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老三,頭條号素老三,出版長篇小說《離婚真相》《香水有毒》等。2022年我體驗生活做保姆,講述東北人有趣的保姆故事。是故事,不是紀實。請勿對号入座。)
老夫人到醫院看望老裁縫,我本來不敢帶她去,怕老人家來到醫院情緒激動。她這個年紀,不宜大喜大悲。但許夫人沒有阻攔,我就陪着老夫人來到醫院。
沒想到,老夫人和老裁縫一見面,就聊得挺熱乎,病房裡不時地傳出兩人的笑聲。
我看到老裁縫的大徒弟進進出出的,給老裁縫洗衣服洗褲子,洗水果,護士來打針,他幫師父把病床搖高,讓老裁縫靠着舒服點。
我真羨慕老裁縫有這樣的徒弟。過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師父的對徒弟傾囊相授,做徒弟的對待師父,也像對待父親一樣尊敬和孝順。
所謂兩好擱一好,你對我好,我對你加倍的好,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現在,這樣的人也有不少,隻是我們缺少發現。
我覺得我的雇主許先生其實就是這樣的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他對待朋友是義薄雲天,肝膽相照。
後來,我聽到老裁縫讓他的徒弟用手機拍視頻,把他打吊針的一幕拍下視頻,然後,分别給上海、廣州、深圳的三個子女發過去。
拍視頻的時候,我聽到老夫人調皮地說:“你歪着點躺着,别坐得那麼直流,你得讓人看着病歪歪的,不能這麼精神。”
老裁縫也很幽默,他又讓徒弟把搖高的病床放下了,他躺着打吊瓶,他還閉上眼睛,臉上裝作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老裁縫的徒弟有點不确定,問:“師父,這個視頻發出去,他們将來知道咋回事,還不得打我呀?”
老裁縫說:“你就拍你的得了,要不然給我臉上蓋塊白布?”
老裁縫的徒弟連忙說:“師父,你可不能開這個玩笑!”
後來,老裁縫的徒弟把視頻發了出去。
老夫人說:“等着吧,你的兒女們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到時候你不接電話,讓你大徒弟接電話,就說你住院打吊針,别的不說,完了就挂電話,給他們制造點緊張空氣兒——”
老夫人挺有招兒啊。
手機突然響了!
我還琢磨呢,老夫人這招挺好使,這麼快,老裁縫的兒女就來電話了。
可後來我發現是我包裡的手機響了,我連忙從包裡摸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是許先生來的電話。
我接起電話。隻聽許先生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他說:“姐,你在我家呢?”
許先生的聲音有些沙啞,手機背景裡沒有雜音,看來,他是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打來的電話。
我說:“沒在你家,在醫院呢。”
許先生急忙:“在醫院?怎麼了?”
我說:“這不是,大娘要來醫院,我陪她來得——”
許先生的聲音一下子就大起來,震我的耳膜:“我媽去醫院了?啥病啊?小娟沒跟我說呀?咋回事啊?我媽有病你咋沒給我打電話呢?”
許先生一聽說老夫人來醫院了,情緒就激動起來,訓她媳婦,又訓我。
我急忙打斷許先生的話,說:“大娘沒病!大娘沒病!”我連說了兩遍,許先生的情緒才穩定一下,他問我:“那你們去醫院嘎哈呀?你不用懵我?我媽有啥事,你直接告訴我就行,我能挺住。”
我心裡話,你挺個辟,聽話都聽不明白。
我詳細地跟許先生說了我和老夫人是因為什麼來到醫院的,許先生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後來我挂了電話,拍了一張老夫人陪着老裁縫打吊針的一幕,發給許先生,許先生這次給我打來電話,語氣才平靜了。
許先生說:“醫院不是啥好地方,快領我媽回去吧,以後我媽要再來探望誰誰誰,你就不領她來。”
我有話不能憋着,要說出來。
我說:“我本來跟大娘說了,不領她來,可她自己撐着助步器,到大門外攔出租車——”
許先生卻比我明白,他說:“她那是吓唬你呢,你放心吧,沒有司機拉我媽,尤其她說醫院。”
許先生說到最後一句,自己忍不住笑了。
我說:“好的,還有什麼事?”
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挂了。領着大娘回家。
許先生說:“那個啥,沒啥大事,就是問問,妞妞挺好的?哭沒哭?”
