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聾作家海倫•凱勒的事迹很多人都耳熟能詳。可是你知道嗎，引導她走出黑暗的導師安妮•莎莉文有着甚至比她更加悲慘、絕望的童年。

1904年6月，從小雙目失明、雙耳失聰的海倫•凱勒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哈佛大學拉德克利夫女子學院。

點我，體驗黑暗

專家曾經做過測試，絕對黑暗和幽靜的環境，能讓一個正常人在幾分鐘内就到達精神崩潰的邊緣。那麼不幸的小海倫是如何在無邊的黑暗與寂靜中感知世界、掌握學習方法、進而掌握五國語言、成為一名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會活動家的呢？是什麼讓她在87年的生命中能夠一直傲立在噩運的面前？

1880年6月27日，海倫•凱勒出生在美國阿拉巴馬州北部小鎮塔斯喀姆比亞的一個富裕家庭。小海倫是個健康又聰明的小女孩，6個月時就會說“茶”、“你好”等詞彙，剛剛滿周歲就能走路了。

當小海倫快樂地長到19個月時，忽然患上急性胃充血、腦充血。醫生對持續高燒的小海倫放棄了治療，但是她奇迹般的活了下來，卻因此永久地失去了視覺和聽覺。

電影《海倫凱勒》（1962年）劇照

小海倫漸漸在家人的悲憫與歉疚中長大。這個又瞎又聾的孩子變得暴戾無比，因為父母實在不忍心在她做錯事的時候懲罰她——其實根本就無法告訴她哪些是對、哪些是錯。當她胡鬧、尖叫、摔碎東西甚至抓打别人的時候，媽媽所能做的就是把她抱在懷裡安撫，給她糖吃。

電影《海倫凱勒》（1962年）劇照

1887年3月3日，對小海倫來說是一生中極重要的日子。這一天，家裡為她請來了家庭教師安妮•莎莉文小姐，她幫助小海倫從一個無知覺的狂野小獸變成了人。

安妮•莎莉文

21歲的安妮•莎莉文有着甚至比小海倫更加悲催的童年。1866年，安妮出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一個貧苦家庭。3歲時安妮患了嚴重的沙眼，因為家裡沒錢醫治而導緻她視力惡化，病好後隻殘留了微弱的視覺。8歲時，她的母親死于結核病，而酗酒的父親抛下她和弟弟、妹妹3個孩子，從此銷聲匿迹。

由于眼疾和自小悲苦的生活，安妮的脾氣從小便讓人無法忍受，鄰居們都叫她“令人讨厭的小孩”。父母在世的時候，有一次用火鉗挾面包燙了手，她用力摔面包；母親讓她照顧睡覺的妹妹，她憤怒地晃搖籃，把妹妹摔到地上；父親刮胡須時斥責了她，她把瓶瓶罐罐都砸在鏡子上……随着年齡的增長，安妮的壞脾氣也是有增無減。

成為孤兒後不久，安妮的妹妹就病死了，10歲的她和7歲的弟弟被送到一家遙遠的貧民救濟院。來到救濟院後3個月，她的弟弟也病死了，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除了主持禮拜的芭芭拉神父之外，沒有人關注安妮。在經曆了幾次失敗的眼部手術之後，芭芭拉神父也去遠方傳教了，安妮•莎莉文陷入了徹底的孤寂之中。安妮的脾氣更壞了，最終被關進救濟院最下層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在那裡，她像一頭狂暴的野獸，見到人就又抓又咬，夠不到的就用食物去砸。

隻有一位年老的女清潔工同情這個狂野的女孩，她把自己烤制的巧克力果仁蛋糕拿給安妮吃。由于怕受到攻擊，女工躲得遠遠地看着，可是這次籠子裡的安妮沒有發狂和扔食物，而是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蛋糕，還對女工投來感激的一瞥。也許就是在這一刹那，女工和安妮自己都發現，原來這個狂野的女孩也渴望關愛。

安妮與老清潔工成了好朋友，她也漸漸地得到了人們的關注。安妮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她想改變現狀這種毫無希望的生存狀态，經過努力，終于為自己争取到了上盲校的機會。

