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四月,封國于河南南陽府的唐王朱瓊炟向朝廷上了一個奏本,大意是自己今年63歲,管理府事已經力不從心,想立嫡次子舞陽王朱芝址為世子。然而朝廷方面認為此前已立唐王嫡長子朱芝壐為唐世子,其人雖早逝,《祖訓》卻并無立嫡次子為世子的規定,最終隻是讓舞陽王代理府事。
乙醜,命唐王瓊炟嫡次子舞陽王芝址代王理府事。先是王奏世子芝壐早喪。臣今六十三歲,倦于治事。欲乞改封舞陽王為世子。事下禮部,言無例,故有是命。—《明憲宗實錄卷一百二十七》
朝廷不肯封舞陽王為唐世子,自然有損于他管理府事之時的威望。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七月,64歲的唐王朱瓊炟去世,谥曰憲。成化十三年(公元1477年)四月,44歲的舞陽王朱芝址進封唐王。由于威望不足,唐王府在他的管理下确實亂象百出。
王府山:南陽唐王府遺迹
不受重視的唐王府朱芝址,生于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唐憲王朱瓊炟嫡次子,生母宋氏。正統八年(公元1443年)三月,和大哥朱芝壐一起獲朝廷賜名。唐王一脈的字輩是:“瓊芝彌宇宙,碩噐聿琳琚,啟齡蒙頌體,嘉曆協銘圖”,芝字輩名字中第三個字五行帶土。
正統九年(公元1444年)四月,朱瓊炟嫡長子朱芝壐被封為唐世子,嫡次子朱芝址則被封為舞陽王。當年閏七月,朱芝址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歲祿:二千石。作為一個首封郡王,舞陽王的歲祿按理應該米、鈔中半兼支,也就是一千石是硬通貨:本色米,另外一千石是廢紙:大明寶鈔。然而首封唐王朱桱不過就是個默默無聞的親王,其子孫後裔自然也不受朝廷重視,朱芝址這二千石的歲祿中硬通貨隻有五百石,剩下的都是大明寶鈔。直到朱芝址在三十年以舞陽王的身份代理府事之時,本色米才增加到了七百石。
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十一月,唐世子朱芝壐去世,年僅16歲,賜谥曰悼簡。根據《皇明祖訓》的規定,隻有親王嫡長子才可以被封為王世子。所以朱芝址雖然身為嫡次子,也無法在大哥死後從舞陽王進封為世子。
明代親王府複原
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十一月,已經做了十年唐王的朱芝址向朝廷上奏,稱本府沒有宗廟,打算自行籌款建造。這可真是稀奇事,朝廷在太廟中供奉曆代先帝神主,王府在宗廟中供奉曆代先王牌位,這是大明朝的規矩。
當時唐藩已經有唐定王朱桱、唐靖王朱瓊烴、唐憲王朱瓊炟三位先王,他們此前的牌位都放在哪裡?難道當初匆匆忙忙将南陽衛治所衙門改建成唐王府之時,把這茬給忘了?唐府自朱桱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受封以來已近百年,居然連宗廟都沒有,可見混得有多慘。
丙辰,唐王芝址奏:“臣府舊無宗廟,欲自建造。”事下工部,以為親王始封之國必為建置殿宇、宗廟。唐府分封年久,至今始奏建造,必有其故,請命河南三司覆實。從之。—《明憲宗實錄卷二百七十二》
太廟
不省心的弟弟們由于沒有做過世子,朱芝址在管理府事時遇到了不少阻力,他的幾個弟弟對他并不服氣,也着實惹出了不少麻煩。我們不妨來看看他那些不讓人省心的弟弟們都有哪些惡行。
朱芝址的生母宋氏去世得早,朝廷在天順二年(公元1458年)的時候冊封南城兵馬指揮焦永之女焦氏為唐憲王繼妃。這位繼妃很受寵愛,很快就在天順三年(公元1459年)為唐憲王生下其第四子朱芝埌。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九月,13歲的朱芝埌被封為承休王。
理論上來說,繼妃之子也是嫡子,所以承休王一直就瞧不上兄長舞陽王,始終對唐王一爵虎視眈眈。可惜朱芝埌再怎麼得寵,朱芝址倫序總是在他之前。以唐王府在朝中小透明般的存在,唐憲王自然不敢廢長立幼,朱芝址還是順利進封唐王。
明代親王九旒冕
即使朱芝址成為了唐王,朱芝埌仗着母妃的溺愛,仍然在王宮之中為所欲為,甚至還在節日裡召來樂婦在堂堂親王府中飲酒作樂。是可忍孰不可忍?唐王向焦氏進言,希望她能管一管承休王,結果焦氏的反應是“置不問”,也就是毫不理睬。母妃如此偏心,氣不過的朱芝址在王府門口碰見弟弟之後,忍不住上前對其進行诘問。