小孩哪有不哭的?許先生應該問我:妞妞一天哭幾次。
但我不能這麼說。我說:“她挺好的,不怎麼哭。”
許先生又問:“我媽也挺好的?”
這不是廢話嗎?我剛跟她介紹完老夫人的情況,我隻好回答:“挺好的。”
許先生還不挂電話。
這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再不回去做午飯,許夫人中午回家,吃飯就晚了。
卻聽許先生沉吟了一下,又問:“小娟,也挺好的?”
哎,許先生這句話可能才是他給我打電話最想問的。我能想象出許先生這個時候的表情,肯定是擰着眉毛,兩隻眉毛之間擰個大疙瘩,兩隻小眼睛開始聚光,心裡可能琢磨要怎麼冒壞水呢。
我說:“挺好的。”
我也不多說一個字了,就等着許先生挂電話呢。
許先生這次,終于結束了電話,他說:“姐,撂下電話就帶我媽回去。”
我撂下電話,走進病房,對老夫人說:“大娘,我們來病房半天了,打擾大爺休息,該回去了。”
老裁縫卻說:“你這丫頭,我和你大娘剛唠得近乎,你就想把人帶走,沒見過你這樣沒有眼力見兒的。”
我被大爺說笑了。我說:“大爺,過兩天你出院了,我陪着大娘,去你的裁縫鋪看你,行不?”
老夫人撐着助步器站起來,說:“我走了,過兩天你回到裁縫鋪,給我打電話,我找你聊天去。”
我和老夫人走出病房,老裁縫的徒弟送出很遠。老夫人又叮囑了老裁縫的徒弟幾句,我們才往電梯的方向走。
到了電梯門口,老夫人忽然決定不下樓回家了,她要去許夫人的辦公室,看看兒媳婦去。
醫院裡人來人往,跟商場一樣,我擔心許夫人不高興,怕老夫人磕着碰着。我不想領着老夫人去見許夫人。但是老夫人要去,我隻能陪着她。
到了許夫人的辦公室門外,卻看到門外排着長隊,都是拿着各種單據站在門外,等着進去跟許夫人問診的。
一會兒,門開了,出來一個病人,排在隊伍前頭的人又推門進去了。
我隻在門的開合之間,看到許夫人坐在一台電腦後面,微笑地看着走進去的患者。
老夫人也看到許夫人的忙碌了,這次不用我催她,她就自己撐着助步器,嗖嗖地往電梯口走。
出了醫院,打車回家,老夫人在出租車上就對我說:“中午整點啥呢,小娟愛吃的,她太累了,那麼多病人等着她。”
我說:“做個魚,再做一個昨天的小白菜豆腐蝦仁湯?”
老夫人同意,出租車停在超市門口,老夫人要上超市。她進了超市,直接奔超市的海鮮區,看到一指長的大蝦,稱了兩斤。
我說:“大娘,一頓吃不了兩斤,你買一斤就行。”
老夫人說:“明天再吃那斤。”
我說:“明天再來買吧,海鮮最好當天買。”
但老夫人不聽我的,買了兩斤大蝦,又到幹鮮區買了蠶蛹。這個褐色的小家夥還一拱一拱地動呢,我有點害怕這個東西。
和老夫人打車回到家裡,小霞正抱着妞妞站在門口。妞妞已經能豎着抱了。小霞對妞妞說:“奶奶回來了,妞妞快看。”
老夫人看到妞妞,臉上都是寵溺的笑。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我趕緊到廚房,紮上圍裙,先把米飯焖到鍋裡,要到冰櫃裡拿魚。
老夫人說:“不用做魚了,今天做紅燒大蝦。”
老夫人說做啥就做啥吧。好在大蝦紅燒,許夫人是吃的,因為吃蝦的時候,蝦皮要剝掉,也就去掉了一部分的油味和鹹味。
我把大蝦放到盆裡浸泡幾分鐘,放點鹽,随後把大蝦撈出。我要用牙簽挑蝦線,但老夫人讓我去做别的菜,她坐在竈台前,拿着牙簽挑蝦線。
老夫人挑完了蝦線,又拿起剪刀,把大蝦的須子和蝦腳都剪掉,她說這樣大蝦吃起來方便得多。