14歲的安妮進入了柏金斯盲校，但是在這裡她仍然表現得很不馴服。由于沒有受過一天教育，安妮隻能與5、6歲的孩子同班學習。同學們嘲笑她“老安妮”，她揮拳相向；老師批評她，她會摔門而出；校長開導她，她會置若罔聞；幸好莫麗老師願意收留她，面對安妮的一次次挑釁，莫麗老師選擇沉默。漸漸地，莫麗老師赢得了安妮的信任，接納了莫麗老師，安妮的學習也慢慢步入正軌。

經過盲校的磨砺，安妮逐漸長大了，融入到了正常的社會生活中。她還利用假期去旅店打工、幫忙收拾房間。在這裡她結識了一位熱心的醫生，在他的幫助下，又經過兩次手術，安妮的視力有所恢複，雖然還是視線比較模糊的半盲狀态，但是她已經非常開心和知足了。

安妮終于以優秀的成績完成了盲校的學業，畢業典禮上，她還代表畢業生上台發表了講話。但是，她的就業問題卻很不樂觀，連去飯店當個洗碗女工都看似高不可攀。

正好這時，海倫•凱勒的父母給盲校來信，希望能有給失明又失聰的女兒海倫聘請一位啟蒙老師。雖然安妮覺得這份工作難度太高，可是這實在是她能企及的待遇最好的一份工作了。于是，經過半年的準備，安妮認真地研讀了山姆•鄭博士當年教一名又瞎又聾又啞的孩子時留下的資料——盡管那是一份十分不成熟的經驗，之後，她來到了小海倫的身邊。

一個又盲又聾的孩子，即使她溫順而好學，我們都很難想象該如何教育她，更何況小海倫還是一個脾氣暴躁、毫無規矩的孩子。自出生以來，就沒有人教育過小海倫需要約束自己。面對這個可憐又狂躁的孩子，安妮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她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我必須要做的是既要規範和控制她的行為，又不能傷害她的心靈。而最關鍵的是，我要赢得她的愛。

安妮開始教育小海倫，她先給小海倫一個娃娃，然後在她手心裡寫“doll（娃娃）”。小海倫對這種接觸感覺非常驚奇，她學的也很快，一會兒，她就能學着樣子在安妮的手上寫下相同的字母。但是小海倫很難專注，而且情緒波動也非常劇烈，正當安妮覺得小海倫開了個好頭，受到鼓舞時，小海倫已經狠狠地摔掉娃娃，去幹别的事情了。安妮知道，她還完全不懂得這種學習的意義，而且，她在對抗整個世界。

一次聚餐給了安妮啟發。由于沒有約束，每次吃飯，小海倫都會圍着餐桌走來走去，把手伸進随便哪個人的盤子裡，摸取自己喜歡的食物吃，而她的家人從不阻止。但這次聚餐，當小海倫把手伸進安妮的盤子裡時，安妮推開了她。小海倫顯得非常吃驚，她憤怒地走過來，繼續要在安妮的盤子裡抓取食物，安妮仍然堅決地推開她。小海倫的家人像安妮解釋了她的行為，但安妮拒絕妥協。家人們也很生氣，他們都離開了餐廳，隻留下安妮和躺在地闆上哭鬧的小海倫。安妮所幸鎖上了餐廳的們，等着小海倫安靜下來。

大約半小時以後，小海倫終于安靜下來，當她發現餐廳裡隻有安妮老師和自己時，顯得非常吃驚和迷茫。最終，她選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吃飯。可是，當安妮遞給她一把勺子希望她不再用手抓飯吃時，小海倫憤怒地把勺子扔出老遠。安妮知道，跟小海倫的意志較量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通過這件事，安妮發現，當小海倫的父母不在身邊時，小海倫要顯得溫順得多。經過多次争取，兩周之後，安妮帶着小海倫搬到她家附近的一座小木屋裡居住，以便她們可以單獨相處。小海倫離開家人的第一天顯得異常暴躁，幾乎全天都在踢打号叫，到了晚上也不肯睡覺。安妮沒有去管教她，所做的隻是保障她的飲食和安全。第二天醒來，小海倫沒有再哭鬧，而是顯得非常平和。就這樣，半個多月過去了，小海倫變成了一個非常溫順的孩子，而安妮也通過自己的關愛和堅持赢得了小海倫的信賴。