随後一幕讓人啼笑皆非的畫面出現了:承休王不但不把兄長放在眼裡,還出言不遜。忍氣吞聲許久的唐王突然爆發,居然不顧身份用頭去撞弟弟。朱芝埌吃驚之餘,立刻對唐王破口大罵,還動手毆打朱芝址的随從。
焦氏在獲悉此事之後非但不對承休王稍加約束,反而半夜唐王寝宮門口用鐵槌砸門,吓得朱芝址隻能閉門不出。朱芝埌趁機和舅舅焦璟合謀,誣陷兄長“毆罵繼母”,屬于十惡不赦的不孝重罪。此事經刑部調查核實,轉由都察院上報朝廷,最終憲宗皇帝做出裁決:承休王朱芝埌革爵,唐憲王繼妃焦氏和唐王朱芝址分别寫敕切責,焦璟處死。
上以芝埌狎戲樂婦,親近群小,慢毋詈兄,誣奏重事,命革其爵。妃溺愛其子,同惡相濟。王奏事不實,寫敕切責。璟罪處死,其餘連坐坐罪有差。—《明憲宗實錄卷二百五十四》
明憲宗畫像
相比較承休王朱芝埌自恃嫡子身份不服兄長,庶出的朱芝坦倒沒有奪嫡的野心。然而由于唐王生性軟弱,毫無威望,對肆意妄為的新城王根本無力約束,結果釀成了一場即使在罪行累累的明朝宗室之中也稱得上駭人聽聞的惡行。
明孝宗弘治年間,朱芝坦懷疑唐王護衛軍餘朱茂偷了自己的祿米,打算将其收捕治罪。明代實行衛所制,所謂的軍餘,就是本衛所正軍的替補。朱茂人脈很廣,得到新城王打算捉拿自己的消息後立刻逃之夭夭。
朱芝坦橫行霸道慣了,聽說朱茂逃走,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于是将他的兒子抓來鎖在東廄,即馬棚之中。朱茂的妻子畢氏聞訊趕到新城王府,打算為兒子求情,當然被朱芝坦一口回絕。不過看起來朱茂這兩口子确實有兩把刷子,畢氏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把兒子給偷偷救走了。
這回輪到新城王懵圈了,自己的王府之中竟然讓人如此來去自如,那還得了?他和庶長子朱彌鏡一番商量之後,打算好好地收拾朱茂這一家子。二人先是将畢氏騙了府中,随即開始逼問朱茂父子的下落。
炮烙圖
不過畢氏很硬氣,面對着咄咄逼人的新城王父子,就是一言不發。朱芝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于是他讓兒子朱彌鏡對着畢氏“榜掠數百”。榜掠是古代的一種刑罰,意思就是拷打。眼見畢氏仍然守口如瓶,怒火攻心的朱芝坦讓人對其動用炮烙之刑,最終畢氏“身無完膚”,慘死在新城王府之中。此事震驚朝野,明孝宗朱祐樘很快做出裁決:新城王朱芝坦及其子鎮國将軍朱彌鏡革爵。此時朱芝址雖已去世,但新城王父子如此暴虐,何嘗不是其兄不能約束弟弟之過?
上曰:“芝坦妄用炮烙慘刑,緻死無辜人命。彌鏡不能以禮谏父,乃助惡傷人。當重治以罪,姑從輕革去爵号。”仍敕唐王嚴加管束。—《明孝宗實錄卷一百五十九》
結語: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唐王朱芝址去世,享年54歲,谥曰莊。筆者一直在文中說大明朝廷輕視唐王府,并不是空口胡言,光史書中對于朱芝址的記載錯誤就比比皆是。
比如《憲宗實錄》在總結朱芝址一生之時,提到他曾在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被封為唐世子。筆者仔細翻閱了《英宗實錄》,并未見到有此記載。何況朱芝址若已被封為世子,其父又何苦在二十多年後又為他求取名分?不管是史書誤記,還是明英宗朱祁鎮南宮複辟之後革去了朱芝址的世子名分,朝廷對于唐王府的輕視都可見一斑。
明英宗奪門畫像
此外唐世子朱彌鍗在父王去世後,曾請求朝廷讓“詞臣”為其撰寫墓志銘。所謂的詞臣,就是指内閣中的大學士。結果禮部一口回絕,理由是此事并無先例。
壬辰朔,唐世子彌鍗乞敕詞臣為其父莊王撰墓銘。禮部言各王府舊無詞臣撰銘事例,不可從。上贻書世子知之。—《明孝宗實錄卷十七》
真是如此嗎?三十年前明英宗發動奪門之變後,将于謙、王文等重臣處死,景泰朝内閣首輔陳循等人流放鐵嶺衛。結果時任秦王朱公錫立刻上奏朝廷,請求将由原謹身殿大學士王文所撰,華蓋殿大學士陳循所書的其父秦康王墓志碑文毀掉重寫。
秦王碑文可以由内閣大學士來寫,唐王墓銘就不行。為什麼呢?不過一個是天下第一藩,另一個無人重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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