我炒了一個肉絲長豆角,又炒了青椒土豆片,還做了清湯豆腐,放了一點茴香。我在超市看見茴香,順手買的。
我切好了各種調料,準備炒蝦。老夫人讓我把大蝦的後背上劃一刀,這叫開背,蝦仁能入味,吃起來也方便很多。
起鍋放油,先煸炒姜絲。不能放蒜,許夫人不吃蒜。煸炒出香味,把處理好的大蝦放到鍋裡翻炒,幾分鐘,透明的大蝦就變成了紅色的大蝦。
小霞看到我們做蝦,她臉上喜氣洋洋。這個吃貨,跟我一樣啊,一點也不掩飾。
許夫人開車回來時,我剛把大蝦放到鍋裡翻炒。她進了房間,換衣服,洗手,抱過妞妞,去客房喂妞妞。
大蝦變成紅色之後,我又往鍋裡倒一點豆豉醬油,再倒入一點料酒去腥,湯汁快要收進時,再放入鹹鹽,又放一小勺白糖調味。
飯菜端到餐桌上時,許夫人還在客房喂妞妞。小霞此時上樓換衣服去了,妞妞尿了,灑到小霞身上。
我正給四個人的碗裡盛飯呢,忽然聽到一聲尖叫,這叫聲吓了我一跳。
我感覺這聲音不是樓上小霞發出來的,好像是客房裡的許夫人發出來的。
我急忙往客房走出,猜不出許夫人會發生什麼,她不是喂妞妞嗎?
許夫人喂妞妞吃奶,一般情況下,不會在大廳裡喂妞妞,她都是回房間裡喂妞妞。
我走到客房門口,客房的門半開着,我看到許夫人坐在床上,臉疼得有些扭曲,她啪地打了妞妞一巴掌,說:“你要咬死我呀?能不能好好吃奶?不吃上一邊去!”
妞妞一開始是笑着擡頭看着許夫人,被許夫人拍了一巴掌,哇地一下,委屈地哭了。
原來是妞妞要長牙了,牙床難受,才咬許夫人的吧。
我說:“小娟,你先去吃飯,我抱一會兒妞妞,換下手,妞妞可能就好了。”
許夫人把妞妞交到我懷裡,說:“都咬出牙印來了,小犢子,跟那個大犢子一樣狠!”
我忍着笑,把妞妞抱到客廳。大犢子就是許先生吧。
老夫人看到妞妞哭了,就問:“怎麼了?妞妞見到媽媽,怎麼還哭了呢?”
我想告訴老夫人,是妞妞的媽媽把妞妞揍了。但我沒多這個嘴,隻是說:“大娘,吃飯吧,一會兒涼了。”
小霞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看到我抱着妞妞,不解地問:“妞妞吃完奶了?”
我說:“沒有呢。”
小霞好奇地問:“二嫂咋不喂她了?”
我低聲地對小霞說:“妞妞把小娟咬了——”
小霞笑了,從我懷裡接過妞妞,妞妞抽抽搭搭,哭得可委屈了,但哭聲已經小了,屬于抽噎了。
許夫人從客房出來,她已經系好衣服扣子。
可妞妞一看到許夫人出現,她的眼睛可好使了,伸着小手就去抓許夫人,見許夫人沒搭理她,我的媽呀,她又咧嘴開嚎。
老夫人說:“小娟呀,咋回事啊,娘倆還整急眼了?”
許夫人坐在餐桌前,準備吃飯,她說:“妞妞給我咬了。”
老夫人笑了,安慰許夫人,說:“當媽媽,哪個不被兒女咬過,那能咋辦?還得挺着,要不然不喂她,她就餓瘦了。要是喂她吃别的,她還太小,容易吃壞肚子,對不?”
許夫人沒吭聲,她回身看着在小霞懷裡哭得傷心的妞妞,隻好走過去,把妞妞抱到懷裡。
許夫人抱着妞妞,這次沒有去客房,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把襯衫扣子解開兩粒,喂妞妞吃奶。妞妞立馬不哭了,大腦袋在許夫人懷裡拱着,像個着急吃食的小豬仔。
我們都坐在餐桌前,等待許夫人喂完妞妞再開飯。
可是,隻過了一會兒,許夫人又尖叫一聲,這一聲,比之前客房裡的那聲慘叫還有點瘆人。
許夫人邊叫邊喊:“媽,她咬住不松開!”