能夠彼此信任之後，對小海倫的教學成了新的挑戰。安妮把一杯水放到小海倫手裡，讓她把手指浸入水中，之後在她手心寫下“water（水）”。可是反複很多次，小海倫還是搞不清“water（水）”和“cup（杯子）”的區别。剛好此時，安妮聽到有人在用手泵抽水。安妮把海倫帶到水井房，安妮壓水，讓水流從海倫的一隻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流過。這次，安妮再在海倫的手上寫下“water（水）”，海倫恍然大悟，完全明白了老師的意思。

這次體驗，不但教會了小海倫“水”這個詞，還讓她意識到，原來安妮老師在教給自己一個認識世界的方法，讓自己有可能去了解世界，甚至與世界溝通。水喚醒了小海倫的靈魂，讓她第一次感到快樂，并且對生活燃起了希望，她的生命裡，再次射進了一束光。

這一天，她學會了“父親”、“母親”、“老師”、“妹妹”等30多個詞彙，比之前一個多月裡學會的總和還多。其後的兩個多月，小海倫就學會了400多個單詞；5個多月後，小海倫已經可以用盲文給安妮以前的盲人學校的學生們寫信了。而且，在安妮老師的指導下，她還學會了使用打字機，甚至能利用特制的木框書寫了。

海倫幼時的筆迹

漸漸地，安妮和海倫都不再滿足于僅通過盲文或在掌心寫字來交流，安妮要幫小海倫開口說話！安妮在語言學專家郝教授的幫助下，開始教給小海倫“聽”和“說”。她讓小海倫用手觸摸說話人的嘴唇、鼻孔和喉頭，通過嘴唇的形狀、鼻孔氣息的吸呼以及喉頭的震動來感受“語言”。慢慢的，通過觸摸，小海倫開始能“聽懂”别人的話了，而且她也模仿着那些口型、震動和吐納，嘗試着“說話”了。雖然有的發音還是含混不清，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個奇迹！

除了安妮老師的愛和付出，還有小海倫的天資聰穎之外，海倫所取得的成績跟她自己的刻苦與堅持也是密不可分的。這是小海倫每天的學習時間安排：

1、每天用三個小時自學。

2、用兩個小時默記所學的知識。

3、再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将自己用三個小時所學的知識默寫下來。

4、剩下的時間她運用學過的知識練習寫作。

海倫無比珍視這來之不易的學習能力，她要把所有學到的東西都牢牢記住！她每天堅持學習10個小時以上，經過長時間的刻苦學習，還有不屈不撓的信心，使她掌握了大量的知識，能熟練地背誦大量的詩詞和名著的精彩片段。到後來，一本20萬字的書，她用9個小時就能讀完，并能記憶下來，說出每章每節的大意，還能把書中精彩的句、段、章節和自己對文章的獨到見解在2小時之内寫出來。海倫的記憶力已經大大超過了普通人的正常水平。

之後，海倫考上了哈佛大學；學會了英、法、德、拉丁、希臘五門語言；出版了14本著作（後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節選）；成為多個國際慈善機構、基金會的主要領導者。

晚年的海倫•凱勒

在談到自己時，海倫說：

我的任務是練習，練習，不斷地練習。失敗和疲勞常常将我絆倒，但一想到再堅持一會兒就能讓我所愛的人看到我的進步，我就有了勇氣。

而提到恩師安妮•莎莉文，海倫：

世界上最好和最美的東西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它們隻能被心靈感受到。

附上一段海倫•凱勒的視頻，真實記錄了她如何與人交流的場景。沒有字幕，如果你還沒學好英語，想想海倫吧。

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散文集節選：

第一天

第一天，我要看人，他們的善良、溫厚與友誼使我的生活值得一過。首先，我希望長久地凝視我親愛的老師，安妮·莎莉文·梅西太太的面龐，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來到了我面前，為我打開了外面的世界。我将不僅要看到她面龐的輪廓，以便我能夠将它珍藏在我的記憶中，而且還要研究她的容貌，發現她出自同情心的溫柔和耐心的生動迹象，她正是以此來完成教育我的艱巨任務的。我希望從她的眼睛裡看到能使她在困難面前站得穩的堅強性格，并且看到她那經常向我流露的、對于全人類的同情。

