶日,漆黑的夜空放出一簇又一簇明媚的煙火。荼荼想起去年的元旦,他們一大家子人還圍坐在一起傳花茗,賞銀花,如今,她還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可是他們卻要在關外那種苦寒之地,吃糠咽菜,一想到這些,她便忍不住落淚。
溫澈有些醉了,以為她又是在擔心臉上的那些疤痕,一把将她從椅子上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兩人的臉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氤氲出了靡靡之感。
“别哭了,再哭本王就要親你了。”
荼荼醉得厲害,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知道他的語氣很兇,挂在眼角的淚自然是忍不住,再度落了下來。與此同時,溫澈的吻也落在她的額上,這一次,不再是蜻蜓點水那般,炙熱的吻遊移到臉頰,嘴唇,甚至,繼續往下……兩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房,隻知道這春宵一夜,落英缤紛呐!
他們呀,什麼都不記得,大概就記得兩句對話——
“荼荼,爺喜歡你。”
“荼荼也喜歡爺。”
次日清晨,荼荼在溫澈的臂彎裡醒來,溫澈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本王會對你負責的。”他以為她會哭,可是她沒有,反而往他的懷裡蹭了蹭,良久,才說:“不必了,淳于氏的女兒不能為妾。”
“我知道。”
“你知道?”荼荼驚訝地看着他。
“那天,你說的我都看懂了。”原來,溫澈的授課恩師會讀唇語,他耳濡目染,便也學會了一些,相遇的第一個晚上,荼荼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看懂了。
“爺,荼荼出身商賈,莫說今日家道中落,縱使是家族鼎盛之時,也決計是配不上爺的。”
溫澈握着她的柔荑,輕聲安慰道:“配不配我說了才算,反正,我總是有辦法許你個正妻之位的。”
溫澈将一枚藍田玉戒指戴在了荼荼的手上,“這是衍朝和碩親王嫡福晉的掌家玉戒,一府一戒,世間隻此一枚,可别弄丢了。”
荼荼從未想過他會将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可見,他确實是真心待她,既然如此,她自然也要真心相待。
于是,她從床頭的妝匣裡拿出那隻和田玉簪,小小的玉簪竟然暗藏玄機,簪身裡藏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自前宋以來就失傳的“龍團勝雪”的制作秘方。
“阿娘說,日後,荼荼倘若真心喜歡一人,就将這簪子送給他,玉簪雖不至于價值連城,但這裡面的秘方卻能造出金山銀山來。雖然王爺不需要這些,但總歸是荼荼的一片心意,還請王爺收下。”
溫澈笑着接了過去,荼荼捧着手上的戒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吻,難得露出了歡喜的模樣。
她靠在他的肩上,過了一會兒,濃重的倦意漸漸湧了上來,溫澈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她的背,柔聲說道:“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皇上,您要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還請你放母妃一條生路。”
皇帝溫恒坐在禦座上,看着溫澈,笑得溫和無害,“太妃娘娘這會兒正陪着母後泛舟湖上,舒心快意得很,七弟大可放心。”
溫澈長舒一口氣,彎腰打了個千,“多謝皇上。”
這個陷阱,要從這位新帝身上說起。 (小說名:《溫家荼荼》,作者:葉嘉YZ。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号:dudiangushi2018】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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