我和小霞急忙往沙發跟前跑,老夫人也撐着助步器跟過來。
隻見妞妞這個小混蛋,她正用牙齒咬着許夫人,就是不松口。
許夫人一直在叫疼,她呵斥妞妞,要伸手打妞妞。
小霞急忙制止許夫人,說:“二嫂,别打寶寶,我來!”
小霞伸出兩根手指,往妞妞的臉蛋上去了。
我以為小霞要掐妞妞——
但見小霞的兩根手指輕輕地捏住妞妞的鼻子,媽呀,這招兒挺好,妞妞的兩個鼻孔被捏住了,妞妞就呼吸不了,隻好松開了嘴。
許夫人把妞妞一下搡到小霞懷裡,說:“不喂了,餓她一頓!”
老夫人已經走過來,說:“小娟啊,你吃飯去,吃完飯再喂妞妞。”
許夫人從沙發上站起來,卻沒有往餐桌前走,她帶着一些情緒,說:“不吃了,下午有會,我上樓去睡覺。”
許夫人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我們三個大人,看着小霞懷裡的妞妞,都歎口氣。
老夫人說:“紅啊,把飯菜給她端到樓上,她忙一上午了,早就餓了,這個妞妞呀,一點不長心,不知道心疼她媽。”
我趕緊把桌上的飯菜,每樣都盛出來一些,放到托盤裡,端到樓上。
我來到許夫人的房門外,看到門沒有關嚴,我就在門外說:“小娟,大娘讓我把飯菜給你端上來,你要不想吃,睡醒吃也行。”
房間裡好像有動靜,但許夫人沒說話。
我又說:“這個大蝦,是大娘跟我去超市買的,她特意買給你吃的。上午我和大娘去醫院,她非要到你辦公室裡看看你,她看到有許多人要找你問診,她就沒進去你,你要是不吃飯,大娘該擔心你了——”
許夫人在房間裡有些賭氣地說:“是擔心我嗎?是擔心她孫女沒有奶水吃。”
我見許夫人的話裡沒有生氣的意思了,我就推開門,看到許夫人背對着門站着,低着頭,兩隻手在胸前幹着什麼。
我說:“我把飯菜給你端進來,趁熱吃一口,再睡也不遲。”
許夫人輕聲地說:“放在桌子上吧。”
我把托盤放到桌子上,眼角瞟了許夫人一眼,天呢,原來許夫人在用熱毛巾熱敷胸部呢。
我不好看到這些,趕緊扭頭就走。
不料,許夫人叫住我,說:“姐,你等一會兒。”
我隻好站住,等着許夫人吩咐我事情去做。
但許夫人半天也沒有吩咐我做什麼。
隻見她拿掉毛巾,把旁邊一個什麼東西放上去,哦,是吸奶器,她開始吸奶水,乳汁就一點點地出來了,吸了半天,她皺眉了,乳汁越來越少,她就換另一邊吸奶水。
做媽媽真不容易啊。被妞妞咬疼兩次,她還是惦記着要喂飽妞妞。
我忽然想起,将來還要給妞妞制作紀念冊,就說:“小娟,我給你拍個照片行嗎?”
許夫人搖搖頭,淡淡地說:“這個太隐私了。”
我說:“不給别人看,隻留着你們母女将來的某一天翻看。”
許夫人沒說話,我也就沒在提這件事。點到為止。
許夫人忽然問我:“姐,海生給你打電話了?”
咦,她怎麼知道許先生給我打電話了呢?
我說:“上午在醫院的時候,我接過他一個電話。他就是問問大娘的身體,還有妞妞的身體,最後問到你,就是簡單的詢問,沒說别的。”
許夫人沒再說話。
我想了想,既然許夫人問我這話,我就問了一句:“你們兩口子前天晚上吵架了?”
許夫人嗯了一聲,但她似乎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我還是多了一句嘴。我說:“海生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想,你現在喂寶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要是你情緒波動大,奶水就會有變化,寶寶吃上火的奶,容易拉肚。”
許夫人說:“姐,這些我都知道,但許海生這個混蛋太欺負人了,他做的那些事,我都不想說,氣死我了!等他回來的,我得跟他好好算賬!”