我不知道什麼是透過“靈魂之窗”，即從眼睛看到朋友的内心。我隻能用手指尖來“看”一個臉的輪廓。我能夠發覺歡笑、悲哀和其他許多明顯的情感。我是從感覺朋友的臉來認識他們的。但是，我不能靠觸摸來真正描繪他們的個性。當然，通過其他方法，通過他們向我表達的思想，通過他們向我顯示出的任何動作，我對他們的個性也有所了解。但是我卻不能對他們有較深的理解，而那種理解，我相信，通過看見他們，通過觀看他們對種種被表達的思想和境況的反應，通過注意他們的眼神和臉色的反應，是可以獲得的。

我身旁的朋友，我了解得很清楚，因為經過長年累月，他們已經将自己的各個方面揭示給了我；然而，對于偶然的朋友，我隻有一個不完全的印象。這個印象還是從一次握手中，從我通過手指尖理解他們的嘴唇發出的字句中，或從他們在我手掌的輕輕劃寫中獲得來的。

你們有視覺的人，可以通過觀察對方微妙的面部表情，肌肉的顫動，手勢的搖擺，迅速領悟對方所表達的意思的實質，這該是多麼容易，多麼令人心滿意足啊！但是，你們可曾想到用你們的視覺，抓住一個人面部的外表特征，來透視一個朋友或者熟人的内心嗎？

我還想問你們：能準确地描繪出五位好朋友的面容嗎？你們有些人能夠，但是很多人不能夠。有過一次實驗，我詢問那些丈夫們，關于他們妻子眼睛的顔色，他們常常顯得困窘，供認他們不知道。順便說一下，妻子們還總是經常抱怨丈夫不注意自己的新服裝、新帽子的顔色。以及家内擺設的變化。

有視覺的人，他們的眼睛不久便習慣了周圍事物的常規，他們實際上僅僅注意令人驚奇的和壯觀的事物。然而，即使他們觀看最壯麗的奇觀，眼睛都是懶洋洋的。法庭的記錄每天都透露出“目擊者”看得多麼不準确。某一事件會被幾個見證人以幾種不同的方式“看見”。有的人比别人看得更多，但沒有幾個人看見他們視線以内一切事物。

啊，如果給我三天光明，我會看見多少東西啊！

第一天，将會是忙碌的一天。我将把我所有親愛的朋友都叫來，長久地望着他們的臉，把他們内在美的外部迹像銘刻在我的心中。我也将會把目光停留在一個嬰兒的臉上，以便能夠捕捉到在生活沖突所緻的個人意識尚未建立之前的那種渴望的、天真無邪的美。

我還将看看我的小狗們忠實信賴的眼睛——莊重、甯靜的小司格梯、達吉，還有健壯而又懂事的大德恩，以及黑爾格，它們的熱情、幼稚而頑皮的友誼，使我獲得了很大的安慰。

在忙碌的第一天，我還将觀察一下我的房間裡簡單的小東西，我要看看我腳下的小地毯的溫暖顔色，牆壁上的畫，将房子變成一個家的那些親切的小玩意。我的目光将會崇敬地落在我讀過的盲文書籍上，然而那些能看的人們所讀的印刷字體的書籍，會使我更加感興趣。在我一生漫長的黑夜裡，我讀過的和人們讀給我聽的那些書，已經成為了一座輝煌的巨大燈塔，為我指示出了人生及心靈的最深的航道。

在能看見的第一天下午，我将到森林裡進行一次遠足，讓我的眼睛陶醉在自然界的美麗之中，在幾小時内，拼命吸取那經常展現在正常視力人面前的光輝燦爛的廣闊奇觀。自森林郊遊返回的途中，我要走在農莊附近的小路上，以便看看在田野耕作的馬(也許我隻能看到一台拖拉機)，看看緊靠着土地過活的悠然自得的人們，我将為光豔動人的落日奇景而祈禱。

當黃昏降臨，我将由于憑借人為的光明看見外物而感到喜悅，當大自然宣告黑暗到來時，人類天才地創造了燈光，來延伸他的視力。在第一個有視覺的夜晚，我将睡不着，心中充滿對于這一天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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