許先生到底做啥事了?惹得許夫人把手機都摔了?但這個我不好再往下問了。
許夫人也沒再說。
許夫人把吸出來的奶水都倒進奶瓶裡。把奶瓶遞給我,說:“紅姐,讓小霞喂妞妞吧。我買的熱奶器快到了,你注意點查收。”
奶瓶交到我手裡,一股溫熱從奶瓶裡傳到我的掌心。這是母親身體的溫度,這是母親的乳汁。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想到的不是自己曾經用乳汁喂大兒子,而是突然想到我的老媽,當年的某一天,我還是妞妞這麼大的時候,我是不是也咬疼了老媽,老媽一邊忍着疼,還要一邊用乳汁喂我呢?
這一刻,我心疼老媽了,她過去揍我的那些事兒,翻篇兒了。
我趕緊拿着奶瓶下樓,把奶瓶交給小霞。
妞妞還吭唧吭唧委屈地哭呢。小霞拿了奶瓶,坐到沙發上,抱着妞妞,把奶瓶嘴碰碰妞妞的小嘴,妞妞的小嘴一下叼住奶瓶嘴,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我問小霞:“妞妞要是總咬她媽媽怎麼辦呢?”
我看小霞剛才捏妞妞的鼻子,很有辦法。
小霞說:“我都讓二嫂給妞妞買磨牙的玩具了,可她這幾天忙工作,把這事兒忘到腦後了。”
我說:“這事兒咱倆就辦吧,你買好,到時候我付錢,這不就得了。”
我付完錢,在許家的賬本上下賬就可以了。
這頓飯吃得有點延遲,我們上桌吃飯時,飯菜都有點涼了,不過,我吃着正好。老夫人和小霞也沒有讓我熱飯菜,大家就吃着溫涼的食物。
一旁,吃飽喝足的妞妞躺在嬰兒車裡,吮吸着手指,玩呢。
午後,我收拾完廚房,打算回家,想去熱力公司交取暖費。我還有一個小小的一室一廳的樓房,需要交停熱費。不過,我又不想去,一直拖着。
主要是這個月,我花的有點多,老媽過生日的紅包,每月給妹妹的紅包,這個月還跟兒媳婦做了全身體檢,兩個人的費用一開始都是兒媳婦花的,我随後都轉給了她。小夫妻在爬坡階段,我不能幫忙,也不能咔嚓他們。
這個月我還随了兩筆禮金,一個是我表姐家孩子結婚,另一個是我同學的孩子結婚。兩人去年都參加了我兒子的婚禮。這個人情我得還。
所以,這個月的花銷就蹭蹭往上漲。昨天換燈,老沈還沒用我花錢。否則我這個月的支出,就可能竄出天花闆了。
我後來沒有回家,在保姆房睡下了。我準備9月份再去交供熱費和停熱費,把這筆花銷轉移到9月份裡。
看看時間,不到一點,這個時間,給我老媽打電話,怕她還睡午覺呢。我晚上再給她電話吧。我想告訴她,我想她了。
睡意朦胧中,聽到有人下樓,是許夫人的腳步聲。在許家待的時間長了,我能聽出每個人的腳步聲。許夫人的腳步聲輕盈,許先生的腳步聲有力,老夫人走到哪,助步器的聲音就先傳過來了。
小霞的腳步聲吧,腳後跟有點虛。這種腳步聲,能辨别出此人走路小心翼翼,還可能有不确定或者是窺探的意思。
我聽到許夫人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把什麼東西放到廚房,随後開門,開車走了。
我睡着了。睡得很踏實。我睡眠好,要是疲憊的話,我躺下一會兒就睡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聽到院門外有動靜,有汽車停了下來。開始,我還以為是許先生出差回來了,後來,我聽見有人穿過院子裡的甬道,走到門口。
這腳步聲輕盈,但又不失沉穩。
是老沈的腳步聲。
我急忙從床上坐起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門口打開門。
果然,門外站着老沈。
老沈手裡提着一兜茄子,另一個兜裡裝着兩個南瓜,兩個小西瓜,還有青椒、黃瓜、豆角,西紅柿,好幾種蔬菜。
老沈沒用我幫他提蔬菜,他兩手提着蔬菜,徑直往廚房走。
老沈今天穿的一身衣服有點特别,這件淺色的襯衫有點熟悉呀。穿着這件襯衫,顯得老沈臉色明朗,挺有内涵。
我小聲地問:“這件襯衫哪個相好的給你買的?”
老沈伸手攥了一個我的手,也低聲地說:“誰知道哪個小狗給我買的。”
我笑了,這是我去年給老沈買的。
不過,老沈攥我的手,我不高興了。這要是讓别人看到,肯定能從這個動作,看出我們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
我剛要訓老沈,不料,卻看到老夫人的門開着,老夫人坐在床上,正看着我和老沈,笑呢。媽呀,老人家肯定看到老沈碰我了。
我在老沈身後,用手指捅了一下老沈的後腰,低聲地說:“這麼煩人呢,趕緊走!”
老沈往門外走時,我的眼角又瞥到小霞站在樓梯上。
不知道為什麼,小霞這次竟然沒有跟她的老沈大哥打招呼,她一直沒有下樓。
我送走老沈之後,返回大廳,大廳裡沒看到小霞。我往樓梯上望去,也沒有小霞的影子。小霞沒有下樓。
這個老沈呢,淨給我樹敵呀!
廚房裡,許夫人拿下樓的餐盤上,大蝦吃光了,蔬菜也吃掉了,隻有米飯,剩了一半,肉絲剩下了。看來,明天還可以給她炒蝦吃。
還沒到做飯的時間,我打算回房間幹會私活,但手機響了。我以為是剛走的老沈來的電話,接起電話,我就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剛走嗎,咋又來電話呢?”
電話裡沉吟了一下,說:“姐,我是海生,你是不是以為我是老沈呢?”
天呢,整差了,我一看電話号,可不是許先生的電話嘛!
我急忙說:“對不起,沈哥剛才來送菜。你打電話有事兒?”
許先生說:“告訴我媽一聲,我晚上就到家了。”
我問:“幾點?”
許先生說:“大約五六點鐘吧,我盡量趕在飯點兒到家。”
我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許先生說:“紅燒肉吧,就我媽做的那個味道,糖别加多了。”
我說:“好的,那我告訴大娘一聲。”
許先生沉吟了一下,沒有放下電話。
我問:“還有事兒?”
許先生猶豫着,最後說:“沒事了,挂吧。”他先把電話挂斷了。
我猜測,許先生是想跟我打聽許夫人的事吧,他想問問許夫人還生不生氣了。
這兩口,究竟因為什麼事情,導緻大吵一架,還摔手機呢?許夫人還說等許先生回家,要跟他算賬,算啥賬呢?
我去了老夫人的房間,把許先生要回來的消息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很高興,臉上都舒展開了,說:“紅啊,晚上吃擀面條吧,做個雞蛋焖子。”
我說:“咋想起吃面條了?”
老夫人說:“上車餃子回家面。”
我說:“大娘,為啥上車餃子回家面呢?”
老夫人可喜歡我問她問題了。我覺得我和老夫人很合拍。我好奇,遇到不懂的,就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老夫人正好願意有人陪着說話,她就細緻地告訴我。
老夫人說:“上車餃子,餃子是金元寶的形狀,餃子的一圈又都捏緊,象征着出門求财順利,一切平安。”
我說:“回家面呢?”
老夫人說:“出門回來,到家先要吃面條,面條意思是長長久久,一直住在家裡,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這個講究挺有意思。
我到廚房拿出面闆,拿出面盆,開始和面。擀面條的面要用冷水,和面要硬一點,擀出的面條勁道。但老夫人咬不動這樣的面條,我就在旁邊用溫水和點面,和得軟和點,擀出的面條柔軟。
雞蛋焖子容易做,先在海碗裡打入幾個雞蛋,再把青椒切成碎末。許家用青椒,不用那種特别辣的尖椒,老夫人和許夫人都不吃太辣的。
切青椒的時候,先把青椒切開,把青椒裡面的辣椒筋去掉,再切成碎末,放到雞蛋液裡一起攪勻,再放入姜末,還可以放香菜,不過,不放鹹鹽,而是放兩勺大醬。
把海碗放到籠屜裡蒸15分鐘左右,端出來,配着面條吃,我的天呢,别提多香了。
我又做了一碗紅燒肉,炒了兩個素菜,配着雞蛋焖子,也是四個菜。成雙成對。
聽見院門響,我聽見許先生的聲音了,我就趕緊打開竈火,往燒開的鍋裡下面條。
不過,許先生卻半天沒進屋。後來,終于看到屋門開了,但先進屋的不是許先生,而是闆着一張臉的許夫人,許先生則跟在許夫人的身後進門了。
(附:今天推薦一下我父親的文章 膠輪車賣了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移駕去閱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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